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赠经

次日剧组人员照常去少林寺内拍摄，昨夜下了一场小雨，将打斗的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

丝毫看不出昨夜竟然发生了一场惨烈的争斗，还死了不少人。

但毕竟还是与往不太一样了。

“牧哥，少林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拍了半天，中间休息喝水的时候，郑岚靠近李牧，眼睛滴溜溜的扫视寺内一脸悲色的武僧，对李牧轻声道：“我怎么觉得今天的僧人们有点不对劲儿啊。”

李牧笑道：“有什么不对劲的？”

郑岚犹豫了一下，声音再次降低了八度，嘴巴都快贴到李牧耳边了：“怎么感觉他们一个个都跟死了爹妈似的？”

李牧：“胡说八道！这是佛门清净地，注意你的口德！”

郑岚急忙伸手捂住李牧的嘴巴：“你小声点，让他们听见就不好了！”

李牧身子后仰，扒拉开郑岚的小手，没好气道：“没听说过吗，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啊，小心我告你流氓罪！”

“嘁！”

郑岚脸皮厚，根本不以为意，双手掐腰，作茶壶状：“你倒是告啊，你放心，本姑娘会对你负责的！”

李牧笑了笑，正想说话时，导演陆安康来到近前：“李牧，我昨天跟张小姐通话时，她说你的书稿已经在港城发表了！”

他很是兴奋的看着李牧：“可以啊，现在都开始挣港元了！”

这个年代，能在期刊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就足够吹嘘好几年了，身边的人都会对你高看一眼，如果是在农村，发表了多篇文章后，当地的文化局甚至会派人前来慰问，对作者进行褒奖。

这是一个文盲率极高的年代，能看报识字，就已经算是文化人了，要是能在报纸上发表几篇豆腐块文章，那就是很大的文化人。

而若是能写出长篇小说大部头来，那几乎就到了文化人生物链的最顶端了，能赢来无数人尊敬的眼神。

而李牧则更厉害，直接将小说发表到了港城，这就更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想不佩服都不行。

见陆安康如此兴奋，李牧忍不住笑道：“陆哥，不就是连载了一部小说嘛，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至于！”

陆安康道：“肯定至于啊！我身边的家伙，在国内发表一篇文章，就能吹嘘大半年，你这能在港城发表小说，那不得吹嘘一辈子啊！”

李牧摇头道：“只是武侠小说而已，不入流的文学作品，哪有资格对外吹嘘啊。”

他不想讨论这件事，转移话题道：“既然稿子发表了，稿费也应该汇过来了。陆哥，你问了没有，他们怎么是怎么给我定的稿酬标准？”

旁边郑岚扯了扯李牧的衣袖：“哥，你的书能在港城发表就很厉害了，稿费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

李牧奇道：“我写书就是为了稿费，稿费不重要，那还有什么重要的？”

“啊？”

郑岚脸色微红：“十几块钱而已，有这么重要吗？”

她身边也有搞文学的人，平常在报纸上发表点豆腐块文章，每篇文章都能混上个十几二十块钱，足以改善生活了。

这点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能算少，她不理解李牧会如此看重这么点稿费。

“十几二十块钱？”

李牧大惊：“卧槽，这么少吗？”

老子写了几万字，若是只给十块钱，那还写个屁。

他看向陆安康：“陆哥，真这么少？”

陆安康笑道：“怎么可能？你的小说发表在了《南风日报》上，总编江波涛对你的小说非常看重，给你的稿酬定的非常高，千字八百块钱！你总共发表了七万多字，应该是五万八千多，江波涛总编做主，给你凑个了整数，合计总共六万块钱！”

郑岚张大了嘴巴：“这……这么多？”

李牧却问道：“港币还是人民币？”

这个世界里，如今人民币与港币的汇率基本上维持在1:1.2的水平上，如果稿酬是以港币来结算的话，这六万块钱，反倒缩水了不少。

陆安康道：“江波涛总编考虑到你是第一个在他报社发表小说的内陆人，因此特意将港币换算成了人民币，所以是以人民币的方式来给你结算的。”

李牧道：“所以，是整整六万人民币喽？”

