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虎 豹子都没有,但…麂子,呲溜….
(多亏了文主任打岔,小生也能够喘一口气,那么好了,
各位,休息过后,就让我们故事再开吧…)
“叔叔,叔叔?”大侄儿在摇晃着我,试着让我清醒过来“听见狗子声音了,差不多要动手了,我们吃点东西,离远一点躲起来,有时候猎物会被赶到山下来,能跑出林子也说不定,小心一点好。”
说话间他从身上摸出一块肉干,撕成两半,递给我其中一块。
我接过来,迷迷糊糊去看四周,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秃了,天也已经蒙蒙亮了,起了雾气,不比白天的炎热,此时非常凉爽。
我接过大侄儿递给我的肉干,咬了下去,很干,嚼起来有些费力,但是很快嘴里就充满了浓郁的辛香,虽然啃起来有点辣,但我是能吃辣的,就一边跟着他走一边啃完了肉干,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嘴巴火辣辣地疼起来,而且是越来越辣、越来越疼,这辣椒后劲好大,直辣得我舌头伸出去狠不得用木片去刮!
大侄子见我辣得说不出话来了,已经眼泪鼻子都流了出来,赶紧拿出跨在肩上的竹水筒,拧开给我漱口,我赶紧把舌头泡进去,又含了一口,根本不敢吞下去就吐出来,几次之后,这往下滴的口水还是粘稠得可以拉丝,但我跺着脚、吐着舌头,好歹是没有辣得哭出来。
大侄子笑着拿回了水筒,就在这时候听见林子里传来“呯呯!”几声,然后人的吆喝声、狗子的犬吠声便从不同的地方开始响起来了,大侄儿赶紧拉着我远离林子的入口,找了不远的一个土坡躲在后面。
我其实被前面一辣就完全清醒了,这时候跟着大侄儿伏在土坡后面一动也不动。
有一种状态叫做“五感全开”,此时的我就体验了一把,清晨的光线还很昏暗,但是我却能够清楚地看见林间雾气,看着它们在慢慢蠕动,耳朵分辨出树叶沙沙的声响,还有微风拂过野草的声音,不知名的芳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杂混了泥土还有树脂的味道,清爽的风儿调皮地扫过睫毛,有点痒痒,让我去揉了揉。
“砰!”
吓得我把身子伏得更低,陆续又是几声传来,不过这次,响起声音的地点仿佛集中了很多。
不多久,那位伯伯的声音越过山林,爬过土坡,传到了我的耳中:
“得诸位爷爷保佑!各人平安无事,猎得……([书生一拍脑袋吐舌]哎嘿!记不得了)……哥子们!收~家伙啰!”
“收家伙啰~~~!”众人附和起来,又一群鸟雀被吓得飞出山林。
身边的大侄子也跟着喊过,就拉着我从躲着的地方站起来了,我知道这肯定是结束了,就跟着他走去林子的入口,等赶山的那些大人们回来。
不需要多好的眼神就能知道大人们的队伍在往这边行径着,因为大家都喊着“嘿着嘿着”的号子,听着这号子从远到近,从山里到了林外,就看见赶山的队伍带着猎物,凯旋归来了……
“吔!打到些么子哦?我们这地方小,不会打到老虎豹子这样的大家伙吧?”文主任又插话了,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我们施州以前是有这些大家伙的。
“R马就你话多,你晓得我们这里没有老虎豹子熊?那‘老巴子’(老虎)是么子,‘逛逛瞎’(熊)是么子?”
“嘿嘿…你说的我还真的不晓得…嘛你真的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鬼晓得你从哪儿晓得这些说法的……”
“还有哪?书上呗,而且我还跟你讲,我们这老虎黑熊虽然排得上号,但却不是山里面最厉害的!”
“哪是么子?”
“书上记的文字有些年头了,我想一下怎么用白话和你说。”
“嗯嗯,你想,我们等起!”
看着他们盯着我,确实想知道的样子,我也就说了:
“就老书上面说啊,猛兽最厉害的莫过于老虎,但在我们施州,却传言着‘一猪二熊三虎’。”
(兽莫猛于虎,施南则有“一猪二熊三虎”之谣)
“不可能,野猪就算一群也打不过黑熊老虎啊!”所有人盯着文主任,见状他只得说道:“…你说…你说……我不插嘴了。”
看见文主任吃瘪,我也高兴,然后继续说道:
“野猪,有你说的那样成群的,还有一种不一样,是单独出没的,成群的野猪就和平时正常的野猪一样,活的年头也只有那么久;
(猪,有群有独,群者年未深,无大异)
但是长年单独出没的野猪,哼哼!要么它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没死,就连野猪群都不敢靠近它。
(独者,经年既久,无可群,而群亦莫敢近也。)
人双手才能抱过来那么粗的树杆,它嚼起来就像陈年腐烂的木头,大石头也挡不住它,猪牙猪鼻子一拱就把石头拱碎了。
(合抱木,啮之如拉朽,大石,喙触之立碎。)
豹子就不说了,老虎碰上它都要避开,更别说去捕猎它了。
(虎豹见之咸避,莫敢斗者)“
说完,看着众人,虚荣心爆表。
“那你小时候那次打到了什么呢?”
“老虎、豹子、黑熊、花鹿……”
“啊!”
“…那是没有的!”
“切~~”
“不过,确实有野猪,还有麂子。”
“有麂子啊!我想到我们老家做的麂子锅锅,那是真的好吃!”说着咽了一口唾沫,我也一样,看着他们在说吃的话题了,我也就接话讲起来了:
“你一说,我还想起来了,打的东西拖回来,是在寨子里场坝上开席大家一起吃的,还分了肉,分的过程很有意思,我还得了一支麂子角。”
“那你继续说,继续说下啊!”
