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纸幻梦·两只小虎
神州大地，已换了新天地，这百年来忍辱负重的人民，正在渐渐觉醒，但是此刻，就在雄镇荆南、楚蜀屏翰之地，最底层的人民也就如同千百年来一样的活着，有变化的，只是有着特权阶级的那一小撮人。
施州丰县，土老司家中。
“土老司，你说的这个法子行吗？”
“行与不行，试过便知。”
“为了保佑我田家香火永续、儿孙富贵，就把我这条老命豁出去，也没什么！要准备什么，就请说吧！”
“嗯。你好好记下了，你发的愿太大，要想还愿，得去找一名和小少爷同岁的孩子，男孩最好，找到了，我再说剩下的事。”
“好！事不宜迟，我这就派人去联系牙子，这年头，少不了做这样生意的人！”
这巫师再没有说话，挥挥手，示意田家主事的应该出去了，来人拜了一拜，走出了土老司的房间。
丰县城中，客栈雅间。
“陆三，我说的要求你都记下了没有？”
“哎哟，陈大官人，您这话说的，我不就靠这张嘴、这点小记性混碗饭吃么？”
陆三是下面跑动的二道牙子，像陈大官人这样有头有脸的一道牙子，才能和那些达官贵人们当面回话，这陆三也不是一般的牙子，是专门买卖“伢子”的牙子。
男伢、女伢？只要给一口饭吃，能给伢留一条活路，他陆三都愿意撮合撮合，自己也能从中赚上一笔，但是他自认为还是有底线的，明着送伢去死的买卖，他陆三决计是不做的！
“记下就好，这笔买卖做成，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得了！只是这好处的问题，我得先和大官人说明了…”陆三见陈大官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了自己，他也才继续说下去：“这年岁不比往日了，陆三我这只收现银、龙洋，袁大头也行，这纸票怕是不行了！”
“你小子倒是精明，行！这事儿我去和正主商量！那我们…”陈大官人拖长了音调，等陆三按那“老规矩”来。
“小二！上酒、上菜！”陆三赶紧接了话头，外面的小二听见，知道里面这生意谈成了，马上按着定好的席面儿往上摆。
等里面二位都酒饱饭足，陈大官人就迈着官步出来了，临走还不忘交代陆三一句：
“陆三你可记住了，就这个年岁，要男孩，要是错了！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哪能呢！”陆三一脸媚笑，大官人“哼”了一声，转身出了客栈。
“大官人您慢走！”陆三等大官人走远，就去柜上结账，看着掌柜的一脸冷谈地拨弄算盘，心中暗自给自己开脱。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只怪这该死的年月，我也是找口饭吃……”
几天之后，还是这间客栈，跟着陆三一起来的还有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走过其他客人的桌时，小男孩直直盯着桌上的饭菜，流着口水再也不愿再走动了。
陆三见状，抱起那小男孩，对他说道：
“小狗娃，陆叔叔去带你见一个人，见了他，你要乖乖听话，以后跟着他，就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
小男孩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陆叔叔！”
陆三给小男孩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粗布衣服，一起进了雅间。
雅间里陈大官人已经等了多时，不耐烦地用手指叩着桌子，看见陆三带着孩子进来，脸上绽开了笑容。
“行啊！陆三，我就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不枉我在田老爷面前那样夸你！”
“龙七坪田家？”
自觉失言，陈大官人并没有多惊慌，因为陆三只是个小小的牙子，能把田家怎么样呢？
“你知道就好，别到处去宣扬，这小鬼头走运了，要去田家吃香的喝辣的啰！”
叫做“狗娃”的小男孩是陆三照着陈大官人说的要求去下面找的，听说只是个小乞丐，没花几个钱，用吃的套了来，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就通知了陈大官人。
“大官人你看那……”陆三盯着大官人脸色，想看看赏钱。
“嗯！备下了，早已备下了！”陈大官人从怀里摸出一封包好的龙洋，递给陆三，陆三恭恭敬敬地接过来，一掂量，有些吃惊。
“这么多？”
“事儿办得好，办得快，田老爷高兴就赏下了！让孩子过来，我这就带他过去，回了话，我也就安心了…”
此时狗娃的肚子却“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陈大官人听见，去责怪陆三：“怎么不给孩子喂饱再抱过来？算了，叫小二弄几样简单菜色，让孩子快点吃了，我也好去交差。”
“要不大官人也一起？干脆好好吃过再去回话不迟。”陆三拿到了赏钱，心里也不着急了。
“不用了，你的那份是拿到了，我的那份还没着落呢！”说着陈大官人就伸出手去摸摸那孩子的头，一看陆三还在候着，便和他说道：“去吧，下回我再吃你的酒！”
陆三自去找了小二点菜，两个大男人看着狗娃风卷残云般扫完了桌上的饭菜，就要各自离开了，还是一样，陈大官人前脚带着小男孩去交他的差了，后脚，陆三去柜上结账。
但是这次掌柜把手一摆，只是冷冷的告诉陆三：“不用了。”
“要的要的，我平日多在您这里叨扰了，小小饭钱不成敬意！”陆三还以为掌柜的和他客气呢，掌柜的摇了摇头，看了看，柜上人不多，就对陆三说道：
“不是冲你面子，是我可怜那孩子，去了田家，再也活不成了…这晦气钱，不收也罢！”
