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又见老李,又来活路
(唉,这春风姑娘离开还没有几日,搞得现在书生一看这些诗词,就有些想起了她,辉哥也拿我开这玩笑,说什么:“可惜啰,她要不走的话,肯定跟你谈起了……”
嗨…也许吧,现在的书生,早已明确了这世上没有“如果”这一说。过去的便过去了吧,或都是些自作多情而已哦……
手头已经没有了什么具体的工作,反正悠闲得很,就趁着这机会,随便把库房的匾额、雕版上诗词歌句都一一识别,抄录了下来,也权且是打发下时间吧。
正看着我这样悠闲,文胖子就来告诉我说,来活儿了,李老师要过来“指导指导”。
老李?这人啊,书生有印象,于是反射性地去问文胖子,他是不是又带什么货来了?
文也摇了摇头,只是告诉我明天会来,具体的,他也不知道了。
好啰,这事情的来由小生说了,而这故事,就又要开扇说起来啰!)
是日,这老李如约而至,一下车,他便高兴地上来要同我们握手,一边热情客套一边询问着这边的情况。
礼貌寒暄之后,我们就请他进了办公室,因为他来的早,此时里面还不是蒸屉,看上去也就有模有样了。只要是忽略它的板房本质的话,这不失为一处古香古色的待客之处。
“唉哟!”
老李一进来就感慨了一句,从我手中双手接过泡的茶,继续感慨道:“唉哟哟!”
只见他四下里看了一眼,对我们说道:“小文、小张,你们这个办公室收拾得好啊!到底是博物馆的,那边办公室完全没得比啊!”
(呵呵!是没得比,就空调一项别人就完胜我们……)
朝着小书生点了点头,可我这嘴上还是要客气的:“哪有的事,荒郊野外,我们也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沾了个大陈总的光,先搞点家具用起。”
“不不,小张!那这些摆设硬是不一样,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撒,这要其他人来,也就只能觉得这些老家伙真稀奇啊!但我好歹也是靠这些吃饭的,你们挑的东西,我看得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啊!”
李老师一边说一边走向作为“阵眼”的大方桌,粗粗查看了表面,然后低下头去,看那桌子的里板。只看了了一眼,又直起身子,试着掂量了一下桌子的分量,有些惊讶地说道:
“苟!上了漆我还差点没看出来,这是张楠木桌子,是吧?小张!”
我点了点头,李老师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别人毕竟是靠眼力吃饭的,这点行道他当然看得出来。
他又转去玫瑰椅上坐了坐,满意地拍了拍,然后便看见了平时我用来窝着休息的红漆躺椅,快步走过去,试着躺了上去,直呼痛快:“哎呀哎呀,会享受!你们这办公室,倒真是有些待客的好心得呀!”
“李老师,看样子对我们博物馆的临时办公室很满意啊!”
门外传来了陈老板的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就见他推门一看,也惊讶了一下:“吔!”带着些怀疑,后退一步从外面看了一眼这板房,点着头又踏回屋子里面,言语中也透出了一些满意:“那真是从外面看不出来!小张、小文,辛苦了?办公室打理的不错啊!”
屋内三人早已起身相迎,又是客套寒暄之后,我与文就拿上钥匙,在前开路,引他们去库房参观了。
这边“哗啦啦”开了门看过小件、桌椅,“哗啦啦”又看了洗脸架、衣柜,再是对窝、摇床、钱箱、秦凳,最后“哗啦啦”打开了最后一件库房,来到了放匾额雕版的地方。
“松动凌云”、“耆英敬美”、“陇上名族”、“兰桂流芳”,这些大字匾自不多说,各有风采,倍显提笔之人的才华。等我粗略介绍、看过这些粗狂飞扬的大字匾,就走到了那些小雕版前,上面的文字图案,只看一眼就能感受到浓浓的艳桃粉丽。
这些东西,大抵都是香柜、屏风、床头柜等这些东西上的构件,少部分是一些单独专门的雕版,描绘出的画面分外的媚俗绮丽,逃脱不了都是些闺房中的趣品了。
“啧啧啧~这些雕画词句嘛……”
李老师看着面前这些淫词艳句,库房里又只有几个大男人,无分长幼,相视一眼,都已经了然于内,会心一笑。
看着两位领导摩挲着那雕版读得磕磕碰碰,完全破坏了这词句的意境,实在让我着急,只有上去相助一番:
“陈总,李老师,这写的是‘恩爱夫妻,年少私语,偶偶轻俏,问她小字,每模糊,欲谈又还含笑,被他缠不过,说便说了,郎须记喏,切休说与别人知道,更不许人前叫……’”
“啊呀呀,有意思!这一下子,那个味道就上来了!”
