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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喝了酒便不像个人了

(诸君,请了!

这时节已经到金蛇尾梢,要进骏马飞腾之时了,书生闭关出来,也不知道获得了什么样的“功力”,不过那间瓷器库房的档案,是确确实实被录完了。

出关之后,这书生也才稍稍恢复了正常,休息了一日,便得知消息,单位要团年了。

听文主任说,陈老板手下有着不少公司,离得近的,会和我们博物馆一同去景区现场办公室,大家一起参加团年宴。再说那景区的临时办公室,原本就是当地一间炒茶厂,所以空间是绰绰有余的,书生也只是好奇到底会去多少人,其他的,也轮不到书生来操心啰。

团年那天,我们中午才启程,书生依旧是死在了车上,到了地儿才被人叫醒复活过来,下车一看,旭哥儿少见的停在了街道旁,以前他都偷懒恨不得停进办公室里去。

于是我们在旁看着旭哥儿把车停好,等着乘坐其他车辆人妹子们也下了车,才准备一起走去下面的办公室。

那么,故事也就从这里开始,各位,我们开扇走着吧!)

丁老一马当先,我们博物馆的队伍紧随其后,进去没几步,走在通往办公室的斜坡上,我这才知道为何今天不停在下面场地了,只见这时候办公室旁的停车场现在已经被一些杂物占领了,看着场地上忙于准备的众人还有地上摆放的各种工具,就知道这是要杀年猪了,那今儿这宴,就是要吃“刨汤”了。

旭哥儿见我停下脚步,正在观察着下面忙碌的场景,也放慢了脚步,转头问我:

“浩哥,你城里长大的,晓不晓得这是在做什么?”

我眯了一下眼,正在思考,旭哥儿见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就在他准备为我出言解惑的时候,书生才在心里选好了词儿,装腔作势地念了出来:

“逢八杀的猪膘好,精肉压秤皮子薄;

油肥筋少不腻人,落血成砖不起泡(儿)。”

这是书生回答旭哥儿,我不仅知道是在准备做什么,而且知道一些里面的“道道儿”,声音也没故意压低,下方停车场里也有人抬头看了看书生,其中就有一人叫住了我,看样子是要考验一番:

“嘿!晓得逢八杀猪儿的哥儿!”我一看,是下面正在磨刀的师傅,也许他就是今天的主刀了,和他对上了眼神,被他笑着发问:“那你晓得么时候不杀猪嘞?”

我臭显摆的毛病又没忍住,带着几分得意,用手比了两个数字,口中再解释起来:

“四、六,不仅不杀,讲究的更加不买,不卖…”看了下面的师傅一眼,他等着我继续说下去:“…四取谐音,六说的是,猪儿住的‘楼’,‘猪儿认楼膘不厚’。”

说完,也笑眯眯地看着他,师傅没再多说话,只是对我比了个大拇指,便笑着去磨刀了,我正得意呢,就听见丁老的声音传来:

“小张,你对你们下面的风土人情,很是有点了解哦~~”

(坏了![书生偷看一眼,貌似他并没有生气])

还没等我去解释什么,有人从我身后热情地与丁老打了招呼:

“丁馆长!怎么还在外面呢?”陈老板的声音传来,这下小事化无了,看着两位领导上去相互客套,我也就浑身轻松了。

“走走,进屋坐去,一会儿外面要杀猪子,臭得很……”陈老板一边拉着丁老,一边还在念叨着“…有机会去我老家吃刨汤,那才有过年的感觉!”

“陈总老家在哪呢?”我有些好奇,便去问旭哥儿,他是小陈的朋友,肯定是知道的。

“哦,芭蕉山里面,有机会去看看,大陈总给自己修了一条路哦!”

(哈?修路?)

