第5章 自卑情结

孩子身上的恶性循环

追求优越感和自卑感会同时出现在每个人身上。我们正是因为感到自卑才会去追求优越感，并通过成功得到优越感来克服自卑感。通常情况下，自卑感并不会造成心理问题，除非自卑感已经阻碍了个体对优越感的追求，或者自卑感是源于个体自身存在的某种令其难以承受的器官缺陷时，自卑情结才会出现，变成心理问题。换言之，自卑情结是一种不太寻常的自卑感，驱使个体去寻求内在心理平衡，从而追求那些徒有其表的内在满足。与此同时，如果个体过分夸大这种自卑情结的存在，就会消减自己对抗困难的勇气，进而阻碍成功。

在此，我们可以回想上一章中口吃男孩的案例。这个男孩之所以口吃，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缺乏勇气，而他的口吃又反过来加剧了这种情况。类似的恶性循环在神经性自卑情结中是十分常见的。男孩只想躲在角落里，因为他已经彻底绝望了，甚至想到了自杀。其实，男孩的口吃是他的生活模式的表达和延续，这一病症帮他获得了周围人的关注，使他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男孩内心的困顿。

男孩为自己制定了一个过于高远的人生目标——成为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为了成就目标中的声望，他表现得与任何人都可以友好相处，还将自己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除此之外，口吃就是他为应对可能遭遇的失败而准备的借口。这个案例之所以意义非凡，是因为这个男孩总体追求都是积极向上的，但就这一个阶段，他的信心与勇气遭到了破坏。

当然，对于丧失信心的孩子而言，口吃是在他们无法借助自身能力和努力获得成功时的一种防御手段。这种孩子所采用的手段与大自然赋予动物们来保护自己的利爪和锐角有相似之处。我们可以看出，孩子们采取这样的手段出于内心的脆弱和绝望。在他们心里，如果失去这种赖以生存的手段，生活的挑战就难以应对。需要特别注意，这些手段的种类很多。比如随意大小便，这是在宣告自己并不打算告别婴儿期，不打算与那些无忧无虑、轻松惬意的日子告别。这类孩子身上没有器质性疾病，这些闹剧只是博得家长和教师关注同情的手段，虽然这样有时也会招来伙伴们的嘲笑。所以，我们不应该将孩子们的种种行为看作一种疾病，这些只是他们自卑情结的外在表现，或者是在追求优越感的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偏差。

或许小男孩的口吃仅是由一个非常小的心理因素引发出来的。曾经，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妈妈陪伴身边，全心地照顾他。慢慢长大后，他感到来自家人的关注在一点点减少，于是就想出了口吃这个新花招去吸引父母的注意。口吃这一问题的意义不寻常：与别人交谈时，自己说话的口型和吐字会引起对方的刻意关注。借助于口吃，他就可能从弟弟的手中夺回父母的关注和更多的关爱。

在学校里的情况也是一样。因为口吃，他获得了老师更多的关注。如此一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他像那些好学生一样吸引了别人的目光。毫无疑问，他本身也是个不差的学生，但口吃让他在任何事上都轻松一点。

当然，尽管口吃让他获得了老师的宽容，但这并非值得推荐的事情。如果这个男孩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获得众人的关注，那么他就更容易受到伤害。弟弟出生后，关注都被夺走了，这成了他不快的源头。与其他孩子不同，他没有将自己的兴趣转移到他人身上。对他来说，妈妈是家中唯一重要的人，除了她，他对别人毫无兴趣。

给予孩子希望

我们如果想治愈这类孩子，就一定要先给予他们鼓励，帮助他们重新找回自信。我们要有同理心，与之建立融洽的关系，而非借助严厉的态度恐吓他们。当然，只做到这些是不够的，我们还要善用这样的关系，鼓励他们积极向上，不断努力。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只能培养孩子的独立意识，各种各样的方法使他们对自己充满信心。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确信，那些还没达到的目标，只要有勇气、毅力、实践、勤奋，就都可以达到。教育孩子中最为严重的错误是对误入歧路的孩子轻易下恶毒的断言。这样愚蠢的评价言论不仅对改变孩子当前的情况毫无助益，还会加重孩子的怯懦。用与之相反的积极态度鼓励孩子才是正确的做法。诗人维吉尔曾说：“我能，是因为我有信心”。