李老师眉开眼笑,又细品了一会儿,把那配文的雕画又多看了几眼,又指着旁边一块对开的雕版看了起来。
我既然开了头,那就索性装到底吧,于是上前又读了出来:
“晚风寒峭透窗纱,控金钩绣帘不挂。门阑凝暮霭,楼阙抹残霞。恰对菱花,楼上晚妆罢。”
“好好好!这些小雕版,真是有情趣,有情趣得很啊!”
李老师只是称赞,却让陈老板的脸色添了几分愉悦。
又往里走了一些,来到了楹联前面,我和文主任便跟在后面。这次我也就不显能了,让这两位自己鉴赏鉴赏。
可是没多久,我看着他们十分艰难地去猜那些手写的异体繁体字,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旁出声提醒了:
“这一对写的是‘樱熟场头圜匮日新觇胜境,桃开井上客商云集仰华居。’觇,通窥,瞄一眼这个意思,那个上木下兆的是桃的异体字……”
结果,越说越多,干脆把这对楹联上难认的字一一说出来,难得老丁不在,我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介绍了这一副楹联,我们又一同往下一联看去,我只微微一瞟,发现上下联放反了。
心里也不知起了什么念头,或许只是想试探一下这李老师底子吧,我也不说明,就等着他上去读出来。
他依旧是读得断断续续,还是先从下联读起,我也就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明了几分。再看我们陈老板已经摘下眼镜,仔细去看了,我就上去接过了话头,不去纠正这顺序,读了出来:
“这写的是‘诗家今得鲍参军,才子旧推何水部’,参军、水部各是代指的官名……”
(书生你啊…也变了哦……要是从前,肯定是先指出正确的顺序,再讲出联出何诗,你看你现在!唉……)
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小书生,心里却是无奈地认同了他的说法,只想去找些话题,避开那小书生有些刺人的注视。
“说到这些舞文弄墨的玩意儿,不知道李老师有没有在下面跑动的时候,收到一些有趣的字匾呢?”
“哦?小张你说说看,是哪种‘有趣’?”
“嗯…”瞄了一眼旁边的陈老板,心里刻意选择了其中一则故事,说道:“那我就说个,清代陈总一个家门写的字匾,就当是个玩笑话。”
“行撒,你说。”
看向陈老板,见他也没有反对,不再让人等着,书生就这故事侃起来了:
这故事说的还是那清代的拔贡老爷,陈贤方。他最是喜欢玩弄那文字技巧,无分贵贱都能恶作剧一番,对于他最看不过眼的衙门狗腿子,就更喜欢去作弄一番了。
这年,衙门里的大班头要过寿辰,一城士绅没有几个人不买他的账,当然要借机溜须拍马一番。
于是,找到了这位货真价实的拔贡老爷,希望他能为大班头提笔写个匾。
没想到,这位平日里就看不惯衙门的陈老爷,这次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并且提出要由他亲自涂字换金装,这些士绅都还以为陈老爷开了窍了,都高兴不过。
这字匾就在大班头摆席那天送来了,红布盖着,两人抬着,后面联名送匾的各位士绅跟着,这场面,好不热闹!
大班头远远看见这一行人,早就在门口等得不耐烦了,只等匆忙客套过,把那红布掀开一看,两个斗大的金字“起敬”。
匾额上字有苍穹、笔力浑雄,一看落款,陈贤方,陈老爷写的,众士绅联名赠送,只把他乐得拍手称快。
这匾就挂在了大班头家里中堂的家神上,他一天要去上好几次香,一有人来便拉去看这镏金字匾,得意得不得了。
只是没想到,这匾额天天受了香火,没说保佑大班头什么,反倒是数月之后,写在匾上的字变了,在去看,变成了“走苟”(走狗)二字。
大班头天天再看这字,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但这匾额又是士绅们联名送的,取下来又当怎么说?
他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微微一笑,表示故事已经说完了,我再去看他们的反应。
“吔,像小张你说的这样可以变字的匾额,那我真是没见过,你说的倒不像是真东西,像是民间故事里面才能有的呢!”
李老师听完了这故事,觉得这种事情应该只是传说,不太可能在现实中出现。
于是,我便上去揭晓谜底,要和他分辨一番了:“事情是真的,只是这匾不知道去哪了,而且啊,虽然看起来像是扯白,但要操作起来,其实并不难。”
“哦?那小张你是知道怎么搞的了?说说看!”
“这位陈老爷用来涂字的是两种金粉,一种是真金粉,就是赤金磨的,他用这真金粉把‘起敬’上的‘走苟’涂了一遍,剩下搞的都是些铜金粉,假货玩意儿。等那块匾天天在大班头家受香火,铜金粉受不得熏,慢慢就变黑,等到跟底下的黑漆板子一个颜色了,‘走苟’两个字不就自然显出来了么!”
