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自远方的声音
艾迪一边哭嚎，一边向楼上跑去。他不清楚父亲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做，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经过二层的楼梯拐角，艾迪没有停下来，继续向上面跑去，那里是他几乎都不怎么会去的地方。
小时候，艾迪独自一人来到三层，当时基本都是闲置的状态，虽然现在也是。
与塞维尼玩捉迷藏自然得找个好地方，于是艾迪顺着三层的回廊钻进了最靠内的一间屋子里，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碰上一只大老鼠从他两脚间窜过。
自那以后，艾迪就对第三层有了阴影，以致于后来的几年都没上来过。
现在他似乎忘掉了这些，一个劲儿地奔跑着，直冲向回廊尽头的一间屋子，而那间屋子，正是他几年以来的阴影源地。
不过这一次开门，并没有老鼠出现。
里边只有两个书架贴墙而立，上面也没有几本书，倒是落满了灰尘。在屋子的中间，仅有一面地毯，周围摆放着几个箱子，放着各种以前的杂物。
显然，这间屋子只是家里用来作为旧屋收藏的仓库。
走进屋子里，艾迪的哭声很快就停了下来，他将门反锁上，一下子扑倒在地毯上，双手抱着脑袋。
爸爸为什么会生我的气？是我的礼物不够昂贵吗？？我该怎么去跟爸爸说……
艾迪的思绪变得异常混乱，他从未见过父亲那样，这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那个“战争”搞的鬼吗？没错，一定是的。
咚咚！
敲门声想起，塞维尼太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少爷，我能理解您的心情，请您先出来吧，我们可以先谈谈，这间屋子没有沙发，也没有床，呆在里边不舒服的。”
“少爷，请把门打开吧？”
“少爷……？”
咚咚咚…
塞维尼不断地轻声敲着门，但艾迪没有立即给予理会。
许久后，艾迪逐渐冷静下来，脸颊上纵横交错着泪痕，可门外并没有塞维尼太太离开的脚步声。
艾迪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加尊重一些才行，毕竟对方是直接照顾自己长大的长辈。
“塞维尼太太，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听到艾迪的声音，门外的塞维尼赶紧应道：“少爷，您出来，我给您弄点肉汤喝，暖暖身子。”
“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就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吧……”
塞维尼听得出来，少爷的声音已经没有哭腔。她就这样在门口站着，大概有半小时，或者更长，谁知道呢。
片刻后，塞维尼继续轻声说道：“好的，少爷，您想自己一人独处的话，我等下再过来，顺便给您带些吃的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出来吩咐，好么？”
“嗯…”
听到艾迪的回应，塞维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转身离开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老爷会在接过那通电话后变成那副模样，但这也不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
近一年以来，整个东荷的人民都非常痛苦，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每一日，能活着就是莫大的幸福。
战火纷飞的年代，许多人会选择离开，可实际上并没有哪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在荷波伊莫基特见到的是黑压压的一片重装车群，出去后，没准直接就在某一刻湮灭于高毁灭性武器的余波。
此类情况，已经在东西荷两部的跨境地区屡见不鲜，那些不幸的人死的都很冤，得不到任何有可能的说法，更别提赔偿。
在意识完全消失殆尽的前一秒，他们可能会想，若是没有踏出这该死的一步该多好？
对比炮弹的冲击波、不知何处飞来的流弹等等，吞服大量的安定剂，在一场末日美梦中长眠明显是个更佳的选择。
前线的士兵必然是日复一日地行走在刀山火海中，没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巴伯伦·帕萨尔便是其中既幸运又不幸的一员。
操心完自己的事后，塞维尼太太肯定又去回去找父亲了。
艾迪从地毯上坐起身子，怔怔地看着反锁的门，他突然后悔自己没有一同跟上去，有塞维尼太太的陪伴，向父亲道歉一定能顺利很多。
然而，正当艾迪打算起身离开时，一个听上去有些奇怪的陌生声音忽然响起：
“嘿！请问这里有人吗？？”
闻声，艾迪猛地一惊，感觉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又要被吓出来。
好在这个奇怪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大人，而是和自己这样的孩子，让他多少能有点亲近感。
畏惧感来的快去的也快，好奇心慢慢占据了艾迪心理的主导位置。
他原地转了几圈也没看到什么能发出声音的东西，
“你……你是谁？？
我怎么…看不到你？？”
“哦！！我成功了！我在这个星球找到新朋友啦！！
好了，没事啦，我已经看见你了！金发小子！！”
