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惺惺相惜（三）
就在众翼者回基地的路上，苏畅拨通了冷斌的通讯器。冷斌现在已经回到了基地，但在实验室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苏畅向冷斌报告了黎阳的情况，然后说明了一下张杨的到来。冷斌思考了一下，让路依漫和陌雪儿先为黎阳治疗，千夜和苏畅陪张杨在会议室等候，随后开会下决定，最后叫栾欧歌去一趟实验室。
翼者们按长官的命令分别照做去了。路依漫和陌雪儿搀着黎阳去了医务室，子弹留在他的肉里本应剧痛，但由于毒性仍在，从半个脖子开始，一直到手指都没有知觉。
“干嘛这么赌气呢，我还能真让你走啊。”陌雪儿嘟着嘴。
“一方面是证明给你们看，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留在翼团。”黎阳说，“另一方面，我也想自我检验一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弱。没想到，事实大大地打了我的脸。”
“可是我听千夜说，你为了保护森林并没有使用火焰翼技。”路依漫说，“因此，你本来是有能力打败他们的，反倒是你的大局观更加让我们有好感了呢。”
陌雪儿也附议，点点头。
“是吗，不过说回来，多亏了千夜啊。”黎阳说，“如果没有她，我可能真的交代在迷雾林了。”
陌雪儿听了以后，表情很不自然，能隐约看出有一点不开心。路依漫看了出来，但并没有多说，只是打开了手术箱，准备为黎阳取出子弹。
黎阳安静地躺在床上，路依漫也娴熟地用手术刀和镊子等工具将肩膀里的弹片取了出来。过程中疼痛渐渐加强，但黎阳皱着眉头一声没吭，路依漫最懂从病人的表情上来揣摩病人的疼痛感，所以尽量迅速简洁地完成了手术，术后包扎也格外温柔。
随后路依漫和陌雪儿交接工作，去取些草药。后者用光之治愈治疗着黎阳的伤，血愈渐止住，伤口也发生了微妙的愈合。
“感觉怎么样了？”陌雪儿拄在床边，弯着腰问。
“不疼了。”黎阳面色发白，额头微湿，显然刚刚疼到了极致。
陌雪儿拿来一张毛巾，给黎阳擦了擦汗，后者微笑着，有些倦意，眼皮耷拉着，很快进入了浅睡眠。陌雪儿安静地坐在旁边，端详着黎阳的脸庞。
“嘿，长官叫……”路依漫一脚踹开门，把黎阳吓了一跳。她抱歉地笑笑，自以为打扰了他们俩的二人世界。陌雪儿问：“长官说什么？”
“啊，他叫我们去会议室，前提是黎阳的治疗已经结束。”路依漫说。
“你还没恢复好吧？”陌雪儿关心地问。
“除了有点困，别的还好。”黎阳努力坐起来，“走吧，长官还等着呢，开完会再休息吧。”
“那你小心点。”陌雪儿把他扶下床。
会议室里，七名翼者坐在桌子周围，多出的一个椅子显得很不协调。冷斌看着手里的资料许久，方才放下对翼者们说：“我已经从路依漫那里了解到了张杨的来历，并且从今天的战斗来看，他的实力很强，很适合成为我们反异型部队的成员。路依漫做得不错，值得夸奖。”
“谢谢长官！”路依漫笑嘻嘻地敬礼。
“那么，张杨同志，我们四队是刚刚成立的，无论是地位还是薪资都相对很低。”冷斌说，“如果可以，你是否愿意去二队工作？”
话音未落，翼团的六名翼者都惊了一下。张杨憨厚地点了点头：“好啊，我接受分配，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就联系二队的负责人了，在那里你能够更加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冷斌转身去拿通讯器，“如果你认识的赏金猎人中也有和你一样的翼者，你可以把他们也叫来，这里的薪资待遇比做赏金猎人多多了。”
“好。”张杨点头道。
“长官为什么不把他留在这里啊？”陌雪儿小声问身边的栾欧歌。
“不知道。”他也摇摇头。
由于反异型部队的基地距离都很近，因此很快那群负责人就到这里来了。冷斌开门迎接，却忽然变了脸色。
“听说你们这里有多余的翼者要分配给我们？”二队长官跟冷斌寒暄着，“你也是，给你现成的工作不做，非要新建立一个四队。怎么，一队带的翼者不比这里多？”
冷斌只是象征性地笑笑，但脸部肌肉紧张地很，还不时向翼者们的方向瞥去。
“看你好像不欢迎我呢？”二队长官看出了猫腻，问。
“没，没有，我只是好奇，我明明通知的是你们的负责人，没想到您亲自莅临了。”冷斌尴尬地说。
“哈哈哈，因为今天正好闲下来了。”二队长官说，“而且顺便来看看你，自从你建立了反异型四队，我还没有来看过你们呢，也不知道你们四队的实力怎么样……”
忽然，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眼神看向翼者。翼者们连忙起身，对长官行礼致好。二队长官看了一眼冷斌，后者吞了下口水。
“我没猜错吧？”二队长官问，冷斌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说你怎么这么反常呢？原来你在这藏了这么个人物啊？”二队长官看起来十分生气，肚子里一团火没地方撒。他定定地指着一个人，翼者们望过去，是站在人们身后的千夜。