“那好嘛!就说这边把东西抬回来……”
赶山回来的队伍直接是去了一个大院落,在寨子里一块空地上里就像过起了节一样,这时候,我的大侄女也来了,我们就一起在这空地上绕着大人们疯跑,有时候停下来看着大人们剥皮、掏内脏,虽然有点臭,但是没见到很多血,说不定在山上就放过了,我没见过这场面,忍着味道蹲在一旁盯着看。
这时候就发现场坝里的人分出两头来,上风处在搭灶起火,下风处才是处理猎物的地方。分离出来的动物内脏洗干净就被拿去那头开始做菜了,这时候陆陆续续聚集的人就多起来了,大人都在忙碌着,小鬼头们就在一处玩耍,更小的,就被大人抱着牵着。
我有点认生,没跟着这边的小孩子一起玩耍,只是好奇地去看大人们处理猎物,我走到哪大侄女也跟到哪,看来是被家人交代了要看好我这个小叔叔。
等猎物全部掏出内脏、稍微清洗了一下,就看见参加了赶山的大人们都开始向那位带头的伯伯聚集过去了,其他的人大多也都停下手中的活儿,围过去看热闹。
那位伯伯旁边摆放着处理好的猎物,另一位持刀的屠夫?站在那等他发号施令。就见那位伯伯一指某一个猎物,屠夫就把它提起来放在准备好的桌子上,然后就从人群里推出来一个人,大家也就为他吆喝起来,猎物越大,人群的声音也就越大,也有兔子、野鸡这样的,大家也不取笑,倒是猎手本人可能有些不好意思,偶尔还有站上去的人去人群里硬拉其他人一起站出来的,等他们站好,大家也一同吆喝着祝贺他们。
等到猎物有人认领了,大家也都祝贺他一番之后,站着的屠夫几乎就是一刀齐着猎物的颈子根砍下来,把头颈那一段递给这位猎手,如果是几个人合力猎得的,就在屠夫那自己商量着分,小小年纪的我也看懂了,这块肉是专门用来奖励打得猎物的猎手,看来这也是猎手的荣耀。
等猎手们认领完了所有猎物的头颈,围观的人反而没有离开,就像是等着什么一样,反而聚集得更加紧密了,然后就有其他的持刀人去帮屠夫砍肉,分成差不多大小,再有人就抬来了大簸箕,挑来了扎好的粽叶、芭蕉叶开始包起肉来,包好的肉就放进大簸箕里。
等大簸箕上装的差不多了,大家就上去像转盘一样开始旋转这个簸箕,等它转几圈之后自己停下来,围观的人就可以去取上面包好的肉,一人一包,等围观的全部拿过,还剩下的话就会给老人或者孩子再塞一包,砍肉的人事先留下了一些,就搬去了上风处那些临时支起来的厨房去加工,这时候大家伙就开始拿出自己家里带的一些蔬菜啊香料啊什么的,去给厨房加菜,不多久整个地方到处都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大家纷纷拿出碗筷,甚至是一个竹筒都可以去临时的灶边让厨子给打上满满一碗,一边谈笑一边吃了起来。
我也不例外,正在端着那位大哥哥准备的白瓷碗吃肉汤,突然头上就被人敲了一下,回头一看,是那位打猎领头的伯伯,他笑嘻嘻地对我说:
“小狗R的,听二毛说你早上啃块肉都辣得哭出来了,现在不怕辣了?”
我肯定是没哭的!我郑重声明!“没哭!我吃得辣!”马上抽了一口碗里的肉汤,有点呛……
“马D,你是犟啊!哈哈哈……”他和周围人都笑了起来,笑够之后就给我手里塞了一根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弯着腰同我说:“好好收起来,么搞掉了。”
我打开一看,是一支前端略微弯曲,根部分出一个小短岔的动物角,上面的皮肉都被剃得一干二净,后面还细心地打了一个圆孔,那颜色骨白里隐隐透着一丝金黄。看我翻了出来,一脸疑惑,那伯伯上前来并没有直接告诉我是什么,只是问我:
“这个汤好不好吃?”看见我点点头,这伯伯就继续说“这就是麂子汤,好吃就多吃点。“摸摸我的头,他帮我把那根角重新好好地包了起来,放进我口袋里,拍了拍,继续说:“给你的是麂子角,回去搞个线穿起来。以后想吃麂子了,就来找我,对了,我也算是你哥哥…半个吧……唉…老张家的事一哈说不清楚,你自己的爷爷,也是我爷爷他老人家去世得早,你看问二爷爷能不能把事情讲清楚…”
他也就这样自言自语起来,我模糊记得他说什么“凤县张家”“恩县张家”这样的话,见我并不能听懂,他就抓着我问东问西起来,可惜我的记忆也到此模糊了,只记得麂子汤很辣,也很香……
“狗,恩县下辣椒都是下的朝天椒,吃起爽,辣得更爽!”
“那你那支麂子角也?我听说是辟邪的……”
“我跟你说,麂子就是下重味道炖起吃才好吃……”
我也不知道他们听到哪的时候就各顾各的聊起天来了,现在已经乱成一团,见有妹子还等着我说下去,我摊开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示意已经说完了,心底却开始搜索起那支麂子角的记忆来。
(啊…是那……书生想起来了……
现在的它,已经完全褪去了灰白,一体温润的骨黄色,角尖与角根的棱底已经变得如同覆了玉质一样半透明了…
可是…为什么书生心底有一片空白的记忆呢?我…忘了什么嘛?……
…呵呵……算了吧…只是一段陈年旧事罢了,何必这么较真呢…
[书生仍旧闭着眼睛,仿佛还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手上的扇子慢慢收起来,轻声对各位看官说道:]
“诸君…下次…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