看着我吃惊的脸色,旭哥儿高兴了,回了我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眼神,也往办公室走去了。

算啰,打打混等吃席吧,我还得担心等下怎么推酒呢,操这甚心……

再晚一点,这参加“刨汤宴”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到了,数了数摆下的桌子,一共九张大圆桌。另有一间房里支出来了“领导席”,因为也是用的圆桌,看上去这儿反倒是最拥挤的地方。再等上一会儿,陈家公子也到了,这就开始宾客入场、分席入座了。

今天我当然是够不上份儿去主桌的,来的人不仅仅是陈老板的员工,也有一些应邀前来的重要宾客,其实我是无比庆幸的,要去里面那桌吃饭,心累,肯定人也更累。

还在分座,我就见到了几位熟面孔,这是建仓库时候来帮忙的人,这些工程部壮汉拉着我就要往小陈坐镇的那桌去,我一贯是滴酒不沾的,但是,再精巧的话语也抵不过强壮的肌肉,他们几乎是架着我的膀子,把我按在了座位上,随后就有人取来杯子,看着就要给我倒酒了。

我急了,想起身上去抢杯子,但是怎么可能是这些壮汉的对手,正在为难,却被陈家公子出言相救,只是说了一句,这些壮汉就放开了我:

“别个搞学问的,身体又不好,找别人灌去!”

看着这些壮汉们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做了个抱拳礼,对着小陈总连连道谢。

他笑了笑,摆摆手,然后对我说道:“你又不喝酒,这桌只坐喝酒的,你去和那些美女坐!”

(唉!这个好!)

小生得了赦令,屁颠屁颠地跑去妹子们坐的那桌了,一看旭哥儿已经在里面“游龙戏群凤”了,他看见我也跑来,就起身在他身旁加了椅子,招手让我让我坐下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过来的!”说着话,旭哥儿就从妹子手上接过了杯子,给我倒了些饮料,我谢过他,放下杯子,只是似有深意地望着他。

“看什么,我等下要开车的,而且…”他稍稍凑近了说“…晚上回去,我要前面开路的,这几天抓酒驾的多……”

(…都玩起兵法来了……)

陈家公子那桌坐满之后,其他桌子就也没那么多讲究了,这团年宴也就开始了,现在这座位合了我的心意,饭菜又确实不错,大家都开怀畅饮、欢声笑语起来。

待到酒宴正酣,大家都端着杯子去领导房间敬酒,我也混在里面去了,端的自然是饮料。

一进门,就看见丁老正拉着陈老板在说着什么,抬头看见我,带着笑意招手让我赶紧过去。

(正赶上“说曹操曹操到”?)

“小张啊,快敬陈总一杯,正在说你吔!”丁老热情非凡,然而我也无法明白这位老先生到底心中想些什么,既然是过年,这过年话吗,还是要说漂亮的。

我在丁老的怂恿下端杯上前,陈老板也端起了杯子,却被他看到我这杯子里是饮料,似乎有些不满:

“小张啊!你今天应该搞点白的啊?怎么和个姑娘家一样也喝饮料?”

“身体不是很好,小时候家里说教了不能喝酒的……”

“哪个教的哦?尽教些错滴!”

我也不去和他分辨,今天人多,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伤大雅,而陈老板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我身上,我也就把心里备好的一套“颂马辞”念了出来,再跟桌上的其他大碗、大拿、各界精英们说了些拜年话,也就这么混过去了。

等我打完收工,出门便看着敬酒的队伍缓缓鱼贯而入,再去看陈家公子那桌,已经有人在划拳对拼了。目光一转,恰巧与小陈对上视线,相视各自微微一笑,我再欠了欠身,当做打过了招呼。陈家公子也拿起了酒杯,在桌子上磕了两下,端到嘴边抿了一口。

还没有等我有其他动作,就被敬酒出来的妹子们拉着要回去原处坐了,路上却瞧见小陈桌上的文主任,正在一脸怨气地盯着我。

小生分辨了一下他目光中包含的信息,立即就读懂了他的羡慕嫉妒恨,回给他一个“不爽你打我”的表情,跟妹子们嬉戏着坐下了。

入夜已久,我们那桌是最先停下筷子的,然而对于其他不少人而言,这酒宴正是进行到高潮的部分。

(酗酒者必败德啊,小生打从心底是反感这样场面的……)

虽然看上去此时更加的歌舞升平、热闹非凡,但是,妹子们都纷纷告退,暂时躲去外面走廊上透气了,我留在这也只是枯坐干等,那么也起身跟上妹子们的步伐,去外面避难。

步出房门,来到室外,这时的乡间夜景却是正好,没有市区那万家灯火通明,只有明月星光照耀,清风溪河作响,看着妹子们或依或靠、或站或伏,在那雕花栏杆边上,脸蛋儿被房间里的酒气,熏得个个粉面桃花,不时以掌代扇,轻轻扇着风儿,三三两两的,轻笑嬉闹着……

这便是我们地方上把干栏式建筑的这处,称为“美人靠”的原因了,书生正在闷骚,就听见有人上来搭话:

“听你们博物馆的美女说,浩哥你知道故事不少啊?没事的话,现在说一个给我们解解闷吧!”

