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台上或是神,台下并非人
在那国破日月改的年代,这老施州城外来了个戏班子。
那时候兵荒马乱,吃不饱饭是常事,单单只是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所以这戏班子的人也不多要求什么,在班主的带领下从江城逃到了施州,暂且就窝在了这小山城里。
说到江城那一败,无人不摇头叹气,但这梅花旗不也是退到这里,重新飘扬了起来么?
虽然官老爷改了,但这对戏子的规矩依旧没改,这戏班子,还是只能在城外搭台唱戏的。
在这戏班里,就有着一对苦命的小鸳鸯,这是一对从小相依为命的表兄妹。还在那个时候,这表兄妹成婚也是在礼法之中的,况且这位表哥对他的表妹确实关怀爱护、照顾有加。
表妹病了,他衣不离体、睡不离榻,就在床前汤药伺候,这表妹累了,他赶紧抹凳吹灰、端茶送水。
两边的家里人早就没了音讯,表哥积攒下的一点钱,也都花在表妹的衣着打扮上。这两人也相互吐露了心事,定下了白头之约,只要今生同生共死、相濡以沫。
戏班这刚到施州的时候,有一日,就在关帝庙旁开了一场戏,到了散场大家收拾家伙事儿时候,这表妹就在一颗老树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老叫花。
看他浑身腌臜还散发阵阵酸臭,路过的人都只当他是死了,掩着鼻子,快步离开。
表妹看不过,就哀求表哥想想办法,抵不过她的哀求,这表哥只有硬着头皮先把这老花子搬进了关帝庙里。
把人搬进去之后,这老花子醒了,口中只“啊啊”叫着,才知道他是个哑巴,再顺着他瞪圆了眼看去的方向,原来是瞧见了香案上别人拿来拜祭的掺糠面饼。
表哥索性上去拿了,又去寻了些清水,递给老叫花,看着他一把抢过胡乱塞下肚去。
这一顿暂时是靠着关老爷施舍解决了,但这年老体弱的老叫花又碰上这么个年岁,估计也只能是个饿死……
他们是没奈何的,两人只能去求班主,看能不能收留在戏班里。
班主一听,也只是摇头叹气,这戏班子都常常挨饿,哪有余力再去带一个不相干的老花子?问了老叫花被他们藏在哪里,就吼着这两人去房里好好反省。
再然后,班主便偷偷地在怀里揣了几个硬面饼子,把自己脸扇了几下,让自己振作起来,就要去赶这老花子走人。
到了关帝庙,见了这老花子,果然是个只能“咿咿呀呀”的哑巴,自己拿出带的饼子,说明来意:
“老人家,不是我心狠,这年月,大家都只能混个半饱。戏班养不了闲人,就算我做主留你下来,这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说完,作势起身要走,被老花子一把拉住。
“老人家,真不能留你…你另谋活路去吧……”
老叫花急了,呜呜直叫,看见没烧完的香茬子,一把抢过来,在地上涂涂写写,双手作揖,求班主去看。
班主一看,才发现这老叫花竟然写了一些常见的戏码,看他只用香茬子在地上划出来的字,既然不比关帝庙上挂着的楹联差,惊讶地问道:
“老人家您能写字!”
