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拉长了光影，粉饰了回忆
晚宴当日是周日，礼服是前一天陆其琛带肖则慕去商城挑选的，既不是大露背也不是性感抹胸，而是中规中矩的长礼服。
当肖则慕穿着那件浅蓝色晚礼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陆其琛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站在高楼栏杆旁边的女子，风吹过将她的长裙摆卷起一层涟漪，长发在空中飘散，美得不可方物。
打听到晚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业聚会，肖则慕的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先是乖巧挽着陆其琛下车，陪着他游走在人群中，灯火辉煌觥筹交错之间，她不过频频莞尔，不说话也不离开陆其琛半步。
有人提起，陆其琛介绍是陆夫人，等到别人想要问其他，他便也找了别的话题就这样不着声色带过。
对此肖则慕甚是满意，起码开场前二十分钟里，她没有看见碍眼的故人，也没有被人为难到，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舒服，那肯定是脚下这双十厘米的高跟鞋，为了匹配陆其琛，她简直就是吃尽了苦头。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一圈下来，陆其琛明显察觉到肖则慕走路的速度变慢，力气也越来越往他身上移，感觉整个人都快往他身上挂了，哭笑不得地扶着她走到一旁的休息区。
“太久没有穿高跟鞋了，现在整个脚板火辣辣的，脚后跟也不知会被磨成什么样子，陆叔叔，你懂不懂按摩的？回去之后帮我泡一下脚按摩一下？”
陆其琛也是发现了，肖则慕每一次喊他陆叔叔，定是没什么好事要做。
“你在这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等我一会然后我们就直接回家。”
陆其琛一边这么说，一边为肖则慕取来一杯橙汁，她伸手去取，指尖触碰到，只觉得一阵酥麻迅速扩散开来，带着暖暖的温度。
因为这点小插曲，回家这两个字在肖则慕脑海中的小震憾即可被抛掷脑后，抿了一口橙汁，点点头。
“那你快一点，我不喜欢一个人待太久。”
在陌生的环境里。
陆其琛不说肖则慕也是清楚的，这种场合总有那么几个人要见一见，偏偏他们从前也跟肖家交好，所以陆其琛不提是不想让肖则慕心里难受，她也省得去过问，凭生给自己添堵。
秦嘉月的出现，是肖则慕措手不及的。
以为会在国外长居一辈子的人，先是用一张单子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紧接着就是以这样一个居高临下的姿态夹带着倨傲的语气，以俗气的好久不见作为开场白。
肖则慕有些后悔杯中的果汁太少，她喝得太快，要不然短暂的聊天里，肯定能用得上，泼在脸上还是泼在那条白色的长礼服，着实有她可以想的。
“则慕，你不会是忘了我是谁了吧？”
第一声未得肖则慕的回应，秦嘉月干脆走近一步坐下来，也不嫌沙发小，坐两个人太挤，这样亲密的姿势反倒令周围的人产生了错觉。
原来陆其琛，陆少今儿带来的女人真的是有背景，眼看着秦家大小姐都跟她这么亲密友好呢。
肖则慕揉了揉眼睛，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放，抬起头来冷冷扫了秦嘉月一眼：“有些嘴脸太丑，那自然是过目不忘。”
“你……”
秦嘉月未曾料到肖则慕一开场就会这么不给面子，脸上精致的妆容差点就掩盖不住她心里的怒火。
今夜她可是特意提前打听了陆其琛会出现，这才精心打扮过来的，结果却看见他臂弯间挽着另一个女孩子的手，细看颇为震惊，想不到肖则慕居然还会回来费城。
“则慕，我们姐妹多年未见，你可是在怪我这些年没有主动跟你联系，千万不要误会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的消息。只是……”秦嘉月故作姿态地看了陆其琛一眼，也是那柔情缱绻的眼神令肖则慕着实不舒服。
如果不是先前看了秦嘉月那胡编乱造的邮件，早已分辨清楚眼前这个女人，这时候肖则慕肯定按捺不住情绪想要撕碎她这张做作的脸。
结束这晚宴之后她一定要跟陆其琛说清楚，该表明身份的时候绝对不能含糊犹豫，要让全世界对他想入非非的那些女人都一个个知难而退。
都名草有主了还在外面招蜂引蝶，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只是阿琛一直没有说起你，我怕主动联系，他会生气，所以这才不敢。今天见他带着你一起过来，我也就放心了，多年前的事，你总归没有怪罪到他头上。”
秦嘉月这说话温温柔柔的样子，典型大家闺秀，别人可能一听就觉得心头都酥麻了。可换成肖则慕，分分钟都觉得跟煎熬一样，如坐针毡。
恰好一个侍者拿着酒走过来，她招手要了两杯。
“我陆叔叔的事情，怎么说应该也跟你没有关系，要不然今天挽着他的手出现的人就应该是你而不是我了吧。这一杯酒敬我们的过去，之后我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了，怎么样，你有没有这个胆子跟我划清界限。”
肖则慕举起酒杯，眼里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表情依旧是那么冷漠。秦嘉月似乎想不到她连虚与委蛇这样的事情都不愿意做，迟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接过酒杯。
仰起头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眼角余光瞥向不远处正朝这里看过来的陆其琛，肖则慕心生一计，嘴角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再来一杯吧。”
秦嘉月起身的时候，肖则慕又拦住她：“喝酒这种要有来有去做全套。”