一看,是这边办公室的“小师妹”。

“行啊,你等我找个地儿窝好。”

看着婷儿姑娘,书生又起了卖弄心,先是四周看了一看,现在回去里面搬椅子,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攀上柱子,两手抓牢了栏杆,两脚一荡,就坐到了栏杆上面。

“小心!别翻下去了,要掉下去,可就掉石坎下面了!”

书生清瘦,但是身体还算灵活,小时候也常攀爬荡吊什么的,只是齐胸高的栏杆,并算不得什么。

“没事,我又不会去喝酒,怎么会掉下去。”

这样说着,其实坐在上面也是有窍门的,下意识地用一条腿,像蛇一般攀住一根栏杆上的柱杆,双手抓在楯(注1)上,身子又略微往前一欠,这就能保持平衡了。坐稳了,再去想了一想,有心揶揄一下喝酒的人,这就又说起另一个“酒故事”来:

这话说施州城里有一位小气的酒鬼财主,他呀,不仅是喜欢喝酒,还经常挖空心思去占别人便宜,美曰其名“白来的酒最好喝”。

这一天,他又想了一个歪点子,叫来酒庄的老板,说是要他给府里送十坛酒来,这送酒来的时候,要顺便替他把今天宴请的客人一同请来,如果请来了,他就连上次欠的十坛酒钱一起付了,并且再加十坛的酒钱当做这次的赏钱。

这酒庄老板知道财主想耍赖,但是又想把欠款要回来,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这位酒鬼老爷。

只见酒鬼财主他“嘿嘿”一笑,就把他要请的客人说了出来:

“这第一人是‘人上人’,第二位是‘人下人’,最后一名叫做‘像个人’,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今天中午我就要开酒席款待客人,要是误了时间,你这酒钱……”

老板想了一想,心中有了主意,又怕这财主再次耍赖,就请来人立了字据、做了保。

回去之后,老板找来一块厚纸板,剪出一个小人样子,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就命伙计运着酒一同来到财主家里。

酒鬼财主一看是老板只有一个人,心里暗喜,以为能够再赖十坛酒,就赶紧让人去找来保人,自己又装模作样地操办了一桌下酒菜。

等到到保人来了,酒也搬进去了,酒鬼财主把眼睛一瞪:

“我让你给老爷请的人呢?都在哪?”

酒庄老板不慌不忙,回答他:“老爷,不都在这了么?”

“撒谎!这酒钱看来你是不想要了!”

“老爷你要请的三人都在这了,还请老爷按约定付钱。”

“那我问你,这三人在哪?”

“这‘人上人’是老爷你,‘人下人’是小人我,至于‘像个人’吗……”

老板掏出纸人,递给保人和财主看,“这不就是‘像个人’吗?”

保人点头赞同,这下财主就不得不安约定要付三十坛酒的钱,暗中就吩咐下人拿钱要慢了再慢,让老板好生等待一番。

这钱肯定是要付的,财主见已经摆了下酒菜,就邀保人喝酒。酒鬼财主赔了钱,看着酒庄老板送来的纸人,心里有些不痛快,翻来覆去的看,自顾自地喝闷酒。

酒鬼财主的下人听了他老爷的吩咐,把这取钱的时间拖的有够长的,长到这财主已经给自己灌下去好几碗了,都还不见下人取钱回来。

喝了这么些酒,财主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蒙上了一层红色,手指不听使唤啰,随即这纸人一滑,就掉进了他的酒碗里。

酒鬼财主本来就有火,一看这样,便把桌子一拍去骂那纸人:

“大胆!本老爷还没有请你喝酒,你就抢起来了是吧!”一边说一边把那纸人往碗里面按“你喝!你喝!老子让你喝!”