采用羞辱的方式纠正孩子的行为问题是极端不可取的。就算是有时我们发现一些孩子出于担心被别人羞辱和耻笑而改变了自己的行为，也要清楚改变的只是表象，是行不通的。下面这个案例足以证明这一方法的荒谬：一个男孩因为不会游泳而被朋友们不停地取笑。他难以忍受，纵身一跃，从跳板跳入深水之中，最后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救上来。一个怯懦的人在其自尊心受到挑战和威胁时，可能会想做点什么来击败他的懦弱，不过抵抗方式一般都十分危险并且不合常理。正如前文案例中那样，这是一种无用且懦弱的方式，对于解决懦弱毫无用处。事实上，他怯懦于不敢承认自己不会游泳，为此甚至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但这一反抗行为不但不曾让他克服心中的怯懦，反而强化了他不敢正视现实的心理。

怯懦这一性格特征会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遭到破坏。一个总是担心自己言行不当的人，没有工夫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他为了赢得尊严，甚至会牺牲别人的利益。怯懦的性格特征会使个体形成过于自私、争强好胜的人生态度，尽管这种人生态度不足以克服对他人看法的恐惧，却可以成功地将一个人的社会情感破坏。懦夫总是担心被别人嘲笑、蔑视或贬低，因此一直处于敌意之中，进而形成多疑、嫉妒和自私的个性。

这样的孩子往往会变成挑剔、尖酸刻薄、自私的人。他们吝于赞美别人，还在别人得到赞美时内心愤愤不平。倘若一个人之所以追求卓越的方式，不是为了成就自己而是为了贬低别人，那么这就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怯懦的人。如果教育者发现一个儿童对别人产生了敌意，就应该设法将其消除。但如果老师没有发现儿童存在这种问题，就没办法矫正其不良性格特征。教育儿童的正确方法是让他们明白，想要不努力就获得别人的尊重的想法是错误的。教育者应该帮助儿童培养与其他孩子之间的友好感情，告诉他们：不管其他人是做错了事，还是成绩不够好，我们都应该尊重他们而不是轻视他们。不然，孩子就可能形成自卑情结，进而对生活丧失勇气。

如果一个孩子对未来的希望被剥夺了，他就会因畏惧从现实中退缩，可能从生活中消极无用的方面寻求心理补偿。教育者的神圣职责，即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每个学生都具备对抗困难的勇气，并还要通过教育让那些刚迈入校园就气馁的孩子重建自信。这也是教育者的义务，因为教育只在充满朝气与希望的儿童身上才有可能获得成功。

对于那些野心过盛的孩子而言，有一种暂时的挫折感，会让他们灰心丧气。尽管他们也一直有进步，甚至通过了关键的考试，但在职业选择的时刻还是会丧失所有信心。还有一些野心很大的孩子，考试时没能取得理想的成绩，就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变得沮丧无比。这或许是由于孩子内心潜藏着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突然之间爆发了。此时，他们或许会焦虑不安、不知所措。此后，倘若他们这种消极的情绪没能得到及时的遏制，他们做事就会有始无终，长大后也会频繁地更换工作，因为他们不再相信事情会被自己圆满完成，同时恐惧着挫折感。

儿童的自我评价也很重要。我们无法用简单的问答方法获得答案。不管提问的方式多么巧妙，我们也仅能获得一些模糊不清的答案。有些孩子认为自己十分重要，另外一些孩子则认为自己无足轻重。我们稍稍观察一下后者的生活，就会发现这些孩子耳边千百次听到别人这样说：“你简直一无是处！”“你为什么这么笨？”

