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封老将军
傅桢：这种丝毫没有眼力见儿，说话专门往人伤疤上砍刀的王八犊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窗户开着，夜风吹了进来，透过微薄的春衫抚在身上，慢慢感觉出了几分凉意。
书房中静了一会儿，傅桢先男人一步起身，从一旁的屏风上取下一件黑色的薄披风，又回到桌案边，将其披在男人身上。
“夜里凉，别总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女子拧着眉头，仔仔细细地将披风的系带系好，随后又去握男子微凉的手，将其捂在掌心中，直到捂得不再发凉才放开，换了另一只。
这样亲密的举动早就超出了普通盟友的关系，然而眼前的人却是一个不开窍的木头疙瘩，只一门心思地凭着心意做事，半分不见傅家人该有的精明。
看着她柔软的发顶，沈雁行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中，任她摆弄，薄唇微微勾起，眼神十分耐人寻味。
“今日去见萧聿泽，他有没有同你说些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
傅桢想了想回道：“发了疯说的胡话算吗？他今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就失控了，说了很多……”
她的手还探进男人宽大的衣袖中，掌心轻轻握住着那截伶仃的腕骨，她简单地将烟雨坊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本以为男人会和她一样不解，熟料他只是勾着唇角轻轻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我以为萧聿泽对你敞开心扉还需要一段时间，没想到他竟是这般沉不住气，简直是……”
跟宫里的那位一个德行。
他偏头看过来，在她疑惑的目光下，抽出被扣着手腕的手在她发顶上摸了摸，道。
“任务完成得不错，小影子！”
傅桢皱了皱眉头，心下不明白为何自己就已经完成任务了，所以……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只是眼前的人已经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赵家这段时间有些活跃，赵瑜前两日找到了兵部的人，似乎是想让赵家小辈参军，你觉得如何？”
赵家本来就是武将世家，祖上辈辈出英烈，只是自从赵铭恩为了一家老小主动将兵权交出去之后，赵家便没落至今，儿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染了一身的官场恶习，没有半分武将该有的骨气，看着就让人倒胃。
这次赵瑜主动找关系想让小辈进军营，沈雁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有些高兴的。
“主子，我觉得赵家人再入疆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今孙家把持兵权，赵家若是真能从其手中分一杯羹，对大燕百利无一害。”
傅桢说道。
她微垂着眼帘，眼神有些黯淡。傅家已经没有了，但是赵家还在。
“好。”
这小模样，真是太让人心疼了。
沈雁行淡淡地笑着，似是喟叹一声，抬起手轻轻勾了勾她的下巴。
“听你的。”
次日，赵瑜刚下朝便被兵部尚书叫住了，得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赵英随时都可以去兵部报道，领了军牌便可以去军营中参加训练了。
坏消息是，他要去的军营并非长安军，而是地处西北边陲的陇西军。
“陇西？”
赵英清俊的面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便皱了起来，陇西军和长安军比起来，确实差了不少，但只要能参军，要他去哪里都可以。
“心禅堂兄，我去陇西。我今晚收拾东西明日就走，若是我爹发现了，扬言要打断我的腿，堂兄可得拦着他点啊！”
赵英朝面前的男子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眼中却是湿润了起来，他爹那驴脾气，要是知道他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一定会气到发飙的。
“我会的。阿英，万事保重。”
赵瑜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是赵家的嫡子长孙，无论是人前人后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可是现在，他却是没忍住内心的酸楚，上前抱住赵英，两条铁臂用力到让他发疼。
“心禅堂兄……”
“阿英。军营疾苦，若是受不住了……”
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是他想说的话吗？受不住就回来……真没想到有一天这话居然会从他们赵家人嘴里说出来。
那一瞬间的黯然伤神被赵英捕捉了个正着，少年嘿嘿一笑，抬起手臂重重地回抱他，语气松快地接下了他的话。
“若是阿英受不住，就加倍地努力，决计不会丢咱们赵家列祖列宗的脸！”
他自小活泼调皮的堂弟，就算是长大成了少年，也依旧爱笑爱闹，即使是现在这样面对生死的时候，都没有苦过脸，赵瑜心下欣慰之余，还有些许的自嘲。
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像阿英这样，也永远没有机会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他降生的那一刻起，赵瑜这个人，就是属于赵家的，而不是属于他自己。
赵瑜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有些释然地笑了。
明亮的房间里，温暖的烛火旁，那是赵英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敬爱的心禅堂兄。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他在偏远的边陲军营中咬紧牙关摸爬滚打，一身傲骨被人踩了个稀碎，却又在边关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打中重新淬炼出了一具新的躯体。
赵英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和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旧梦。
大离共有三个军营，长安军，陇西军以及傅家军，现在傅家军残部被编入陇西军中，便只剩下了两个军营。
居于西北边陲的陇西军被掌控在孙家手里，军中身居要职的七位将军都是孙昊岩的心腹，平时自然对孙家唯命是从，说句不好听的，陇西军早就成了孙家的私军。
与陇西军比起来，长安军要更为精锐一些，无论是作战能力还是兵马质量上来说都要更强一些，但是在军饷粮草方面，陇西军的十万兵马要比长安军几近持平。
如今暂领长安军主帅之人乃是封迟毅将军，封将军已年近古稀，却依旧精神抖擞，一直没有致仕还乡。
封将军草根出身，生得虎背熊腰，善用双刀，性情直率，脾气急躁，一辈子无儿无女，双亲早亡，了无牵挂，从来都不惧任何权势，就连皇帝都敢直接怼，脾气一上来就扬言让皇上砍了他，实在是嚣张得不行。
“皇上为何忽然想召封老将军回京？将军年事已高，奔波不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臣附议！”
“臣也附议！皇上三思啊！南疆近段时间多有动荡，长安军现下正是离不了人的时候，万万不可现在召将军入京啊！”
“……”
论有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皇帝陛下的痛苦，那自然是苦不堪言啊！
上首年轻帝王的话一出，大殿上立马就哄作一团，皆是反对的声音，就连一向“不爱”在朝堂上发表言论的孙相也站了出来，神情严肃地开口规劝，声音沉稳有力，中气十足。
“皇上万不可如此任性，封老将军镇守西南，护一方百姓，怎能随意离开？”
此言一出，大殿中立马安静了下来，一片死寂。
站在左手边的一身鸦青色交领朝服的男子轻勾起好看的唇角，眼中划过一抹嘲讽之意。
萧聿明要是肯听这些车轱辘话，那他就不是萧聿明了！
果然，只见上首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年轻帝王弯了眼睛，苍白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是吗舅舅？可是朕早在上元节之前便让人传了手谕到西南，这都三个多月过去了，封将军想必都已经快到燕都了吧！”
孙昊岩：“……”
大概就是从为沈雁行和傅桢赐婚开始，萧聿明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想做什么就直接上手，半句废话都不说。
“先斩后奏”这个词，已经被皇帝陛下玩得明明白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