保人和酒庄老板看他醉得去跟纸人怄气,就笑了起来。

“笑么子!老爷我让你请的客人呢?”财主已经有些迷糊了,又去问那老板。

“老爷,不都已经在这了么?”

“哪?哪?你指给老爷看!”

“老爷,你这‘人上人’已经把脸喝红了…”一指财主,“‘人下人’在等老爷结账”一指他自己,“‘像个人’正在老爷酒碗里面洗光咚咚(注2)吔!”

酒鬼虽然喝醉,这也听出来老板夹枪带棍地骂他,生了气,一把便从酒碗里抓出纸人,扔在地上。

“乱说!你看这像个人吗?”

酒庄老板把那纸人捡起来一看,已经走了形,剪出来的鼻子眼睛已经分不清楚了,连四肢都软了半截,淅淅沥沥地在滴酒。

他也不慌不忙,把纸人好好放在桌子上,去同保人讲:

“这家伙没沾酒的时候还多少有点人样,现在在酒里面一泡,喝得个稀里糊涂的,唉…真是一醉酒都不像个人了!”

书生说完这故事,就自己又接上一句:“我们这等下,不知道要有多少个‘不像人’的哦……”

妹子们笑了起来,书生也得意起来,双脚晃荡起来,就听见里面小陈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笑么子哦,笑得这么欢!”就见陈家公子背着手,慢慢走了出来,我正想从栏杆上跳下来,被他瞧见,慌忙阻止了“吔!你坐稳啊,别掉下去!”

我讪讪地笑着,看来错过了下来的最好机会,一去看妹子们,都趁着小陈和我说话的时候跑掉了,现在走廊上只剩下我与小陈。

他示意我就坐那吧,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烟来,左手两指夹到嘴边,点上了,就见这位公子爷慢慢抬起下巴,闭上眼睛,仰面朝天,深深吸了一口,再去朝着上方,悠悠地吐着烟雾。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去抽烟,有些惊讶,接下来就听得陈家公子一声长叹,似是对我说,又似是自言自语道:

“唉…这一碗水,难端平哦……”

我见他已经睁眼看着我,一时间不知道这话从何而来,又如何去回答,又或只需要我这样发呆着?

再去看小陈那眼神,似乎是在等我认同,但见我良久不搭话,脸上也带上了疑惑,他便笑了笑,转身回去了。

我坐在这栏杆上,只是留在风中凌乱,回过神来,就觉得刚刚陈家公子最后这眼神,好像是在说“你会懂的”……还是真的他念叨了一句?

就这样思考着这个问题,一直到有其他人再次出来了,我也赶快跳下栏杆,不再那么张扬了。人群陆陆续续出场了,这清醒的一部分,已经先出来了,这带着醉意的,随后也跟上了,最后那一部分歪歪斜斜、满嘴胡话的,也在别人搀扶或者自己想着办法走了出来,夜风一吹,夜茶一喝,大家也都(或许)清醒了几分,开始告别,要散场了。

我自然是要上旭哥儿那车的,但是在车门边等了许久,也不见丁老出来,就在想着要不要进去找找这位老馆长的时候,小陈径直就向我们走来了。

他扫了一眼车内,便扯着我,让我去前面坐,我忙解释道:“还有丁馆长……”

“老丁他坐我老汉(父亲)的车,你前面坐去。”

看着小陈也不像自己要坐我们这车的样子,我也就半推半去坐了,上车之后便和小陈道别。

简单客套之后,小陈就交代旭哥儿:

“旭,我晓得你喜欢偷懒的,但要把张主任送到家哦!”

我也不知道要推却什么,就是客气而已,小陈也不和我多说,只是再次嘱咐旭哥儿:

“一定要送到哦,搞不好…”一车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以后才是你们博物馆的馆长啰……”

小陈离开了,但是车上的人,都盯着我在看,反应过来之后,我便脸红了,只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就嘟啷着:

“酒话吧…”

(当不得真的……

各位,书生毕竟不是那毛头主任啊…

所以…就此收扇,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