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因果
乔石把王安送上了车，在看到车开出站台后，才走的。
他没有去单位，是去了外公老宅那里。
乔叶馨坐在院子里，望着眼前的一堆瓶瓶罐罐发呆，这是她最近又打扫出来的。
之前已经仍掉了一些，这些是有些舍不得的。
大纸箱里都是乔石和外公做实验用过的烧杯，还有他们一起烧制的杯子。
这些都是乔石心爱的东西。
乔叶馨的父亲是位大学教授，在家里也有一间自制的实验室。
实验室是母亲找来最专业的人士建造的。
从实验室外观结构上能看出来只是一间普通的房子，可是里面却是一整套的化学物理实验设备。
冷冻冷藏都有，消毒设备也是很健全的，堪比大学教学实验室的缩小版。
母亲一直就很崇拜父亲，其实更像是惯着父亲。
父亲总喜欢带着不爱说话的乔石，做些搞不明白的实验。
乔叶馨记得母亲和她讲过一件事，有一次乔石为了证明白磷可以烤肉，做个实验当礼物送给外公。
结果他的烤肉没有做好，却把外公的头发给燎了。
乔石好些天都躲在小屋子里不出来吃饭。
母亲说，最后他们还真的成功了。
那时乔石才几岁，刚上小学不久。
后来自己来接他的时候，他虽然很开心，但也是对那个封闭的实验室恋恋不舍。
当初为了能带走他，自己也答应了他，让他常回来陪外公和外婆，还有那间实验室。
乔叶馨心里知道，这个孩子在实验室那里的时间是有多么的长。
因为只有在那里，才没有人说他是野孩子，是妈妈不要的孩子。
乔叶馨是乔家的独女，母亲叶氏娘家也是本市有名的富庶人家。
可能所有经商的人都喜欢有文化的人，喜欢有正式工作的人，吃皇粮的人。
没有上过什么学的但很会做生意的母亲，就带着很多的嫁妆嫁给了清贫的父亲，一个很有文化的人，拿着工资养家的人。
父亲不爱说话，但是很爱母亲。
他喜欢手里拿着本书看忙碌的母亲签单子。
母亲算账的本领，总是让一旁的父亲瞠目结舌。
他也会陪着母亲在公司里等，等母亲哼着小曲出来。
后来，母亲把生意留给了她，和父亲住在这所老宅里，过起了世外桃源的日子。
父母是爱着她的，只是在她感觉，他们有了乔石后都忘了世间还有她。
乔叶馨望着没有父母的房间，望着房间里熟悉的东西，那些漂起来的尘埃围在她纹丝不动的影子。
橘色的阳光正好照满了墙上，一副《蜀道难》的字幅上。
这是因为自己喜欢，父亲亲自写的。
父亲并不知道，喜欢这幅字的人是她此时惦念的人，乔叶馨苦恼着，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追查了，追查到底的结果就是乔石的身份。
她又一次回想起自己的初遇。
上完大学的乔叶馨也是个特别会经商的人，她和母亲一样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开了几家蔬菜水果连锁店以后，就把公司改成了物流。
乔叶馨看准了做快递运送的行业。
在一次盘点的时候，她遇到了原来的主人，一个很白净的面带忧郁的男人。
也许每个女强人的心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她看不得那个男人颓废的模样。
“你好！我是乔叶馨，你如果不想盘出这个店我可以帮你。”她说话时心已经开始跳个不停了。
男人并没有想搭理她，只是摆摆手，意思让她继续。
和她一起干活的女人，看到自己老板转身走的时候和她说。
“我们老板其实也不这样的，他这些年也帮助了不少的学生，这回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才做不了的。”
女人贴近乔叶馨说：“他说好结婚的女朋友出事了，需要很大的一笔钱。”
“那他家人呢……”女人摇摇头，“都没了，他是个孤儿……”
乔叶馨又望了下远处的那个男人一眼说：“哦，我说上回来没看到他的家人和他呢。”
“我们老板白天在这，晚上还找了一份兼职，给人家开车。”女人喋喋不休的说。
乔叶馨很爱听。
有人走近，两个人“嗖”的分开。
原来是那个男人走过来，他递给乔叶馨一瓶水说：“给你添麻烦了，我想尽快拿到钱。”
说完就走了。
也就是男人转身的那一刻，她的心动了。
可是，也是这个男人让她背负了一辈子抹不去的耻辱。
“叶馨，你别喝了，我们还有事商量的……”王佑拉住她，想从她手上抢走酒杯。
“你说，你说，我哪里不好，他瞧都不瞧我一眼。”乔叶馨蛮横的打掉王佑的手。
“他说和我是陌生人，有陌生人在合同上签字的吗？”乔叶馨还是打了王佑。
王佑望着好看的乔叶馨，心里也不是滋味。
自己护了这么久的女人，居然爱上了一个跑腿的。
“你哪都好，就是不该爱上他，这一点是最不好的。”王佑把住乔叶馨的手，生怕自己再挨一巴掌。
乔叶馨睡着的时候更美了，像朵带花骨朵的莲花。
墨绿的麻花辫毛衣，白色的裤子，粉嫩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她醉了，醉的不省人世。
早上，乔叶馨发现自己睡在宾馆里。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身体却像和人分了家，她感觉哪里都很疼。
好在她还能转动头，眯起眼睛看向身边。
