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前朝余孽萧星河
只见上首的萧聿明不知又抽了什么风,竟是让沈雁行去前面落座。
“缘卿!你怎么坐在那里啊!朕都看不见你了,你过来坐朕旁边,朕想同你说话!”
“……常德!在朕旁边给缘卿腾出一个席位来!”
皇帝陛下说的是“腾”,但是刘常德却只命人在皇帝下首,靠近男席的位置加了一个席位,也算是将此事办妥了。
开玩笑,下面这几位主儿哪位是他能开罪得起的,“腾”出谁来都没他的好果子吃。
原本热闹非凡的大殿,在此刻却是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男席靠近末端的地方。只见一身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慢慢起身,然后朝着上殿的方向走去。
他说:“微臣遵命。”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听得到软底的靴子踩在地面上发出的轻微响动。
沈雁行在众人的目光下,神情自若地在皇帝下首的位置上落了座。对面的孙意微看到这一幕,心下冷笑连连,媚主之臣这四个字,可算是被他沈雁行亲自坐得死死的。
“唉!阉人当道,蛊惑圣听,我大燕真的是……”
孙昊岩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低声说道。
他这一声不高不低,恰巧坐在他旁边的封迟毅和萧聿泽听了个真切,萧聿泽只笑了笑没有言语,依旧低头专心喝酒,封迟毅却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这看起来俊秀非凡的年轻男子居然是一个内宦?
“缘卿,朕之前让你寻的前朝余孽可是寻着了?”
萧聿明忽然问道,神情极其认真。
他说一句前朝余孽,下面的人立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太可笑了,明明同样都是萧氏后人,如今却落得如此倒戈相向的地步,不知始祖皇帝知道了,会不会气到吐血。
“启禀皇上,微臣早已离开了西厂,此事也一直都是西厂主事沈万里大人在着手查办,皇上若是想了解,该是询问沈大人才是。”
沈雁行不卑不亢地淡声道。很好,萧聿明又给了他一个惊喜(吓)。
他想过萧聿明近期会询问萧星河之事,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今日这种场合下问起,众目睽睽之下,他莫不是还想把萧星河直接杀了不成?
沈雁行的话音刚落,下面的沈万里立即起身,行至大殿中央伏地就拜。
“奴才沈万里叩见吾皇万岁!启禀皇上,前朝余孽萧星河如今正关在西厂的地牢中,皇上若是想见他,待明日奴才让人将其清洗干净带入宫。”
不料,上首之人眯眼一笑,好整以暇地说道。
“何必等到明日?俗话说择日不如撞日,就撞今日罢!正好今日诸位爱卿都在,也让他们看看朕这位素未谋面的兄长。”
四周一片死寂,无人敢搭话。
怂倒是次要的,主要是这其中的宫闱辛秘有些尴尬。
当年先帝逼宫,少年天子萧落被废了一身经脉囚禁在曜王府,而当时的皇后已经有了身孕,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被宫女冒死带出了燕都,便就是萧星河了。
而当初那位在冷宫中生下一子的皇后就是备受先帝宠爱的皇贵妃,后来甚至被尊为了东宫太后,她便是叶氏之女叶萧雨。
“所以说……我皇兄与他口中的‘前朝余孽’也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哦对!还有我三王兄。”
不知道何时坐过来的萧泽兰一边兴致盎然地看戏,一边小声同傅桢说着小话。
大殿上,沈万里已经得了皇帝的令,命人回西厂带人,沈雁行的神情没什么大的波澜,似乎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出。
听到萧泽兰的话,傅桢不由轻轻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当年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先帝弑兄淫嫂夺得皇位,导致本该是太子的萧星河流落在外,现在他的儿子又命人千方百计将人抓回来,善待是不可能的,等待那人的,只有生不如死。
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位皇帝陛下会怎样折磨那前朝余孽。
上首,在宽大的桌案的遮掩下,年轻的皇帝抓了旁边常妃娘娘纤细的手指把玩,毫无意外惹来了女子不易察觉的一记刀眼。
“放开……”
常婉清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她本意不想与一疯子计较,奈何这疯子一点儿廉耻心都没有,他居然……
萧聿明不满足于只摸手,竟是顺着那宽大的袖袍探了进去,抚摸上光洁的玉臂,没轻没重地揉捏着,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丝毫不在意女子的警告。
