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966年 24岁
2月12日 加入中国共产党。入党介绍人一个是王俊峰,毛西农中负责人;一个是赵学谦,毛西公社武装干事。陈忠实1987年回忆,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在公社一个简陋狭小的房间里,我羞怯不安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听那些比我年长的共产党员们对我的评价,听介绍人向支部汇报对我的考察结果……我被接收了。我走出那个狭小房间的时候,看见灿烂的太阳,几乎流下泪来”。“同时又想起了在学校听战斗英雄演讲的情景,特别是那段话”。这里所说的“那段话”,指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陈忠实还上高中时,坐在学校操场浓密的柳荫下,忍受着瓜菜代粮的饥饿,听一位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英雄慷慨激昂的演讲,英雄说:“我一生无他求,高官嘛,没意思;金钱嘛,太乏味!我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做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陈忠实党员预备期从1966年2月12日起到1967年2月12日止。因为“文革”打散了党的基层组织,到1971年2月9日转正。党龄从1967年2月12日算起。
3月25日 在《西安晚报》发表故事《春夜》。
4月17日 在《西安晚报》发表散文《迎春曲》。
5月10日 姚文元署名文章《评“三家村”——〈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在《解放日报》《文汇报》发表。
5月11日 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文学工作者和《延河》编辑部编辑举行声讨邓拓集会。大家表示要“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变笔杆为枪杆,向邓拓开火,搞掉黑线,捣毁‘三家村’黑店”!参加声讨集会的,不少是从深入大庆油田、工矿、农村体验生活归来的文学工作者和编辑。
5月16日 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文化大革命”的通知,28日“中央文化革命领导小组”成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正式开始。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正常业务活动停止,投入运动。
5月下旬 中共陕西省委任命李若冰为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文化革命领导小组”组长,负责领导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的“文化大革命”。副组长王丕祥(时任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机关党支部书记、《延河》副主编)、贺鸿训(时任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机关党支部副书记、代理副秘书长)。这个机构后来被称为“旧‘文革’领导小组”。
7月12日 中共陕西省委宣传部文艺处电话指示:为了集中力量检查刊物,省委决定《延河》自1966年8月起,暂时停止出刊(自1956年4月至1966年7月,《延河》共出刊124期)。
7月13日《延河》编辑部在1966年第7期《延河》中随刊夹了一张小字条,上印“重要启事”:本刊决定自一九六六年八月起,暂时停止出刊。凡订阅本刊的读者,可到原订阅邮电局、所办理退订手续。
7月 除了《解放军文艺》等少数刊物外,全国的文艺刊物陆续停刊。
8月8日 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公布,西安各文艺团体纷纷走上街头,用多种形式开展宣传活动。
10月 西安市建国路7号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大院由于要用来关押被打倒的省上重要的“走资派”,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机关及家属全部搬迁至小南门外大学东路42号(今红缨路158号)共青团陕西省委大院内(与共青团陕西省委共用一个大院,中国作家协会西安分会在南边,共青团陕西省委在北边),至月底搬完,11月份在新址开展活动。
本月 中共西安市郊区委员会决定:将洪庆、新合、狄寨、十里铺、毛西、水流、席王等七个人民公社,分别更名为红星、永红、红原、向阳、立新、火炬、曙光人民公社。陈忠实所在的原毛西公社,更名为立新公社。到1972年5月,改名的七个公社又恢复原名。
11月 师生外出串联,各校纷纷停课。陈忠实以立新公社农业中学教师和学校红卫兵政委身份带领19名红卫兵学生,同时也“作为一个红卫兵”,串联到北京。11日下午,毛泽东第七次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4时,在天安门广场东侧的华表下,见到了乘着敞篷汽车检阅红卫兵的毛泽东。
陈忠实在毛泽东逝世后应《陕西文艺》之约写的纪念文章《努力学习 努力作战》(载《陕西文艺》1976年第6期“毛主席啊,延安儿女永远怀念您”专辑)中,对这次被接见有较为详细的回忆。摘录如下:
最难忘,一九六六年十一月,在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进军声中,我作为一个红卫兵,在天安门前,华表之下,受到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检阅,十年前动人的情景,此时那么亲切地浮在脑海,如在眼前。
那是多么令人心花怒放的幸福时刻!十一月七日(毛泽东第七次接见红卫兵,是11日——笔者注),北京已是秋末冬初,长安街上的白杨已开始落叶,我们心里却正是一番明媚的春天,瓦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轻轻飘浮,温暖的阳光照耀着雄伟的天安门、挺拔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广场上,东西长安街上,缀着祖国各地方名称的红卫兵旗帜,穿着各种服装的各民族红卫兵,唱啊,跳啊,在等待着那幸福的时刻!我作为一个农业中学的青年教师,夹在这些小将中间,顿然觉得自己更年轻了。是啊,在祖国的首都,在毛主席身边,我不正是一个年轻的小兵吗?我的心里不断地响着“金色的太阳升起在东方”的旋律,渴盼着那幸福的时刻!