“掌柜的？这怎么说呢？”陆三急了，一把抓住掌柜的衣袖，被掌柜的冷冷一指，他才发现失了礼，不得不放开。掌柜的拍了拍袖子，也不去看陆三，装作整理衣服，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念道：
“请愿白帝，以人还愿。”
“啊！”
掌柜的转过身去，不再理他，只剩下陆三一脸惊讶，杵在了原地……
再去看土老司家，田家主事的又来登门拜访了，风尘仆仆，等不及土老司的徒儿去倒茶回来，就拉着巫师兴高采烈地说道：
“端公！找到了，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已经接进我们家了！”巫师示意他坐下，不要那么激动。
田家老爷看见土老司的徒儿过来奉茶了，不想在下人面前这么失了礼数，就稳稳地坐下，眼睛却盯着那徒儿。
巫师见状，对徒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那徒儿对两人施了一礼，带上了门也就退出去了。
“老司！我的土老司哦！就请您赶快为我儿作法还愿吧！”室内只有两人，田家老爷的心急表露无疑，就见巫师竖起两根手指，等田家老爷去发问：“土老司，这是？”
“去做两件衣服，仿着虎皮去做，一件金皮黑纹，一件要黑纹白皮。”
“我马上让全县最好的裁缝去做，只是何人要穿？要做多大？”巫师示意田老爷少安毋躁，不缓不急地对他说道：
“这是给两位小少爷做的。”
“两位？土老司，我只有一个……”巫师打断了田老爷的话，让他静静地听自己说：
“这就是我要交代你的第二件事，从今天起，你要改口…不！你们田家上下都要改口，把那孩子也当成自己亲生孩子一样，要比亲生的更亲！”
“这……”
“听我说完，做的两套虎皮衣，白的，给你孩子穿上，黄的，给那小子穿上，从穿上衣服起，往后八天，你们田家要把穿黄虎衣的孩子当做比亲儿子更亲一样来对待，让他和你们小少爷同吃同住，要让他觉得来你们田家就是来享福的，要让他更觉得自己就是你们孩子的兄弟。
等到了第九天，你们就趁两个孩子睡觉的时候，把穿黄虎衣的小崽子给我绑来，一定要蒙住了眼睛，不能让他知道是你们田家人做的！
到时候，我就在白帝天王的祭坛等你们，只要这小崽子一死，白帝受了祭，就会把这小崽子的本来剩下的寿命还有应该在你们田家享的福，都转嫁到穿白虎衣的小少爷身上。
这样一来……”
“那我儿不仅会长命百岁，更能大富大贵了！”说到此处，田家老爷已经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田老爷，我说的话要记住了！一是衣服，给小少爷穿白虎衣，给那小崽子穿黄虎衣，八天之内衣服不能离身，睡觉也要穿着！二是，要让那小崽子在这八天享尽这少爷福！这最后一条，你切记第九天晚上绑来的时候，不能睁眼看见你们田家任何人！”
“田某记下了，记下了…”
巫师不去看田老爷给他施礼，只是自言自语道：“这老虎睁眼，就要吃人，他活着拿你们田家没办法，要是死了知道是你们做的，化了过堂虎来害你们，你们田家有人能对付吗？”
再去盯着田老爷，吓得他头皮发麻，“切记、切记…对他好一点，不要让他知道是你们害了他……”
田老爷不敢说话，只是把头点得如捣蒜……
田老爷回家之后，立即请来最好的裁缝赶制这两件衣服，并且召集了兄弟族人，将土老司的话如数转达了。
“我们田家这一辈只有他一根独苗，万万不能出事，只要此事成功，不愁我们田家源远流长、富贵荣华！”
一干族人表示唯主事的是瞻，要为这一支田姓族人打下千秋万世的基础。
衣服再精美，也只是两件小儿的衣服，裁缝一日便做好了。田家老爷让下人给小少爷、狗娃儿上上下下洗了个干净，再照土老司的叮嘱各自为两人换上衣服，然后叫齐了府上所有大大小小管事的、做事的仆人丫头，当众宣布狗娃儿从此也是他田家的少爷，改名叫“金虎”，两位少爷以后要同吃同住，同为兄弟。
下人们个个吃惊，但这是老爷家事，和自己也并无多大关系，倒是平日里娇贵惯了小少爷，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自己平白无故就多出来一个兄弟来，而且看家人的架势，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少爷”比自己这个正牌少爷更加受家人宠爱，心里就不太好想了。
于是等大人们都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去欺负那狗娃，狗娃长年吃不饱饭，身材比小少爷瘦弱很多，当然不是那小少爷对手，被打的鼻血直流。
等到下人发现，禀报了老爷，田家小少爷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会为了一个“野少爷”第一次打了自己板子，一群家人还围着那“野少爷”吓得手忙脚乱，最后自己在板子的淫威下还不得不向“野少爷”道歉，这才做了罢。
田家小少爷被收拾了一顿板子后，安分了不少，至少表面上和“野少爷”成了朋友兄弟，而狗娃呢？他完全还在云里雾里，自己一个讨饭的小乞丐，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田家的新少爷？不过他却不去多想这些，唯独怕现在只是个梦，笑起来要捂着嘴罢了。
吃穿着从前无法想象的东西，小狗娃儿却想起来了带他离开苦海的陆三，心里暗暗想道：“等碰见陆叔叔，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狗娃这样想着，就在这香香甜甜的雕花滴水床上睡着了，身旁，是一只裹在踏花被里，怒视着他，把那腮帮子鼓得像青蛙一样的小“白虎”。
（[书生只收了一半扇，向各位看官眨了眨眼，一挥扇子，这是要——
——转场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