老叫花一听,高兴地点头,再去地上写了三个“能”字,这三个字皆是异体,龙飞凤舞,各有意味。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像他们这样的草台班子都是自己认得什么就涂写什么,要真没人能写戏码子,也就只能派几人去城里吆喝一阵。如果贴出一笔好字的戏码,说不定连达官贵人都能招来看戏,偶然得到了,都好好收起来,只恨不能多用几次。
班主一边帮着老花子起来,一边在心里笑开了花。
几天之后,也许是捡这老叫花的善行被关二爷看去了也说不定,这一场,来了一位官面儿上的人,一把银洋砸得班主喜笑颜开。然后这花子得了纸笔,居然能默写下来几台新唱本,这班主更是把他当个宝了。
不出一月,就在老花子的建议下,这戏班子就练起了《观音得道》。
说来真也有些神了,自从戏台子上了这台戏,出演的时候就几乎是晴天。
后来有一日,戏班子去城里贴戏码的时候就在飘雨,开始大家也还在议论会不会又恰巧又碰上一个晴天,要是话,这就应了那老流言——只要台上戏子下得功夫,演得十分有九分真了,那便不是他有心,也能无意请神下凡。
到了第二天下午,还是有些小雨,不少人只当前面说的是笑谈,也不再说起这事了。
结果,这天去的人回来就给大家说了一出这比戏班撞晴天更神奇的故事。
起初,因为下雨的关系,来得人就比平时少,就算只是来看戏的,听了这“晴天观音”的谣言也开始评头论道起来,就今天来说,这戏班子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晴天的。
锣响,戏开,那小娘子扮的三公主上场了,天上也还是下毛毛雨,大家也就明了从前可能只是恰巧。不过听这小娘子的唱腔,比起开始来要精进了许多,现在已经能有些能引人入胜了。
就这样,大家也就不再意,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上的戏曲中,全然不觉这牛毛细雨何时已经停了,就算是台下有人注意到了,也只是当个趣味,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台上的戏曲演到了“观音舍身”这一幕。
表妹扮演的三公主按照事先排演好的,带着一脸绝截,悲痛万分地跳向后台,落在事先准备好的莲花台上,快速换上白衣,给自己披上白纱。
这时,旁边两人配合着慢慢升起莲花台,象征着观音已经舍身得道,位列仙班了。
这戏台下,众人只看见“三公主”舍了身,再次出现的,就是换了白衣白纱,盘坐莲花台上,掐出法印,一脸威严慈祥的“白衣观音大士”了。
原本阴云压顶,也无人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散开了,戏台之上,观音盘坐莲花台,徐徐从地升起,这时大家就发现了,有一束金光竟然穿过戏台顶棚,恰巧照射在观音头顶。
这台上哪是戏子?只觉佛光之下,这观音大士黑发中还闪着点点金光,一手拿出羊脂玉瓶,一手取了长青柳条沾了沾,就要向台下众人挥洒神水。
“观音大士显灵了!”
台下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这众人突然嘈杂起来,纷纷挤到台前跪拜,口中只念“菩萨保佑”,希望得到观音大士的保佑。
戏班的人也楞住了,只有班主反应过来,冲过去给了他们几耳光,这才重新敲锣打鼓,草草把这台戏收了。
众人看收了戏也无人离去,只想留下来看看这位扮演观音大士的女戏子。
等她卸了妆,出来答谢观众,众人才发现这只是一个样貌俊俏的普通小娘子啊?
这时候就有人在传言,这小娘子是心善,在关帝庙前救了一个快死的老乞丐,肯定是关老爷看见,在天上巡游的时候碰着观音大士,和她说了这件善事,才引得这小娘子演她的时候,附在她身上显一显圣。
要不然,怎么去解释刚刚众人看见的一切?
众人议论纷纷,戏是散了,这看戏的人却迟迟不肯散去,把这事越说越神,各自回去,又是一番添油加醋,没多久,这“晴天观音”的传言就吵得沸沸扬扬。
小戏班这下算是不愁吃喝了,场场爆满,要上《观音得道》这出,更是围得水泄不通,来的不仅是看戏的,更有干脆就是来拜观音的。
就这戏班,就这台《观音得道》的戏,名声是越发的大了,而且真就好似是得了观音大士庇护一样,多是碰上晴天不说,就连偶尔碰上连日阴雨,只要这小娘子扮演的观音大士一登台,就必定能见着日头。
远近乡城,都流传着这戏班子里有一个心善的“晴天观音”。
这名声太大了,又是在乱世中,还真不知是福是祸。
此时,施州正是梅花旗下的鄂西防守核心,驻守的最高长官,姓陈。
这位陈长官也自然听说了这件奇事,他是靠枪杆子的,最不屑于这些旧时代的民间迷信,这要有用,他陈某人就不会被调来苦困在这个小山城里!