她的身边只有那个不愿打理她的男人，王佑早就不见了。
乔叶馨红着脸问：“是你吗？”
男人点头，但没说话。
“我们不是陌生人啦？”她窃喜的问。
男人没点头，但也不说话。
“你还说我们只是战略伙伴，是钱的打工人，我恨你！”乔叶馨哭着说，脸却红了。
她是真的喜欢他，现在他们已经做了，有些事就不是事了。
“你回来吧，公司我们一起做……”她邀请他。
“不了，我找到了一份工作，给人家当全职司机。”他瓦声瓦气的说。
“那多不好呀，我的生意也很需要你的，我也需要……”她还想试着说完。
他却递给她一条热毛巾，起身走了……
不久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妈，你在干什么？是要都丢掉吗？”乔石进来后说。
他看到乔叶馨坐在那发呆，手里还握着一个杯子。
杯子是手工做的，手法很劣质，上面的图案是两个模糊的背影，一个大人拉着一个孩子手。
那是自己第一次做的，画的是没见过面的妈妈拉着他的手。
乔叶馨听到乔石的声音，眼角眉梢那都透着喜悦。
她也不知道，现在为何会这样的喜欢听乔石的声音，可能是父母都过世以后，这个世界上和她最近的人也没有谁了。
或者，她想从乔石身上找一些自己的过去。
“哦，不是……我看看，看看……”乔叶馨还是被乔石的话吓了一跳的。
她怕乔石看到自己刚才失神的样子。
在乔石面前，乔叶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是有公司的人，平时也是办事雷厉风行的。
她就是一个等待孩子回来的妈妈，盼望着乔石来看她的老女人。
其实，乔叶馨现在还是一个很端庄的人，除了衣着有些老态，五官依旧清丽舒雅。
只不过，父母都不在了，她觉得自己是家里的天，就不在衣服上下功夫了。
好像她都忘了，自己曾经是父母手心里最美丽的宝贝了。
“妈，你昨天晚上是有话要和我说吧？”乔石没有再追问乔叶馨为什么失神，只是把妈妈手里的杯子拿过去。
他把纸箱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两个人进了屋里，乔石去拿了水杯，倒些水给乔叶馨。
他习惯的用一张餐巾纸擦了下桌子上的水，然后放到下面的废纸筒里。
这些东西放的地方在乔叶馨的眼里都是陌生的，乔石对这里比她熟悉。
乔叶馨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无限的酸苦。
这些年她一直想要忘记那个人，可是有了乔石后，她才知道。
忘记一个伤害她的人，太难。
“乔石，你真的和王安结婚了？”乔叶馨的意思是结婚证领了没有。
“嗯，我们领证了。”乔石点头。
乔叶馨坐在那里不说话了，王佑说过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乔石，你发现那个女孩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吗？”乔叶馨还是问了。
王佑告诉她，王安当年出了车祸以后，人是傻了的。
这些年，一个外伤导致的脑癫痫人，又是创伤后遗症重患者，不可能会恢复好的，还有就是王安有先天的心肌缺陷。
这样的人活着的几率都很小。
乔石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乔叶馨，他有些搞不懂自己的妈妈。
“妈，你看不得别人幸福吗？”乔石说完了觉得话有点重。
乔叶馨在他话音未落时，脸就白了。
乔叶馨身体微慌，声音哽咽住了。
重剑无锋！
这是父亲说当初的自己的话。
那时，父亲也劝过自己，被一个人伤害是一道伤口，生下一个和那个男人很像的孩子，将是第二个伤口。
而这两个伤口，将在自己今后的生活里，无数次的割开伤疤，再愈合。
她知道父亲是心疼自己，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握紧父亲的手望着她。
父亲叹了长长的一口气后，在医嘱上签了字。
她还没有再看眼孩子，就摆摆手让母亲抱走了。
乔叶馨自问自己，到底自己恨不恨那个人，她都无法回答。
人家从来没有答应她什么，一切都是天意，和她自己愿意的。
她两眼含着泪望向乔石，自己是不幸福，但是有了乔石后她才感到什么是幸福。
她每次谈生意，见到新奇的物件，都会说我的孩子也喜欢这些，他还会做很多的小实验呢。
只是那时她不解释，让别人以为一直没结婚的她是收养了一个孩子。
她不能带他出去，因为她还是个未嫁的人，会给乔石带来很多的阴影。
“我是不幸福，可是我想要你幸福啊。我知道你记恨我为什么不管你，我那时只想你能在一个正常的地方成长啊。”她说的有些底气不足，却也都是真心的。
“妈，对不起！我是想告诉你我很幸福，我的幸福也是你的。”乔石不是要责怪乔叶馨，他只是要告诉她，王安现在很好，只是个失忆的人。
他不想看到妈妈这样揪心，外婆说过妈妈是一个很辛苦的人。
他也知道，妈妈是爱自己的。
顶着压力生下自己，尽管谁也没有告诉过他。
他的爸爸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