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感旧[1]（四首选一）

其四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2]。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3]。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4]。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5]。

注释

[1]《感旧》组诗共四首，其一：“大道青楼望不遮，年时系马醉流霞。”其二：“丹青旧誓相如札，禅榻经时杜牧情。”其三：“多缘刺史无坚约，岂视萧郎作路人。”据知，仲则爱上一位青楼女子，并对这段感情十分怀念和惋惜。此选第四首，诗意朦胧，极尽悱恻缠绵之致。本篇作于乾隆三十三年（1768）前后。黄逸之《黄仲则年谱》称之“乃是自述在氿里时之回忆”，不知何据。

[2]“从此”二句：写别后音信全无，往事如烟，不可追寻。音尘，喻指音信踪迹。韦庄《荷叶杯》：“从此隔音尘。如今俱是异乡人，相见更无因。”黛，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妇女用以画眉。

[3]“泪添”二句：用典，《南唐近事》卷二载，陶穀学士出使江南，辞色毅然不可犯，韩熙载命妓秦弱兰诈为驿卒之女，供洒扫馆舍，陶穀悦之与狎，赠《风光好》，词云：“好因缘，恶因缘，只得邮亭一夜眠，别神仙。琵琶拨尽相思调，知音少。待得鸾胶续断弦，是何年？”明日，后主设宴，命秦弱兰歌此词劝酒，陶穀色沮，即日北归。吴苑，吴地的园囿。白居易《早春忆苏州寄梦得》：“吴苑四时风景好，就中偏好是春天。”邮亭，古代的邮驿。

[4]“讵有”二句：上句化用李商隐《无题》：“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下句化用《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讵有，岂有。青乌，即青鸟，传说中西王母的使者。《山海经·大荒西经》：“是谓沃之野。有三青鸟，赤首黑目，一名曰大鵹，一名少鵹，一名曰青鸟。”郭璞注：“皆西王母所使也。”锦瑟，漆有织锦纹的瑟。

[5]“他时”二句：用典，唐人元稹传奇《莺莺传》记述张生、崔莺莺相恋的故事，对张生“始乱之终弃之”表示赞赏，云：“时人多许张为善补过者矣。予常于朋会之中，往往及此意者，夫使知者不为，为之者不惑。”宋人王性之等人以为张生乃元稹本人，后世对此多提出质疑。黄仲则盖相信此说，但不赞成元稹之论，故云“他时脱便微之过”。脱便，假使解脱。微之，元稹字。百转千回，形容反复曲折。《莺莺传》载莺莺委身他人后，不肯再见张生，知张生怨念，赋诗云：“自从消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后又赋诗谢绝云：“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