不过小老百姓吗,不去闹着造反就好,自己也不敢指望什么,这里不比江城,连个正经班子都没有,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看看这台班子,如果真的还行,请来搞几次堂会,振奋一下士气也好。
结果这位陈长官就去了,只不过他没看上这戏班子,倒看上了这演习的角儿。
于是,堂会,宴请,他一手把这表妹捧得高高的,这小娘子也从小苦惯了,被这陈长官几番甜言蜜语,又送给她许多新奇的西洋玩意儿,更是许着她要给一处房产,让她在外做个富贵的姨太太。
或许有女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吧!但却不是这位表妹,她变了心,也就离开了戏班子,从此只去做她那享福的姨太太去了。
打这以后,戏班子也慢慢冷清了,但是相较于前,还是能吃得饱饭的,只是这表哥从此郁郁寡欢,有些失魂落魄。
至于那表妹,她成名的《观音得道》也不怎么演了,不是陈长官没有给她配戏,只是再去唱,既失了意味,也再没有了得道必见晴日的神奇。人们说这是她负心薄意,所以再也得不到观音大士庇护了。
就这样,这位陈长官也只是把这表妹当个玩物了。
有一天,听着站岗的兄弟来报,说是这个不知好歹的戏班后生还在对自己的姨太太纠缠不休,先被人扔出去取笑不说,还频繁托人想给姨太太带信。
“我陈某的女人,岂是你一个小小戏子能惦记的?”
于是他便处心积虑,想好好羞辱他一番,派人暗中做掉也可,只是这个时段,他不怕民变,就怕捅到上面去,自己面上不好看。
叫来参谋商议一番,就决定带上姨太太专程回到戏班,非要逼着这从前的一对小情人再次同台唱上一出。可戏码要点个什么好呢?
正在思考,陈长官想起了戏班不远就是关帝庙,那就点一出《关公盘貂》吧!
“娘希匹,老纸就要看你们怎么演这出盘D……”
陈长官只对自己的巧妙安排佩服不已,再去吩咐两个兄弟好好保护小美人,那就万无一失了。
派了大兵前去通知戏班,又去小娘子住处你侬我侬,吩咐下去要让来得人越多越好,这才前呼后拥,出了这施州城去。
到了戏班,陈长官看着自己的新欢在两个大兵的保护下去了后台,虽然看出这女人也有些难受,但俗话说得好:“B纸无情,戏子无义”吗,又只当她是个漂亮的玩物,她开不开心关他陈某人什么事?还是他的面儿重要。
我们再看这戏班子后头,那表哥迟迟没有动手化妆。看着眼前被大兵保护的表妹,心中惊天骇浪,只觉得恨意滔天,他恨自己有眼无珠,恨那表妹无情无义,只恨得双拳紧握,想上前质问,却被陈长官故意安排的士兵挡在一丈之外。
去看这表妹,她也自知有愧于表兄,不敢去正眼瞧,刻意躲着表兄那怨恨的目光,只得偏过头去,自顾自在脸上涂着。
临开戏了,那表哥就还是这样直直地盯着表妹,被进来查看的班主瞧见,拖着他低声下气去求:
“我知道你压不下这口气,但这陈大帅就是想要这样去激你,你只要一动手,还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
班主劝说一番,见这表哥已经松动,再继续哀求:
“就算我求你了,你不要性命,可这戏台上上下下,都还想活……只求你看在他们份上,咬牙做完这一出戏罢……”
表哥哀叹一声,只得压下怨气,转头不再去看那负心表妹,告诉班主自己去拜一拜关老爷,这就回来。
戏班凡是有要扮关二爷的,在接过关刀之前,都要先拜一拜关老爷。既然表哥不想去拜戏班里那尊小神像,想走去关帝庙参拜下,也就只多出几步路而已,班主也就随他去了。
等这表哥到了关帝庙,看着虚眼抚须的关老爷,就拜倒在地,哭诉起自己的心事来。只是哭了一阵子,想起自己答应了班主要演完这台戏,起身再深深拜了,把泪一抹。
待到他转身,才发现身后站着原先救下的那老叫花,原来她一直都站在身后关切地看着他。
看见他手里端了一碗什么,就如同当初这表哥端那碗水给他一样。
表哥顿时感慨万千,想当初救下这老爷子的时候,他和表妹还是一对两小无猜的苦命鸳鸯,只是这如今……
想到这,他又不得不去擦了擦眼角。
不等他再多悲伤,听见老爷子“啊啊”叫他,把手中的碗直往他嘴边递,一闻,飘入鼻孔的,是一股令人精神一振的香味,这是一碗本地酿造的“苞谷酒”。
“对,管他什么儿女情长!这人始终是要过活的!”