陆安康点头肯定：“对，六万人民币！”

李牧长长的舒了口气：“还行，还算是对得起我这几天的努力。”

“还行？还努力？你努力什么了你？”

陆安康睁大了眼睛：“你丫动动笔杆子，就挣了六万块钱，竟然只是还行？你这口气也太大了吧！”

在这个年代，是连万元户都很少见的年代，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三十五左右，老工人师傅，八级工，也就六十块左右，这在普通工人群体中，已经是非常高的收入了。

而最底层的农民，一年到头，都未必能剩下几十块钱。

李牧现在只是在港城发表了一部小说，而且还是连载了前三章，就收入这么多，这简直是一件骇然听闻的事情！

郑岚的嘴巴从听到六万的稿费后，就一直没有合拢，李牧这惊人的稿费收入，令她感到难以置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写了几个字，就能挣六万块钱？

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

可是看着面前的导演陆安康和李牧，小姑娘有点迷茫了。

难道眼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可怜她在剧团里，一个月的工资只有27.5元钱，平日里只能省吃俭用，才够自己的消费，有时候还得让家人贴补一点。

这次参加电影《少林寺》的拍摄，她的工资剧团依旧全额发放，而且剧组还每天给她一块钱的补贴，这样算下来，她一个月差不多得有六十块钱。

郑岚对此非常满意，这可是六十块啊！

一个月六十块钱，还管吃管住，这钱是纯剩下的钱，不像剧团里上班，每年要跑很多地方演出，累的要死，也才不到三十块钱，而且每月还要扣掉三块五的伙食费。

不但郑岚是这种情况，剧组里的演员们，除了李牧，基本上都是这种情况。

他们拍电影，属于拿着单位的工资出差，剧组还给他们一天一块钱的补助，单位甚至还每月有奖金发放。

这种好事，谁不愿意来？

因此大家跟郑岚一样，对剧组的待遇都挺满意，工作起来也都十分敬业卖力。

可现在这点收入跟李牧一比，却又算不得什么了。

“我每天写稿子，都写到深夜好不好？很辛苦的！”

李牧对陆安康道：“白天我还要在拍戏，修改剧本，做武术指导，身兼三职，晚上还要搞创作，你说累不累？”

“累也值得啊！这可是六万块钱啊，普通工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陆安康笑骂道：“跟农民和一线工人比，你这点辛苦算什么！”

他对李牧道：“现在咱们在拍戏，你也花不着钱，稿费就先寄存在我这里吧，等回到燕京，我连片酬和你的工资，一起发给你。”

当着郑岚的面，陆安康有些话没说，省的闹出矛盾来。

上次李牧找张曼妮涨薪，张曼妮当场就答应了李牧的请求，按照港城的行业标准，李牧作为新人演员，但因为饰演的重要反派，所以给他开了十二万人民币的片酬。

而李牧又作为剧组的武术指导，按照港城的行业工资标准，则一个月的工资为一万两千块，同时李牧又是随组编剧，因此又给他每月多开了四千块钱。

这样算下来，李牧光是工资，每月都能拿一万六千块，这还不算片酬，如果加上片酬的话，这一部电影下来，李牧起码收入二十多万元。

现在他又有了稿酬，按照他写稿子的速度，一个月估计也得好几万的收入。

这样算起来，李牧简直是一个人形印钞机啊！

这种事情，陆安康自然不会当着郑岚的面说，他与李牧两人心知肚明即可。

“行啊，就先放你那里吧，回京后，你再给我。”

李牧这个时候确实话花不着钱，这些钱还真不如暂且放在陆安康手里。

看热闹乃是人之天性，此时旁边的一群演员看到动静，都陆续围拢了过来。

饰演昙宗和尚的演员于韶山最喜欢跟人聊天，见李牧、郑岚、陆安康一惊一乍的，顿时生出了几分好奇：“陆导，岚岚，你们这是说什么呢，这么兴奋。”

