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请上座之雁字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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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婚(二)

喜娘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听了她的。

“那奴家先给夫人开个脸?”

“嗯。”

院外锣鼓喧天,红绸从府内一直铺到前街,满地都是红色的花瓣以及鞭炮炸完后绽开的碎屑。

从城东到城西,几乎横贯燕都,六条官道,途径八个街口,每一丈左右的距离都有一名身穿红色服饰的厂卫站在那里,腰杆笔直,身挎着银纹长刀。

在这之前,没人想过这场大婚会如此盛大,道路两侧早已围满了百姓,议论声充耳不绝,有人艳羡,有人鄙夷。

“嚯!这种大场面在咱们燕都,可是好多年没有见过了!”

“切!场面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给一个太监!好歹也是一个将军,为了活命连尊严都不要了,简直是晦气!”

“就是就是!真是把她傅家列祖列宗的脸都丢尽了。”

“……”

流言蜚语,往往是最伤人利剑,但是有人却要在这漫天的枪林箭雨中踽踽前行,只因心有不甘,只因希望犹存。

傅府那边忙活得热火朝天,微雨巷这边也不清净。

沈万里前一天晚上直接在府里住下,卯时不到就将自己的亲亲师父从被褥中挖了出来,在后者能冻死人的目光中开始折腾。

沈雁行:等大婚后,一定要把沈万里这个小崽子剁了喂狗!

锦绣坊昨天就将吉服送来了,沈万里亲自伺候沈雁行穿上,连个衣角都没让一边的侍女碰到。

“今日可是师父的大日子,徒儿自当随侍左右。日后府里有了主母,这些琐碎之事,想必也轮不到徒儿来做了。”

面对徒弟的笑脸,沈雁行冷冷勾唇,道。

“说的是。过了今日,你看你还能不能碰到咱家半个衣角。”

个不思进取的玩意儿!都是当了主事的人了,还整天想着伺候人的那一套,出息!

沈雁行本身就长得好,这一身大红色的吉服一穿,镶嵌着玉石的腰带勒出一截窄瘦的腰身,显得肩宽腿长。

墨发用红色的绸带束起,两缕发丝垂落在脸侧,将那张精致俊美面孔衬得更加艳丽无双。

“师父你……”

沈万里有些哭笑不得,师父这张脸可真是……也不知道今日到底谁才是新娘子。

“怎么了?”

沈雁行不耐烦问道。

“不是还要去祠堂吗!”

言罢,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沈万里连忙跟上。

傅府。

白降将最后一支金步摇簪好,然后弯着眉眼看向铜镜。

“主子,好了。”

铜镜中的新嫁娘一身红色吉服,端坐妆台前。

一翦秋水涟漪起,两道翠羽青黛执。

齿如编贝,唇若丹霞。

“主子……您好美啊!”

白降看着眼前女子的样子,没忍住捧着怦怦跳的小心脏犯了个花痴,眼睛都不带眨的。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主子,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一旁的请来做全福夫人的喜娘也笑眯眯地看着傅桢,眼中满是赞赏和惊艳。

“夫人真是惊为天人啊!”

闻言,傅桢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力的想着,她现在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折磨。

她快要被头顶上的凤冠压死了。

“好了,该去祖祠了。”

出嫁的女儿需要拜别父母,由兄长背着坐上花轿。

但是傅桢的父母和兄长都已变成了冷冰冰的牌位,她只需去祠堂告诉他们一声,自己今日便要出嫁了。

傅家祖祠内,红衣加身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跪在薄团上,目光平静地望着面前摆了半个屋子的牌位。

白降点了三炷香递给过去,而后就退到了一边,和喜娘安安静静地等着。

爹爹娘亲,两位兄长以及傅家列祖列宗在上,长挽今日便将嫁为人妇,自此冠以他姓,与其共度此生。

长挽不孝,遭奸人算计,为我傅家先烈抹了黑,还请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长挽早日找出背后之人,为我傅家正名。

女子双手举香,举至前额处,而后俯身拜了三次。

正当白降想要上前时,却看到她接着俯下身去,又拜了三次。

这是……

不孝子孙傅长挽再叩首。

夫君身有残缺,非达官显贵,非皇亲国戚,不过是如长挽一样的飘零孤苦之人罢了。

还请列祖列宗看在长挽的份上,怜他,佑他,莫要嫌了他才是。

傅桢从地上缓缓起身,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白降随即上前接过她手里的香,恭恭敬敬地插入供桌上的香炉里,而后又退回去将她扶起来。

恰好这时有下人来报说,四殿下和赵家大公子来了。

傅桢被人扶着回到喜房的时,萧泽兰和赵瑜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萧泽兰身穿宝蓝色的曳地流仙裙,见她进来,抿着唇角轻笑,道。

“本宫应某人的要求,来为姐姐添妆。”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某人指的就是沈雁行。

傅桢在燕都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自然没有人会来为她添妆,没想到沈雁行居然会把这位请来,可真是太折煞她了。

“多谢殿下。”

傅桢淡声道,目光落在了一旁之人的身上,眼中多了几分疑惑。

“今日傅府不曾宴宾客,赵公子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闻言,赵瑜不由苦笑。

“没有走错。我是来送你出嫁的。怎么说咱们两家都是世交,傅叔他们不在,赵家也会让你风光出嫁,不会让人将你看轻了去。”

昨日老太君醒来之后就吩咐几个儿子置办了十台嫁妆,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大概是与她无缘了。

“我傅长挽不需要任何人为我撑腰。赵心禅,细算起来,你我还差着一个辈分,就算要送我出嫁,也该是你的父亲前来。赵心禅,你们赵家,辱我了。”

赵瑜的脸色随着女子风轻云淡的话苍白到了极点,他自然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有多荒唐,但是他就是想最后看她一眼,亲自送她出嫁。

傅桢言罢,便在白降的搀扶下坐回了床上,没有再理会突兀地杵在房间中央的两人。

房间内的氛围一时变得无比僵硬。

白降接了喜娘递来的盖头,正准备上前,一旁地萧泽兰拦住她,笑着拿过盖头。

“本宫来吧。”

白降垂首退开。

用金线绣着红双喜的盖头轻轻地遮在了女子的头顶,将那一张绝美无双的面容隐在一片红色之下。

傅桢轻轻闭了闭眼,没有多余的动作,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今日是长挽姐姐的大日子,赵公子确定可还要待在此处招人嫌吗?”

赵瑜不为所动,目光落在一身吉服的女子身上,声音沉到发哑,眸底的痛色难以掩饰。

“有劳殿下忧心。”

或许从很多年前开始,傅家和赵家就已经回不去了,一如他和她,无缘无分,此生注定形同陌路,各自安好。

可是他总得亲眼看着她上了别人的花轿,平平安安地进了别家的大门,才能够安心。

既是安自己的心,也是为他赵家减轻一些负罪感。

八人抬的花轿从城西一路走到城东,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今日的新郎官,沈雁行。

在队伍的最后面有四个身穿红色服饰的厂卫抬着两箩筐铜钱,走了一路撒了一路,全程冷漠脸。

“啧啧!这场面,简直了!”

“天爷!这位主儿是真舍得啊,感觉皇帝嫁闺女也就这样了!”

一把又一把铜钱撒出去,收回的是一句接着一句艳羡的话,虽然其中不乏嫉恨之辈,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