“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冷斌解释，“否则我也绝不会把她带进来，作为一名军人，我会绝对为国家和人民的利益考虑！”
“冷斌，我劝你好自为之。”二队长官点了点他，然后带上张杨就要走，“我可以先替你向上级保密，但是如果她再一次那么做，你想好是什么结果。还有，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了那个晚上！”
随后，两个人消失在了会议室。
见二队长官走远，路依漫才试探着问：“他在说什么？千夜以前怎么了？”
“她……”冷斌有些为难。
“对啊，好像只有千夜的过去我们还未知道了。”苏畅说，“上一次我问过一回，也并没有告诉我呢。”
冷斌摆摆手：“如果她不想说，就不要……”
“千夜曾经是一名职业杀手。”千夜自己开口说。
“什么？！”众人惊愕地倒吸一口凉气。
“千夜……”冷斌有些为难。
然而她释然地摇了摇头，又面对大家讲道：“千夜小的时候就被卖掉了，最后被交易到了一个杀手培养集团，他们会为十岁以下的孩子打上秘制的强化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进行魔鬼训练。强化药有很大的副作用，大部分孩子都因承受不住剧烈的身体排斥而亡，又有很多孩子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猝死，但他们培养杀手的计划从未停止。”
“虽然过程很痛苦，但是千夜坚持下来了。最后千夜成为了那个组织里为数不多合格的杀手，组成了团队开始执行任务。任务目标通常是人类高层和富商，千夜和同伴们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杀戮中取得不败之绩，可是每一次刺杀之后，千夜都会感觉到无尽的黑暗和自责。”
“没错。”冷斌说道，“他们最后一次执行的任务目标就是国家的首脑，我和部队里一众军官都成了目标。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国家的戒备森严，而且反异型部队三个部队都有十分强大的即战力，刺杀便没能成功。在那一次，和她一起长大的所有同伴，都战死了，千夜决定背水一战。”
“然后呢？”栾欧歌问。
“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我和她碰见了，不过我最后说服了她，让她放弃了杀手这个职务，跟随我更好地实现她的价值。”冷斌说。
“长官说得很对，千夜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应该成为从小就被操纵的傀儡。而且，虽然任务成功率很高，但是千夜不想再进行这样黑暗的杀戮了。”千夜说，“可我又不想让我的同伴们死不瞑目。”
“所以我说服千夜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脱离杀手集团，带着她同伴的梦想，去做一些光明的事。”冷斌说，“而且我保证，不会将她的事迹说出去，在杀手集团那里，千夜的身份也自然改成了战死。”
“斌哥很厉害嘛，居然能够说服一个冰冷的杀手。”苏畅夸赞道。
“我也很幸运，当天进了基地后正好风吹开了门，回头之间千夜就冲了上来，如果被刺杀了，可能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冷斌心有余悸地说，“其实千夜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冷酷，她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我很容易就可以抓住她脆弱的心。她也是一个从小就缺少爱的孩子，这些年一直重复着她心里已经麻木认为正确的事。”
“千夜的同伴也都是善良的孩子，也一定向往光明的未来。”千夜抬起头，“千夜一定要背负着他们的忏悔走下去。”
“改过自新就是好事。”栾欧歌说，“至少没像那些肮脏的高层一样不知悔改。”
“是呀，千夜这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的吧。”苏畅笑着说。
“而且千夜这么强，能够和千夜做同伴也是我的荣幸呢。”路依漫摸了摸她的头。
“就是，千夜每次任务都完成得那么出色，真是羡慕呢。”陌雪儿叉着腰。
千夜有点难以置信，问道：“大家不会因为千夜曾经是一个杀人犯而疏远千夜吗？”
“怎么会，我们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去，但那也仅仅是过去。”黎阳伸出手，“千夜为了这个翼团付出了很多，无论是认真地完成每一次任务，还是为翼团寻找精良的伙食，亦或是将资料详细地呈现。而且，千夜救了我，我绝不会把你当做一个曾经的杀手来看，你是我最可靠最无法割舍的同伴！”
千夜瞪大了眼睛。杀戮，杀戮，多年来在不断的杀戮之中成长的千夜，早已失去了人类的情感，然而这一刻，她那如冰封河面般的内心忽然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