不疑有他，再喝了一杯之后，秦嘉月起身打算离开，结果被肖则慕一摁，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个什么情况，耳边就响起了呕吐的声音，紧接着胸前一凉，人前恍惚，有惊呼声也有东西跌落在地板破碎的声音。
肖则慕拉着秦嘉月把喝下去的酒尽数吐倒了她身上，不过是数秒钟的时间立马转换出一副喝醉了酒迷迷糊糊的样子，见自己吐到别人干净的衣服身上，满脸歉意。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胃里好难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肖则慕！”
秦嘉月尖叫地喊了一声，站起身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身上这一片狼藉，脸上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肖则慕捂着脸后退几步，装作很迷糊的样子，接连弯腰后低身趁着人仰马翻之时溜出休息区直接往洗手间走去。
为了演这一出戏出点恶气，她也是不小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略微有些心疼呢，要知道这可是陆其琛第一次买给她的衣服，本打算洗干净挂起来珍藏的，毕竟她穿出来的时候，他也夸了很美。
结果就这样被一个秦嘉月给浪费了。
肖则慕一边清理身上的污秽一边碎碎念，等到处理完洗赶紧收走出洗手间，就猝不及防撞上一个人。
腰被扣住，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调香，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肖则慕摸了摸有些疼的鼻尖，心想有机会一定要看看陆其琛是不是练了六块腹肌。
“玩得开心吗？这一次又是装的？”
陆其琛怎么不知道肖则慕的演技这么好，外面的人可都被蒙住了，根本就像是科班出身。秦嘉月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她会来这一出，身上那套Gucci新款定制估计要就此报废了。
“谁告诉你我是装的了，我看见她不舒服，见她装模做样更想吐。”
在陆其琛面前肖则慕可没打算掩饰什么，站直了身子，踮起脚尖瞥一眼外面的情况，人仰马翻的估计一时也没想抓住她这个罪魁祸首。
再看一眼面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凛冽的气息，偏生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
分明就是看好戏的表情。
“怎么样，你不打算夸一夸我演得好？”
肖则慕靠在墙壁上，歪着头同陆其琛对视，后者上前一步，压下身来将她困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鼻尖。
“你就没有想过在场有多少人，你这么一闹，她那么一喊，都知道肖家大小姐出现了。”
陆其琛说得快，没来得及想清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肖则慕双眼闪过一丝阴霾，很快便被遮掩过去，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肖家大小姐，我可不认识，我现在最大牌的身份就是陆太太了，你说是不是啊陆叔叔。”
陆其琛气急反笑，盯着她那娇俏的嘴脸：“所以你要把我也拖下水？今晚过后可都会知道我陆其琛娶了个醉鬼回家了。”
肖则慕微翘着唇角，双手自发自动攀上陆其琛的脖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很心甘情愿被我栽赃冤枉？”
肖则慕的这种小动作，陆其琛压根就不放在心上，搂着她的纤腰就着这个姿势俯身在她红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这是你应该付给我的，利息。”
“不是这样算的。”
肖则慕摆了摆手：“你当时不在场，秦嘉月这一句话里字字暗示，我不在的这些年，难不成你给了她什么暗示？这我都挽着你的臂弯出席晚宴了，她还想着当你的女人，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
肖则慕爱耍小性子，偶尔说些话给人感觉嚣张跋扈，实际上她也并非性格如此，陆其琛宠着她，听她这样说也只是低低笑了几声。
“别人痴人说梦话，你干嘛非要去打扰。”
“……”
痴人说梦话。
肖则慕捂着脸，心里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跟陆其琛陆叔叔多学几招，损人于无形啊。
“好了，时间也不早，你这样一闹外面早就乱了，趁着现在离开你觉得如何。”
肖则慕本就不喜欢参加这晚宴，摆弄了秦嘉月一套自然也不敢想着大摇大摆出去能会被好脸色对待，所以陆其琛此时说离开，深得她的心，点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过我是真的饿了，刚才都没吃什么。”
“嗯，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陆其琛帮肖则慕整理好衣服，再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肩膀往外面走廊走去。他没有问太多，换做别人的话，把晚宴弄成这样肯定会指责一两句，他却没有。任由她胡作非为，还问她玩得开不开心。
肖则慕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步伐与他步伐逐渐一致，嘴角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因为穿着晚礼服，根本没办法去小巷口吃烧烤之类的，肖则慕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所有想去的地方都被陆其琛给否定了，到最后她恨不得一把撕碎这个碍事的长裙摆，可偏偏人家质量太好——