大多数儿童听到此种斥责时都会被深深地伤害，还有一部分儿童则会选择自我贬低的方式保护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好运用观察法了解他们遭遇难题时的处理方式。比如，他们在面对困难时是勇敢自信、迎难而上，还是优柔寡断、退缩不前。后者就是缺乏勇气和信心的最常见的表现。一般来说，此类儿童在面对困难时，开始会表现得十分勇敢，不过，当他与困难正面相对时，就会变得畏首畏尾，始终和困难的关键保持一定的距离。人们有时觉得他们很懒惰，有时又觉得他们三心二意。尽管这两种形容存在一定的区别，但结果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如我们所愿像正常人那样解决问题，反而会把时间和精力用于与困难周旋。有时，儿童会对家长说谎，使他们误以为自己的孩子缺乏能力，没有天赋。但倘若我们看清事件的全貌，再结合个体心理学的基本原则对其加以分析，我们就会发现，问题的根源就是缺乏自信——他们会低估自己。

社会角色的影响

我们在对追求优越感这一问题进行探讨的过程中，发现一些个体在慢慢偏离追求优越感的正确方向。一个人如果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就成了社会生活中的异类。在生活中，我们经常会看见一些孩子竭尽全力追求优越感，以至于置他人的感受于不顾。他们充满恶意，破坏法规，自私而贪婪。

不过，就算是在那些行为最被人指摘的孩子身上，依然可以被发现一种绝对的人性特征：某时某刻，他们知道自己归属于社会大家庭。虽然他们的行为总是偏离团队合作的想法，我们也极难在他们身上找到社会情感，但是，他们始终以某种形式暗示着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我们总能找到一些线索，暗示了他们隐藏的自卑来源。这种自卑感的表达方式十分多样，眼神就是其中的一种。眼睛这一器官除了可以用来探测环境、感知光线，还可以用来进行人际交流。我们从一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神可以发现他与对方的亲密程度。因此，心理学家和作家都十分重视眼神。眼睛被誉为“心灵的窗户”。我们依据别人打量自己的方式就能判断他对自己的看法。虽然这种判断有时会出现误差，但大部分时候我们可以根据儿童的眼神来判断他是否友善。

我们知道，那些眼神躲闪的孩子会引起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品德方面存在问题，或者沾染了某种不良习性。他们之所以回避他人的眼神，只是表明他们不想与别人接触，哪怕就一小会儿。也表示了这孩子试图不愿与社会同伴共处。和回避眼神类似的信号，是当你与一个孩子打招呼，让他过来时，他向你靠近的距离。很多孩子会先与人保持一定距离，看看情况如何，必要时再接近你。他们心里始终对亲密接触心有怀疑，这或许是因为以前有过不愉快的经历。所以他们把自己并不全面的认知普遍运用到生活中。还有一种现象十分有意思，一些孩子喜欢将身体靠近母亲或教师等亲近之人。对于孩子来说，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比嘴上所说的亲近之人更有意义。

有些孩子在走路的姿势、挺直的姿态、昂扬的头颅、坚定的声音和不胆怯的神情中，都显露出一种明显的自信和勇气。还有一些孩子在别人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会畏缩，表现出自卑感以及怯于处理这种情况的恐惧。

在对自卑情结进行探讨时，经常会有人认为自卑情结是天生的。其实，无论一个小孩多么坚强勇敢，都会因某些原因变得胆小怯懦。这就反驳了前文的观点。如果家长胆小怯懦，那么孩子很可能也会这样。但这不是因为遗传，而是因为他们会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可见，家庭环境和家长的性格对孩子的成长和发展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那些在学校里不太合群的孩子有很大可能成长在不太愿意与人交往的家庭中。这会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性格是遗传的，其实并非如此。一个人愿不愿与人交流，不能简单地归结为大脑或者器官的物质变化。不过，尽管这方面的变化与孩子不合群的性格并没有必然关联，却对我们了解这样的孩子有帮助。