表哥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入肚就上了头,面红耳赤,也不需要再去画那关老爷的“大红脸”底了。
喝了酒,他心里畅快了几分,看见神像手持的镔铁关刀,再拜了一拜,飞身上去就一把将它抽在手中。
本来这是一把几十来斤、没有开锋的礼器,此刻在这身材有些瘦弱的表哥手中却轻盈得如同一根木棍一样,只见他一抡,带出一片风声,只觉得这兵器再合手不过,做了个挽须长笑,拖着这镔铁家伙就回去戏班了。
后台的人正焦急如火,见表哥已经画了一半妝拖着家伙事儿还是回来了,赶紧给他批上戏袍,带上髯口,匆匆忙忙妆扮过,这戏就要开场了。
等两名角儿都齐了,台上已经开演,一名打杂的才到班主跟前嘀咕:
“这哥儿从哪搞的新家伙回来的?这戏班的镴关刀还在关公像旁啊?”
班主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从后台偷看那台上的关公,吓得手脚发颤,眼睛都瞪圆了。
“天啊!那不会是真家伙吧!”
台上对戏的表妹随后也发现了端倪,这表兄一出场,他的脸不像是油彩抹出的大红脸,这完全是一片血色,更了不得的是他那手中的关刀,看他一手擎着,台下人还只当是表兄演出来的有那分量,只有表妹注意到,那关刀落地,在戏台上生生砸出一个印窝!
再听表哥语气,似不是在唱戏,大喝一声震得自己心肝发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威严,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等戏唱到关公斩貂这一段,那表兄一直虚目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道凌厉的杀气就扑面而来,把面前那表妹被吓得瑟瑟发抖,只觉得自己是被蛇眼盯上的蛤蟆,手足失措、无法动弹。
别说她一个小女子被这眼神吓住,就连台下看戏陈长官都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个戏子能演出的眼神?那凌厉的杀意就连自己这个戎马半生的军人都心惊肉跳……
看戏的人都呆了,只眼睁睁看着台上那关公一步步朝貂蝉走去。
说时迟,那时快,班主虽然不敢上去招惹这时的表哥,但还是隔空对着台上大喊了一句:
“关老爷上身了!你还不跑!”
台上表妹如梦方醒,大叫一声往人多的地方跳去,身后关公一刀斩空,砍到木桶粗细的一根台柱上,直接砍进去一半,就这样被卡在了里面。
“妈呀!真二爷下来斩貂了!”
人群一片涌动,都从跳下来的表妹那里逃开,生怕挡了二爷的道路。
场面一片混乱,好在这陈帅也不是孬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都站住!”拔抢朝天就射,几枪过去,才将众人吓住不再乱跑。
定睛一看,台下人人自危,台上的关二爷好像已经躺了下去,这才命人上去查看。
戏台上躺着的表哥已经退了血色,晕迷不醒,台下表妹屁股朝天,蒙头跪在地上,只是嚎哭。要不是那砍入柱子的关刀在提醒众人,那就真如发梦一般。
陈帅一指关刀,两个大兵就列队上去,费了好大一会儿劲,才慢慢把它从柱子里晃出来。陈大帅见没有了危险,自己就前去查看,到跟前把手一勾,便将关刀从两个大兵手里接过来,这一掂量,啧啧称奇。
果然是后面关帝庙里的铁家伙,就这分量,不知道自己这帮弟兄里有没有一个能用得趁手的,看地上那小细杆子的戏子,怎么样也不像有着可以轻松舞动的气力。
而刚刚就在他手里,大家都还以为只是平时戏班子拿来装装样子的镴关刀,最是诧异的,是刚刚戏台上的这一刀,要不是这家伙没开锋,只怕是连戏台子都能一刀给斩断了!