四时,广播里响起雄浑的《东方红》乐曲,整个广场变成一个欢腾的海洋,毛主席乘着敞篷汽车,一身绿色军装,从西长安街徐徐开来。我看见毛主席了!我看见日夜想念的毛主席了!毛主席高大魁梧的身躯,一手扶着车栏,频频向两边欢呼的小将挥手,微风吹着主席的头发。我踮着脚尖,不住口地呼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正当毛主席经过我们队列前面的时候,主席侧过头来,挥着巨手,向我们挥动着。我看见毛主席满面红光,向我们微笑着,不禁热泪盈眶,幸福的泪水挡住了视线。我一直目送着毛主席向东长安街的红色波涛中驶去……
我坐在地上,打开语录本,在毛主席像下,记下了这一永生难忘的时刻:“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七日(应为11日。笔者分析,陈忠实这里关于“七”的笔误,应该是他当时记的是“十一”,竖写。事后翻阅,“十一”下上笔触有些相连,因时隔久远,误判为“七”——笔者注)下午四时十七分,我在天安门广场东侧的华表下,看见了您慈祥的面容。”
……
11月末 回到学校,社会上已经兴起造反高潮,陈忠实所加入的红卫兵组织,被打成了保皇派,很快散伙,陈忠实成为批斗对象。
中共灞桥区党委在1982年5月7日关于陈忠实的考察报告中,对这一段历史有这样一个考察结论:“该同志在毛西公社农中工作期间兼任学校团支部书记,‘文革’开始后,该校成立红卫兵司令部,陈被学校红卫兵推选为红卫兵司令部政委,当时该学校红卫兵活动较少,主要搞破四旧、立四新,他没有参与抄家、打砸抢等活动。大串联开始后,学校根据原郊区教育局的通知精神,推选师生赴京代表,陈被推选为赴京代表之一,并负责带领去北京的学生于1966年11月到达北京,在北京住了二十多天,主要活动:一是接受毛主席第七次检阅,二是参观了一些学校单位的大字报。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活动。陈忠实带领学生从北京返校不久,学校红卫兵分裂出对立的‘红色战线’组织,这个组织刚成立,就以陈忠实是公社党委的‘保皇派’‘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等罪名,对陈忠实进行了多次批判。从此,陈忠实成了批斗对象,除了参加劳动、留校看门以及接受群众组织批判外,无其他活动。此后也再未参加过任何派性组织。”
除了批斗,造反派学生还给陈忠实宿办合一的房间门框上贴了一副白纸对联,上书毛泽东的诗句: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横批是:送瘟神。门框右上角还吊了一只白纸糊成的灯笼。这种农村办丧事用的东西,在他的门前一挂就是三个多月,不得撕扯,不得取下,24岁的陈忠实天天面对这些晦气的东西,觉得自己政治上已经死了,文学前途也完蛋了。由于受到运动的冲击,处境不妙,与他关系很近的人也要同他划清界限。这一切不顺和不快使得24岁的陈忠实情绪急躁,脾气暴躁。他的个人生活——家庭和感情生活也遇到了极大的问题,发生了改变。陈忠实陷入了极其严重的精神危机,一度想自杀。
本年 被评为毛西公社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