于韶山是河东人，跟李牧是老乡，三十来岁，体格极为健壮，虽然不是很高，但双臂极为粗壮，脖子几乎跟脑袋一般粗细。

于韶山是国内螳螂拳名家，身手非常不错，体能也强，现场所有动作演员中，除了李牧，他实战能力最强。

罗正阳刚到剧组的时候，特意向于韶山请教了螳螂拳，两人切磋时，于韶山只是不到一秒钟，就在罗正阳身上戳五六下，当时打的罗正阳一脸懵逼，

“于老师，牧哥写的书在港城发表了！”

见于韶山询问，郑岚扭头嚷道：“挣了好几万稿费呢！”

“是吗？”

于韶山赶紧凑了过来：“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群演职人员听到动静，都聚集过来，嚷嚷道：“真的假的？写书这么挣钱吗？”

“李牧功夫这么好，竟然还是个大作家？”

“好家伙，光稿费都挣了六万？这得多大本事！”

不一会儿，整个剧组都知道李牧写书挣稿费的事情了，引起一阵轰动。

六万块钱稿费，他们平日里见都没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按照现在的收入，估计不吃不喝一百年，才有可能挣这么多。

众人议论了好半天，对李牧羡慕无比，也很眼红李牧的收入，但却没人妒忌李牧。

他们自家人知自家事，让他们表演点打打杀杀的功夫，他们还能做到，可一旦涉及到文字方面的工作，现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白给。

人家李牧文武双全，能写剧本，还能写小说，这是人家文化水平高，有真本事，他们这些大老粗根本就比不了。

“还是得是有文化啊！”

于韶山感叹道：“不管到啥时候，最有本事的人，肯定是有文化的人，咱们这些大老粗，动动拳脚还行，动笔杆子可就办不了了！”

一群动作演员纷纷附和：“是呀，是呀，有文化的人，就是厉害！”

“以后有了孩子，说什么也得供他们上大学！”

他们这些武术队的人，基本上都是从小练武术，在文化课方面，成绩非常低，有的人甚至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连小学都没毕业。

他们说自己是粗人，没文化，还真不是自谦，而是确实文化水平不高。

众人感叹了一会儿，在导演的催促下，这才重新开始了拍摄。

几天后，少林的戏份拍完，剧组人员开始撤退。

临走的那一天，李牧来到了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内，站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鞠了几个躬，这才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刚转过身，就看到少林方丈普元禅师。

这名老禅师站在大雄宝殿门口，白须飘洒，默默看着李牧，一脸慈祥。

“大和尚好！”

李牧对方丈微微躬身：“铁磨禅师如今怎样了？”

老禅师对李牧微微回礼，道：“铁磨师侄昨晚已然圆寂，归于极乐。”

李牧身子一震，双目精光闪动，轻声道：“是吗？那真是可惜了！”

普元方丈道：“舍去了一具旧躯壳，又有什么可惜的。

铁磨师侄昔日父母皆丧命倭寇之手，因此戾气满胸，佛法难化，今日了却凡念，早登极乐，也算修行圆满了。”

李牧默然片刻，道：“那也可惜了一名武林高僧。”

普元方丈闭眼叹了口气，从袖内取出一本书递给李牧：“这是我少林寺的金刚不坏神功，自从满清入关，三百年来，寺内众僧再无人能够修行有成。

施主龙凤之姿，贵不可言，或许就是这本经文的有缘之人。这本经书，就送给你聊作纪念吧。”

李牧伸手接过，问道：“铁磨禅师修炼的就是这门功法吗？”

这门功夫李牧这几天在藏经阁内遍翻群经，并没有看到，想来应该是藏在了另外隐秘的地方。

普元方丈摇头道：“他修炼的是金钟罩，已经修炼到了十三层的大圆满境界，可即便如此，还是被火枪射伤。”

他叹了口气：“年头变了啊！当今社会中，火器横行，个人武学高低，对于家国前途，已经没有多大影响了。”

李牧道：“那岂不是更好？佛门武学，本不求杀生，用来强身健体，才符合佛家本意。方丈，我们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来少林习武的人，将会络绎不绝，少林武学，传承不会断绝的。”

普元方丈道：“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吧。”

两人就此别过。

下山的时候，李牧眼前老是闪现铁磨禅师的形象，回到剧组后，情绪低落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