“你到底在哪儿？！”艾迪听不懂对方前半句是在讲什么鬼，但对方指的肯定是自己，他抬头向头顶看去，除了天花板的废旧吊灯，什么也没有。
明明这一次的声音就是头顶传来的啊。
“别转了！金发小子，快用你的手来碰你面前的圆球，时间有限！！快！！”
对方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焦急起来，艾迪的大脑完全是懵的。
圆球？？
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哪里有什么圆球？？
艾迪脑子里是各种疑惑，可当他再次抬头看向吊灯时，对方所谓的“圆球”缓缓现出了轮廓。
那像是一个表面泛着蓝色微茫的气泡，有人脑袋一般大小，中间半透不透的，宛如泥沙在清水中均匀分散，有一种混浊的美感。
气泡慢慢飘落下来，向艾迪移动，并慢慢缩小，同时那个声音再度传来。
这一次，艾迪听得非常清楚，因为声音正是从眼前的气泡里传来的。
“快摸啊，快啊！不然它就要消失了！！”
艾迪被愣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的服从于对方的震慑，将手缓缓抬起并伸向面前的诡异气泡。
几乎没有什么感觉。
艾迪的好奇心更浓了，他确定自己是触碰到了气泡，但就像是在摸一层薄到极致的蛛网，只不过无法穿透。
“好了！你做的很好！！它不会消失了，呃……我是说暂时的，嗯…或许吧…”
“你是谁？能告诉我了吗？这个气泡是什么东西？？你再不告诉我，我要去告诉塞维尼太太和爸爸了！”
“塞维尼太…？？？
爸爸？！
哈哈！你也喜欢跟爸爸一起玩儿吗？哈哈哈！我也喜欢！看来我们有共同的爱好！！
但是…我爸爸常年在外面不回来，他一直忙着去‘交朋友’，所以我很少能见到他。”
听到对方讲到了自己的父亲，艾迪本来就不算很高的心理防备线，直接降到了最低，说道：“不是的，其实我爸爸也不常回来。”
“嗯？那是什么原因呀？”
“因为要处理一件叫‘战争’的麻烦事，爸爸说那是大人的事情，和我们小孩子无关。
我想让这个麻烦赶紧消失，这样爸爸就能多一点时间陪在我身边了。”
艾迪的话似乎戳中了对方的某个点，那个声音激动地回答道，
“你说的是那个‘战争’啊！！我知道，我知道！真巧啊！我爸爸也是因为这个该死的事老是回不来，但是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去‘交朋友’呢？”
“交朋友…？”
“对啊，你不知道吗？战争就是大人们去‘交朋友’啊，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你知道吗，每次我们交到一个新的朋友，我都特别开心！因为这意味着我们可以分享这位新交的朋友的东西，光是我家里就有一堆来自不同新朋友的玩具呢！！”
听到这里，艾迪不禁感到羡慕起来，
“玩具？唉…那种东西只能从外面买到，而且很难，我家这里没有卖的。”
“不是吧，连玩具都没有，那也太痛苦了。”
“但是我们有烟火可以玩呀！可惜今年买不到，本来我存了一些想等父亲今天回来一起放的，但是我好像惹他生气了，就弄毁了…
话说，你们那里玩烟火吗？可有意思了！每次一点燃，都会有很漂亮的火花，小火炮用来炸牛屎和水花也很有趣的！”
艾迪的话让对方顿了一刻，然后才继续传来声音，
“烟火……你说的是那些要用火引燃，之后可以爆炸或者放出火花的东西，对吧？”
“对啊。”
“嗯……有是有，只不过，那是旧时代的玩具了，我们早就不玩了。要是真想玩，也能买到，其实我家刚好就有哦，用来收藏的，生产这些东西的人已经没多少了，这都是我以前听说的。”
对方的话里，有些概念让艾迪很陌生，比如“旧时代”，但他也并不很在意。
“好了，说正事吧！能找到你，真是一件幸运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们有很多共同点，你看，我们父亲都常年不在家，都是因为那个‘战争’，多有趣的事情啊！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么，你愿意做我的新朋友吗？”
“你想跟我交朋友！？好啊，好啊！我一直都没有其他小伙伴能玩儿，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慢慢的学校也没有了。”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我叫‘奇卡’，今年正好十岁，你呢？”
“你比我大三岁呀！我才七岁，不过距离下一年没几天了，我就快八岁了。哦，我的名字叫‘艾迪’，很高兴认识你，奇卡！”
“艾迪……艾迪，好，我记住了。”
就在这时，艾迪面前用来与奇卡对话的气泡肉眼可见的缩小了。
“该死！圆球要没了！”
“那怎么办？我能帮到你吗？？”
“没办法，这个东西有点坏了，不过你放心，我们肯定还能再见面的！”
“你住在什么地方啊，还有这个让我跟你对话的气泡是什么啊？真的好神奇唉。”
“呃，这玩意儿好像叫‘暗’什么的……不管啦，快没时间了，我应该在离你特别遥远的地方。对了，看你这么喜欢烟火，可惜貌似只能传一个，送你了！回头见，我的新朋友！！”
奇卡的话声迅速减弱，气泡在艾迪眼前萎缩成拳头大小时吐出了一个东西，随后彻底消失于虚空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结束后，艾迪仍然意犹未尽，他能意识到，自己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回过神来，艾迪看到那个掉落在地毯上的东西，拇指般大小，其形颇为精致，像是一只蝴蝶，当看到那条引信后，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飞舞的小陀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