撕不动……
最终陆其琛驱车带她去了一间名叫听秋阁的私家菜坊。
“你喜欢吃的这里都有，你说得上来的菜色厨师也能做。”
“真的？”
肖则慕一嘴应着，另一边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吃些什么了，解开安全带跳下车，缠住陆其琛的臂弯后开始问他挑不挑食，鲜虾吃不吃，鸡肉吃不吃，煎炸食物喜不喜欢……
陆其琛倒也没被缠得很烦的样子，极有耐心地一个个回答，最后的菜单也都有肖则慕来定，每一样都是她爱吃的。
听秋阁的包厢非常别致典雅，肖则慕来来回回四处打量这个地方，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书法画作，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些低劣赝品。能花心思去装潢的菜馆，再加上是陆其琛喜欢的地方，层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拂着裙摆坐下，肖则慕品尝了一口陆其琛刚沏好的热茶。
“秦嘉月不是一直在国外生活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你确定要提这号人物来破坏我们吃饭的气氛？”陆其琛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肖则慕顿了顿：“我也就是好奇。”
“你不如想一想别的重要的事情。”
“什么？”
陆其琛扫了一眼肖则慕纤细的手指，心有所想，嘴上语气自然：“什么时候搬到我哪里去住，你丈夫是个身心健康的男人，没有跟妻子分居的爱好。”
“……”
显然这个话题要搪塞过去太难，肖则慕支支吾吾了半天抬起头来对上陆其琛的目光，舌头就像打了结一样捋不清。
“今晚送你回去后，你自己看看屋里的东西能自己收拾还是我找人来帮忙，这几天内搬完。”
“之前你不是答应了给我几天时间的吗，我不能让我的月租打水漂啊。”
陆其琛不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燃来，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别提看上去有多性感，明明灭灭闪烁着。
“不然我就搬过去跟你一起住，总之，你得跟我住在一起。”
说这话就像是谈论今天是天气晴天还是雨天一样随意，肖则慕瞪大了眼睛，正想说什么，侍者敲门进来送菜。
光是闻香味，肖则慕就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蛤蜊鸡蛋拌面线、松瓤鹅油卷、糖蒸酥酪、空心南瓜饼、辣椒香烤鸡排……
方才的话顷刻间全忘到九霄云外，侍者刚走，肖则慕就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来拍照，还不让陆其琛先吃，每一道菜找准了角度拍完这才把筷子递给他。
“你的口味那么挑剔，想必一定很好吃，看样子就知道了。”
“嗯，你尝尝。”
陆其琛不打算告诉肖则慕这师傅是他从沁宝楼挖来的，至于听秋阁，也是他旗下的产业，以后只要是她想吃的，统统都会出现在菜单上。
“陆其琛，你快尝一尝这个鹅油卷，一点都不肥腻，我以前去广州旅游，尝着道菜的时候觉得可油腻了。”
肖则慕夹一筷子放到陆其琛碗里，因为注意到他很少拿起筷子来，所以主动为他夹菜，目光落在他左手夹着的香烟上，微微蹙眉头。
“你抽烟之前怎么都不问问我一句会不会介意，我不喜欢男生抽烟。”
“……”
陆其琛点烟灰的动作因为肖则慕的话一顿，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几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再折返到窗边，推开窗户，凉风吹进来拂在脸上，舒服之余也吹散了尼古丁的味道。
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肖则慕夹到嘴边的菜都凉了。
这几天下来，似乎她说的，陆其琛都会照做，所有事情都顺着她来，只要是她想要的，她提出来的，他就没有拒绝过。
想起结婚登记那天，陆其琛说帮她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嫁给他，现在想来，她得到的岂止是一个帮父亲翻案的承诺，还有一个处处迁就着自己的丈夫。
习惯了那些人的冷言冷语，突然有一天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即便没有多余的话，仍旧让她感觉到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不吃了？”
陆其琛走了过来就看见肖则慕在发呆，拿过她面前的小碗又帮忙添了两勺热汤：“多喝点汤，肉少吃一点，要是喜欢我下次再带你过来。”
回过神来的肖则慕着急于掩饰自己眼里的不自然，咬了咬筷子：“才不呢，不能浪费食物，你帮我多吃一点。”
饭后，肖则慕饱得差点站不起身来，接连后退了几步，陆其琛看她那样子，没忍住笑了几声。
肖则慕再怎么样也是个爱面子的小姑娘，此时涨红了脸，鼓着腮帮子瞪陆其琛：“笑什么笑！还不是因为你，我说了最近要减肥你还带我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
陆其琛把外套披在肖则慕身上，搂了搂她的腰若有所思：“减肥这种跟你没有缘分的事情还是少挂在嘴边，要不然别人真的会误会你是很有意志力的人。”
“……”
从小熟悉肖则慕的人都知道，她的坚持力基本为零。
肖则慕不服气，冷哼了一声，指尖抬起陆其琛的下巴：“你可别小瞧了现在的我！”
“不小瞧，不论从体积还是从面积上看。”
说完这话，陆其琛自己没忍住，抿了抿唇，肖则慕跺着脚：“你说话能不能稍微让点我！”
勾唇，长指穿过她的发间在她发顶处宠溺地揉了揉，肖则慕，你都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这样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