“朕记得当初先帝逼宫之时,孙氏从龙有功,在正德门外亲斩废帝亲卫八百余人……听当时的老人说,那一日正德门前的青石路被鲜血染了个彻底,秃鹫在上空久久徘徊不肯离去,堪称人间炼狱……”
那场宫变是大燕有史以来最惨烈一次,向来温顺的明王率领十万大军攻破燕都,在宫中杀红了眼,血染萧墙,无人幸免。
“呵……世人只知孙氏助先帝夺天下,其功甚伟,殊不知当时先帝身旁还有一位能人志士,坊间传闻其乃是五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足智多谋,有未卜先知之能……”
常婉清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渐渐苍白了起来,单薄的身子在男人怀中摇摇欲坠。
男人却好似感受不到她的异样,依旧面带笑容,俯身轻吻她的耳廓,温柔地说道。
“爱妃忘了吗?那位为先帝献计,卜算出叶皇后腹中胎儿乃是千年祸星的能臣,便是常家那位能通晓天地之事的长辈。”
常玦,常珩的唯一的弟弟,年少之时得了一位得道高人的赏识,随其游历天下名山大川,后来以推测星象吉凶闻名天下,先帝称帝之后以祸乱朝纲的罪名施以绞刑。
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忘记了,世人只知常太傅清正廉洁,乃是忠良死节之臣,殊不知他们常家手上沾染的罪业丝毫不比孙家少!
常婉清深吸一口气,轻轻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的慌乱竟是消散的一干二净,她轻轻勾起一边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皇上说起此事,是想告诉臣妾什么?还是说皇上良心发现,想要为早死的废帝萧落以及您口中的前朝余孽出一口气?”
倘若他真的这么想,那他最应该杀的人就是他自己!
“怎么会呢……”
萧聿明轻轻一笑,低头在女子额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眸底诡异的猩红若隐若现。
上首的皇帝抱着刚刚册封妃位的常妃娘娘旁若无人地亲热,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却是一脸尴尬之色,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做鸵鸟状闷头喝酒。
这时,西厂厂卫带着一个形容脏污,穿着白色囚服的男子走进大殿。
男子赤裸着双足,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手上脚上皆戴着镣铐,随着走动的姿势发出沉闷的响声。
“启禀皇上,罪人萧星河带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中央身形单薄的男子身上,他跪在地上,戴着镣铐的手交叠置在额前,俯身深深叩拜。
“罪人萧星河……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上首的年轻帝王开口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随后,萧星河便直起了身体,自己拂开拂面的发丝,抬起一张俊美非凡的面孔看向上首尊贵的男人。
“嘶……”
大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傅桢也看到那人的样貌了,同样震惊不已。这张脸同曜王府暗室中挂着的那副画像有七成似!
这人竟然真的是萧星河!
萧聿明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没有说话,却是放开了对常婉清的钳制。
见此,沈雁行不动声色地给自己的傻徒弟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起身朝着上首俯身一拜。
“启禀皇上,此人的身份西厂多次核实,确认无误,正是当年私逃出宫的余孽无疑。皇上您看……”
好好的洗尘宴被搅和成这样,在场诸位谁心里也不痛快,自然想尽快揭过这一页,但是皇帝没说话,一旁的太后孙氏却开了口。
“呵!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依哀家看,还得让哀家那命苦的姐姐来认一认,毕竟这是她十月怀胎的亲骨肉不是?皇帝觉得呢?”
孙意微此言一出,萧聿明的神色才有了变化。他转头朝着女人乖巧地一笑,声音轻快。
“朕觉着,还是不要打扰母妃为好,母妃近日身体不适,一直卧病在床,若是再因此激动得病情复发,那便得不偿失了。”
言罢,他又将目光转回大殿上的人,蓦然冷下了脸,冷声道。
“朕记得母妃曾说过,朕那兄长的右肩肩窝处有一枚桃红色血痣……来人!将他的上衣脱了!”
这一变故着实令人始料未及,就连沈雁行都皱起了眉头,薄唇轻轻抿起,隐在袖中的大手微微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