对此，我们可以通过一个简单的案例来理解这一结论。一个小男孩存在先天性器官缺陷，并长期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他因此整日心事重重，认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冷漠且充满敌意的世界里。在这种情况下，就会出现另一个有害因素：一个身体羸弱的孩子必须有人悉心照看，否则无法生存。这种对他人的依赖会令孩子产生一种强烈的自卑感。而且，由于孩子和成人之间在身体与力量上存在着极大的差异，孩子经常听到诸如“孩子仅需要被看顾，不需要被倾听”一类的言论，于是他们就会越来越自卑。

这些生活成见迫使儿童认为自己属于弱势人群。相比成人，自己的身材矮小，力量薄弱，这些事实令人无法接受。于是他越发关注自己处于弱势地位的事实，他就越产生挣脱这种处境，努力弥补不足的想法。而这也成了他追求别人的认可的一份额外的驱动力。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与周围的人融洽相处，而是自己定下了这样一条为人处事的原则：“一切以自己的利益为中心。”孤立、不合群的孩子皆是这样。

通常来说，那些体弱多病、身患残疾和相貌丑陋的孩子都有着深深的自卑感，这种自卑感往往通过两种极端的方式表现。他们与人交谈时，要么咄咄逼人，要么畏缩怯懦。这两种表现看起来截然不同，但其根源一致。无论他们的言辞是多还是少，都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关注，并背叛了自我。他们几乎没有社会情感，因为他们对生活已经灰心，并且觉得自己不具备为社会做贡献的能力；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想将社会情感运用到实现个人目的上——希望成为备受世人瞩目的领导者和英雄人物。

如果一个孩子长年向着错误的方向追求，那么一次谈话是不可能使之走上正途。因此，教育者必须有足够的耐心。倘若孩子在进步的路上遇到了阻碍，我们就应该告诉他一个道理：成功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这样可以安慰孩子，让他不至于丧失信心。倘若一个孩子两年来数学成绩一直很糟糕，那么我们就不能期望他在两周内就有可观的提高，但总有一天会成功。一个孩子只要具备信心有勇气，就可以弥补相当多的问题。我们反复在说，能力的欠缺是因为孩子的总体人格在发展的过程中偏离了正确的道路，结果导致其人格结构失常。只要智力上不存在问题，我们就能帮助这些问题儿童。

孩子能力有所欠缺，或是愚蠢、笨拙、冷漠都不能证明他的智力存在问题。智力问题儿童的大脑发育是不正常的，且身体上存在缺陷，因为导致大脑发育不健全的腺体也会影响其他器官的发育。有时，随着时间的消逝，这些身体上的缺陷也会消失，只留下它们给孩子在心理上造成伤害的痕迹。比如，一些孩子曾经因为身体孱弱而极度虚弱，就算是体力恢复，仍旧会表现出虚弱的特征。

对此，我们可以继续深入探讨，孩子的自卑感和自我意识，或许与身体虚弱或缺陷无关，而与其成长环境相关。比如，家长在教育孩子时不够温柔或者过于严厉。一个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孩子会觉得生活充斥着苦难，从而对周围的环境也产生敌对心理。成长环境导致的心理缺陷和由身体问题造成的心理缺陷，即使不完全相同，也是类似的。

我们可以想象，治愈那些在缺爱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的确是一个难题。他们在面对我们时会把我们当作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我们为促进其学业进步采取的每一项措施，对他们来说都会感到压制、束缚，于是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反抗。甚至对于自己的伙伴，他们也无法保持一种平常的态度，因为他们太过嫉妒那些成长经历幸福的孩子了。

这些心怀怨恨的孩子往往会形成一种破坏别人生活的阴暗性格。面对环境时，他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因此，只能通过欺压弱小来对这种无力感加以补偿，或是通过表面的友好来追求优越，但也只有当别人顺从于他们的控制时，才能保持友好的态度。这类孩子中甚至有一些只和比自己处境差的孩子交往，就像有些成年人特别喜欢和那些遭遇不幸的人交往一样。可能这些孩子还喜欢与那些比自己年幼或贫穷的孩子交往。这种类型的男孩有时喜欢与那些特别温柔、顺从的女孩交往，这种偏好与也不只是因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