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人去情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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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一笔勾销

正如莫非所预计的一样,一直到这学期结束,他都没能来上过一节课。

林兮橪也有过疑惑,他们到底是在做个什么实验如此劳神费力,连周末休息时间都没有。

一问赵一璐,她早就中途退了出来,而莫非却未能幸免。

随着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寒假来临。

放假那天,来接她的人不是贾叔,而是温玉澜和秦召明。

李爱华还是第一次见到林兮橪的母亲,当时温玉澜就站在车边,身穿一件深灰色的貂皮大衣,长发微挽,俨然一副阔太太的样子。

她殷勤地叫着“阿姨好”,正巧又碰到从一家文具店里走出来的秦召明,手中握着一个类似于鹅蛋的东西。

那是一个充电款的取暖器,在他们学生群里挺流行。

秦召明手中买的,还是一个粉色的。

李爱华悄声对林兮橪说:“你父母感情真好!”

接上她,车子直奔谨城一家五星级酒店而去。

秦召明早就定好了位置,难得林子成比他们更先到。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心知肚明此次家庭聚会的目的是为何。

餐厅里暖气开的足,林兮橪趁温玉澜脱衣服时刻意观察了一下,小腹似乎有些微微隆起了。

果然,一顿饭菜还没上齐,秦召明就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

顿时,饭桌上陷入了一片沉寂。

林子成吊儿郎当的扒拉着面前的餐盘,微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林兮橪心想,总不能这样尴尬下去啊,于是主动牵起嘴角,说了一声“恭喜”。

这两个字儿一说出来,林子成居然“噗嗤”一声笑了。

他说:“林兮橪,你假不假?”

这句话有些耳熟,林子成之前好像也如此说过她。

温玉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抬眸瞥了林兮橪一眼。

“我知道,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再有个弟弟或妹妹可能你们一时也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又怎样?”林子成筷子一撂,打断了秦召明的话,“当初我明确表明了不同意,有用吗?我真想不明白了,你们一个有儿子,一个有女儿,一大把年纪了干嘛还要再生一个?不会是想用一个孩子来维持你们俩之间的感情吧?呵呵,爸,你可是亲自经历过的人,有用吗?你不是照样和我妈离婚了?”

林子成语调悠闲,语速散漫,是一种极致克制下的冷嘲热讽。

林兮橪想起自己以前问过林子成一个问题,对自己父亲再婚是什么感受。

他说的是没感觉了,因为他妈也早就再婚了。

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释然。

大人的分分合合有许多难言之隐,并不愿对孩子说明,但孩子也有自己的创伤,不被大人看见。

秦召明显然被这些话激怒,脸色立马就变了,但这些质问另他无法反驳。

是啊,虽然是重组家庭,但也算儿女双全,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

他没法开口解释。

“是我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的。”一直没说话的温玉澜淡淡开口。

一瞬间,林兮橪感觉其余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僵硬地坐着,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心里涌出的钝痛太过急促,她想努力表现得自然些,毫不在意一些,却在下一秒就掉了眼泪。

“呵呵……”林子成冷笑了一声,“既然怀上了,也是一个新生命,我们也没权利剥夺。弟弟也好,妹妹也罢,希望他能比我和兮橪幸运。”

说完,林子成站起身,拉起那个泪流满面的人大步离去。

林兮橪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失态。

曾经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从知道他们想要再生一个孩子时就在进行的自我催眠,当亲耳从自己母亲口中听到那句话时,轰然倒塌。

没有任何一个人,一句话,能有温玉澜带给她的伤害大。

是她主动想要一个孩子的。

温玉澜已经四十了。

林兮橪查过,高龄产妇怀孕生子面临一系列的风险,其中有一种检查几乎所有高龄产妇都逃不过——羊水穿刺。

这是一种判定胎儿是否畸形的检查,医生会将一根长长的针从肚皮表面往里扎进子宫,在不能打麻药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得有多疼。

以及还有什么早产啊、难产啊,或是其他心肝肾合并症等风险。

但是,温玉澜甘愿冒险。

想到这儿,林兮橪觉得自己好可悲。

林子成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上车后从中控台上拿了包纸巾扔她怀里。

车子驶出停车场,外面天光流云,阳光甚好,刺痛了林兮橪的眼。

她的泪越流越凶,无声哽咽。

两人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直行,转弯,红灯停,绿灯行。

突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早点儿接受,早点儿解脱。”许久后,林子成说了这样一句话。

像是劝慰林兮橪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我以为……我的内心已经很强大了。”哭过后,林兮橪似乎也放下了所有的芥蒂,能微笑着和林子成侃侃而谈,“毕竟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们做父母的永远不知道,他们的每一个选择,可以对我们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可偏偏,我们还不能恨他们,毕竟,他们是我们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人。”

“后悔来谨城了吗?”林子成问。

“你是指我卖母求学吗?”林兮橪反问。

这是林子成第二次从她口中里听到这个词,他蹙了蹙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说?还是别人这么说过你?”

“没有,的确是我跪在地上,求我妈答应了你爸的追求,因为我需要去更好的学校读书。”

所以,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

林子成哂笑:“你不是这样的人,小本本儿上的账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林兮橪望着前方的车流,目光黯然神伤:“是啊,哪些人对我好,我都记着,可是……这当中,没有她。我就想着,她为了我委曲求全,当然,现在看起来不尽然,就把过去所有的不好都一笔勾销了吧。”

毕竟,她说过了,只求她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