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四 天命可改 上
“客倍而主人半，然后敌”
——《汉书·陈汤传》引《齐孙子》
试问：骑兵战该如何以少敌多？
答案就是田忌赛马。
以尽量少的己方兵力牵制尽可能多的敌方兵力尽可能多的时间，然后在局部时空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
说起来倒是简单，但这是打仗，就像联军那张呼之欲出的底牌一样，还是那句老话
——任你智计百出，最终还得手上过。
对于皮洛士而言，维今之计，只剩一个莽字。
他必须以一千去莽五千，莽赢了接着莽七万，也只有这样才有的玩。而且在他一路杀通关之前，联军的杀手锏随时可能打出。
他必须争分夺秒。
短促清亮的哨声此起彼落，无数鲜红的鬃冠攒动，一根根红缨飘拂的长矛竖起来。
近千骑兵身着镶着红边的簇新白甲鱼贯而出，开始向着左边延伸列队，而在纷纷攘攘的骑队之中，更有少数骑兵人马俱甲。
数十面宽宽窄窄的红色长旗在骑队头上飘动，如同水中聚散的红色游鱼。
皮洛士这边也无意遮遮掩掩，毕竟双方也就隔了一个斯塔德，这样的阵仗只有瞎子看不见。
而这边一动，在板砖扰袭之下坚持了半个上午始终巍然不动的联军右翼第一时间便做出反应。
饱受摧残、上来被打退、打退又被逼着顶上来的轻步兵如蒙大赦一般哄然退散，就像退潮的海水一样很快便消失在阵列中；而轻重骑兵们则翻身上马，号角声响，很快一队明光耀耀的重骑兵和一队巾带飞扬的轻骑兵协同出击，扑向已经累得有气无力的投石骑兵，以凶猛势头将这只杂鱼部队驱散。
而少了这两队人的联军骑兵看起来就跟刚才没什么区别，重骑加轻骑近五千人马，黑压压一片也向边上扩展阵列，尘土飞扬中无数马腿迈动向前，看上去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
皮洛士一直举着千里镜在观望，对方的大旗下有不少穿金戴银的高级军官，但他也看不出谁是主咖。
对面的策略很明确，就是将轻重骑兵混合到一起，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数量优势。轻重骑兵混合到一起，轻骑兵也几乎可以当重骑兵用，在拥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情况下这么高，这个对手真的苟得一批。
不过没关系，皮洛士这边虽然兵马少，但都是人强马壮的精锐，放在以前色萨利军中起码是个“猪”级干部，队伍整体的战力不必担心，要担心是不要轻易陷入敌方的围攻当中。
就在联军骑兵还未列阵到位的时候，皮洛士这边一队骑兵突然开始前出。
是希皮阿斯！
没有号角，没有哨声，近半数的兵力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出发、以常步开始向敌军奔去，然后开始加速！
战斗的节奏骤然加快。
联军一方，虽然亲眼目睹了皮洛士这边要主动挑事，但对于劣势兵力的敌人首先发起进攻显然没什么心理准备，而且此时大队伍还未准备停当。不过，在稍微的混乱之后，仍然及时分出靠边的一大列兵力迎了出来。
这一大列差不多就是一支千人队，几乎是希皮阿斯队的两倍！
不过数量虽多，队列却乱纷纷，而且速度根本来不及跑起来，只是仗着人多以松散的偃月阵一拥而上。
而希皮阿斯队正在加速，在前进中阵列已经逐渐成型，四列纵队以10骑为一小横队，前后左右距离拉开以避免互相干扰。
联军千人队的骑兵们，见到数量远少于他们的敌人冲锋而来，虽然惊愕，但长久的战斗经历形成的良好素养让他们在面对任何状况都不会惊慌失措。
对于这里很多重骑兵来说，对面正在迎面冲来的红白相间的这支敌人，正是三年前在色萨利交锋的老对手。
那一战他们输了，输给了色萨利人，但他们并不服气。
马其顿武人的自尊不容他们低头。
况且，马鞍和马镫的扩散，使得腓力、亚历山大传下的骑兵已经变得比以往更加强大了！他们不必再一手抓缰绳、一手以举位使用长枪，而是以双腿控马而将双手解放出来，他们依马术的高低，或是以腰位单手持枪，或是以双手持枪，或是一手长枪、另一手拿盾牌或者标枪。
此时面对曾经击败自己的敌人，他们现在不但有勇气、而且完全有自信将失去的荣耀夺回来！
一个斯塔德距离的双向奔赴，不过十几秒钟。
而此时，希皮阿斯队随着奔跑的加速，最后面的仍然是常步，最前面的几队已经是快步、大快步，已经放平了长矛！
联军千人队的骑兵因为失了先机，已经来不及提速，没关系，那就索性以从容的步态迎敌，反正速度是相对的，就让这些勇敢的宿敌来承受急速奔袭的危险吧。
他们此时已经被洗刷耻辱的意念所鼓舞，同样向着冲锋的敌人放平了长矛！
然后，就眼看着那晃动着红缨的枪刃急速接近！
哔——！！！
尖锐的哨声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四个横队的骑兵，居然在这即将接战的一瞬间各自整齐地左右偏移、开始减速！
这一意外，几乎使所有的马其顿骑兵都心下一惊。
而第二梯队的骑兵们便在这时突兀出现。
他们的披挂明显比阵前散开的第一梯队更加厚重——一手长枪一手盾牌，战马的头部和胸前披挂着整幅的白色盔甲——这样的配置明显一开始就是冲击的主力！
而散在两边的第一梯队，在减速、转向的同时，手中各式兵器纷纷脱手而出、射向前方的敌骑。
四十多枝各式标枪、甚至长矛迎面飞来，杀伤倒是一般，但却有效干扰了准备接敌的马其顿骑兵。人马各有受伤，战马受惊失控、急停、人立而起，甚至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眼神躲闪、武器的微微偏斜……
胜负已分！
火星四溅、木屑横飞之中，第二梯队的四个横队一轮冲击便凿穿了敌骑队列！
看似厚重的偃月阵被冲出四个大窟窿，这窟窿内人倒马扑、鲜血四溢，只有寥寥数骑完好无损，活像撑开线的布匹。
而就在打完助攻的第一梯队也紧随上前、以游走姿态开始攻击牵制其他敌骑时，第三梯队的四个横队也已经从四个缺口处呼啸而过，顺手清理了缺口内的残敌。
接着是第四梯队、第五梯队……
此时对于联军千人队来说，已经不是他们以两倍兵力拦截敌人，而是他们在失去速度的情况下、被敌人切成五段！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此时此刻，希皮阿斯分队最先突破的第一梯队剩余的三十个战士，已经挥舞着长枪与直剑、开始了向联军右翼本队的第一轮冲击。
而阿奇里斯带领的第二分队三个百人队也已经开始了加速，斯寇帕斯的两个百人队则继续向左侧机动，十几辆载满长矛的轻型战车也随之开始先前运动。
对皮洛士来说，方才的战斗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纵队冲击，真正要以“田忌赛马”来应对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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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战场东南方的小丘上，一缕孤烟还在继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