库房里的四人笑了起来,我这扯的白也就结束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先退出去,让他们自己慢慢参观。
就在这时,李老师又结果话头,有些刻意地夸了我两句,我听他这话,实际又是来搞带货啰……
“陈总,您儿的眼光很好啊!找的人都很专业啊!小张他认起这些文文道道的东西来,一点都不带打等(犹豫)的!
那我看您儿也是有心收藏这些个文人墨宝,我听说那边老尹家在搞迁建,您儿要不要……”
(“一门双进士,父子两翰林”的尹家?)
结果我看见大陈总在往我们两个不相干的人挥手示意,我与文主任便退出仓库去了。
走过院子,回到了办公室里,这时候的温度已经渐渐高了起来,我们也只能靠着那台小电扇消消暑,正在无聊地等待,这时候,辉哥就推门进来找我们说话了:
“怎么样?这李JM又是来找大陈总卖么子东西的?”
原来辉哥认识他?我稍稍有些惊讶,便去问他,辉哥直接就说:
“认识,怎么不认识呢!他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以前骗别个女客(也指女人,别人妻子这样的意味)去当B纸,被抓起关了几年的!就是出来也是搞这些投机倒把的事,从大陈总这里,搞走不少钱了!”
“哦?这还真是看不出来……”
一想到这老李的精明流于表面,就不自觉拿他和从前那貌似老实的“蔡老实”比了起来,最后小小感怀一下,发现我还是被老李糊弄了。
“浩哥儿你社会经验不行,像李JM这样的老油条你怎么对付得了,妈个跟泥鳅一样的,溜滑得很!”
想到刚刚我在库房的逞能行为,和他最后话锋一转,扯到那老尹家迁建的事情,这才惊觉,自己的一切行为是不是都在他的意料中?
(嘿,不可能的!你逞不逞能他都要往那上面说的!哪有那么多坑给你踩的?他顶多也就是:)
“遇到秀才谈读书,碰上屠户要讲猪……”
书生都曾看过,就是不曾想现实里能一一对应上就是那……
“么子‘读书’啊‘讲猪’的哦?”
(唉?你又扔了半截话去外面去了!)
“哈?”
听见辉哥在问,我才发现自己不觉之间又犯了老毛病,看了一眼正盯着我的两人,只能把这道道又讲一讲了:
老施州里有两亲家,一个是秀才,一个是屠户。
两亲家总是要串串门的,既然坐到一起,那就少不得要拉拉家常,扯扯白。
俗话说得好:“三句话不离本行。”这秀才硬是要做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扯起架子不说白话,碰到这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屠户,少不得要闹笑话啰!
这天,他们就坐在一起摆起龙门阵来。
秀才装腔作势、摇头晃脑,突然搞了一句:
“书!有那四书五经!”
屠户一听:“哈?猪?有猪屁股五斤?”想了一下,他再说:“那不一定,要看猪子有好大,肥不肥。”
秀才急忙说:“哎!亲家,我是在谈古吔!”
屠户把手一摆:“不得行,估怎么估得准呢?还是要过称,称出来才不得扯皮!”
秀才急了:“亲家!我是在说文!”
那屠户把鼻子一捂:“猪屁股那么臭,要闻你去闻!”
听完这道道,都是一阵轻笑,辉哥更加打趣道:“那你是秀才那边吗,就是说我们大陈总是屠户啰,哈哈哈!”
我一愣,也笑了:“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嘛?我当不上秀才,我们陈老板也不只是个小家小户的屠户,要说这里老李吗……”
“怎么?”
“他才是个有意思的角儿,跟我也扯得到一句,对他也对得两出,他呀,两边都不沾……”
“哦?”
“…他只站在一个‘钱’字旁边,凡事朝‘钱’看哦……”
“哈哈哈……你这不是清楚了吗!”
我们说笑间,看着院子里老李跟着陈老板出来了,这看样子是谈妥活路就要离开了。作为一个守边疆的小喽啰,我们只得起身去道别相送了。
反正又是那“礼貌礼貌、客套客套”,完事了,我们的陈老板不经意间说了一句话:
“看来我们这景区,以后还少不得他这小泥(李)鳅啊……”
说完,转过头来又对着我们博物馆的两人吩咐道:“给李老师找了个活路,过几天他来跟你们接洽,那你们辛苦一下,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有新工作是正常的,我不在意,也不去多问,不过……
老陈啊……你认真的么?
看看这老李的真名吧,“偌大景区一场梦”啊!
但愿…这事儿就不要这么玄学吧……
书生又患得患失起来,那两人摇摇头,不去管这发呆的傻子……
(哼!玄不玄学小生是不知道的,可要这样的人多了,这事儿不玄也得玄了!记得那参军、水部不?
那小生也再多说一句:“人间后事因前事,江上晴云杂雨云。”
这就收扇,麻溜地滚走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