陈大帅看着台下仍然抱头痛哭、惊恐不已的“貂蝉”,自己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娘希匹…老纸为了个婊纸,把二爷得罪啰……”
从此以后,就连玩枪杆子的陈大帅也有些怕了,渐渐疏远了这位薄情寡义的姨太太。
再往后?这时期本就是乱世,这些人后来的故事,书生也就不得而知了。
书生知道的,只是州城里人们把那戏曲能通神的事,说得更加言之确确了,也告劝着那些善男信女,要多行善事,心好的,可得白衣大士保佑你艳阳高照。心坏的,去做了薄情寡义的负心人,说不定哪天,你那原本你侬我侬、弱不禁风的小情人,就能提刀把人劈作两半。
这是真是假,都不必再去较真了,至少,施州再来戏班,再搭台关帝庙旁,再也没有人敢点这出《关公盘貂》了……
(小书生长长呼了一口气,示意他累了,要小小休息一会儿。)
我只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她似是对这故事半懂不懂,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不过对她来说,只是稍微有些趣味就够了,更何况,还能时不时给嘴巴里塞上一颗糖果,说不定这才是最让她感兴趣的。
我就再指着面具去问桃子:“面具有意思么?”
小丫头估计是已经对它失去兴趣了,又是模拟两可的用脑袋画着圆。
“彩虹糖好吃不?”
小丫头高兴地点了点头。
好嘛,感情我这是自作多情、徒费口舌,干脆只要给糖果就够了。
摸了摸桃子脑袋,告诉她以后可以找我来要糖吃,然后就拿起面具,去和站在门外偷听的那两个大老爷们说话去了。
看着我出来,辉哥只是傻笑:
“嘿嘿…浩哥儿?我刚刚就跟文哥儿在说,你知道的这些道道太多,不信也信了,啊?”
看着文胖子也在点头附和他,我决定按前面计划好的演一遍,至少冲淡些自己这神叨叨的印象。
“信?哼!”我在在手里捏好一样东西,再去说“信那些,我还不如信这个哦!”
说着便把握拳的手抬到他们眼前,在他们眼前转一圈,看着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上面的时候,突然翻腕把手里捏着的东西往辉哥脸上扔去。
文胖子吃了一惊,退开一步,辉哥也没看清,只是被我手里扔出去那黑乎乎一团吓得“唉!”的一声怪叫,两手乱挥几下,跳着躲开了。
“是么子哦!”
我也不去解释,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东西,放在摊开的手心上给他们看,只是一只蜇蛛(棕高脚蛛)蜕下的皮。
“说我被有的没的吓到了,那你刚刚有本事么躲撒!”我指了指面具“脸壳子里面的,那我先前还不是晃眼一看,是死是活的都不晓得,不躲?”
辉哥从我手里把完全干燥的蜘蛛壳子拿过去,翻看了一下,表示同意。
“苟,冷不防地是有点吓人呢!”
“那你再跟你姑娘解释下,我先去把脸壳子放回去。”
看见辉哥眼角一斜,看样子动了那幼稚的心思,我也不管身后文胖子大叫:“拿开点,哎!你么(别)往我身上甩哦……”
不去看他们,我径直走向库房,心里为自己的紧急补救措施点了个赞。
“蜘蛛壳子…半真半假吧…前面录档案的时候发现的…没想到当做了此时的借口……”
我不怎么感冒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就算是活得也处之泰然,当然不会只被一个壳子吓到。
所以这情况就让我更加感觉诡异了,走回库房,想起了自己刚刚随口胡诌的故事,又看了眼手上的面具,没有还回货架去,只是放在桌面上,然后便弯腰从面具堆中又翻找了起来。
“嗯…果然也有关二爷的脸壳子。”
只一会儿,就将这面具也挑选出来,并排放在桌子上,把笔记本电脑打开,就准备把刚刚那说的故事快速梳理、草草地记录一下。
新建一个文本,又习惯性往天花板望了一眼,去思考一个合适的开头。
就在这时,那有些熟悉幻视感出现了,书生短促地一笑,赶紧从拆开的糖果袋里拿出几颗,一把扔在嘴里。
“嘿嘿…没想到吧…书生我…”一边吐槽自己,一边加紧调整自己身姿的速度。只见书生放开键盘,两手搭在扶手上,双脚轻轻一弹,配合发力就一腿盘坐一腿随意地杵在地上,然后双手在丹田处做出禅定印,自然放松,就这么稳稳窝在了椅子里。
“…已经习惯了……”
做好这外人看上去只是盘膝休息的姿势,下一刻,我心神便已不在此处,只觉得眼前一花,发起白日梦来……
([探出头]各位!
[也不多说,比个剑指一挽]转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