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露华宫
沈雁行有意将此事压下来,不想让一个凤翎引起上面那位的注意。
“结案以后,你派两个人去大理寺将凤翎的尸体领回来。”
领回来,找个好点的地方葬了。
次日早朝上,萧聿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了钦天监算出来的大婚之日。
“三月初六,大好的日子!沈卿肯定会喜欢的!”
看着上首又开启了自嗨模式的皇帝陛下,文武百官皆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苍天呐!沈督公再不官复原职,这位皇帝陛下就要把大燕玩完了!
下朝以后,文武百官游魂一样往外走。
太傅常珩落在最后,身上穿着正红色的朝服,眼神莫名有些微滞,很明显心不在焉。
“太傅大人请留步!太傅……”
穿着青色朝服的年轻文官捧着玉笏从后面快步追了上来,叫了好几声才让前方的人顿住了脚步。
常珩停下来,微微侧首看着气喘吁吁的年轻男子,乍一眼看着面生,应该不是自己的学生。
来人弯着腰喘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口气喘匀了,一抬头就看到德高望重的常太傅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不由略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下官徐载舟,乃是年前才从华莱郡调回京都的从六品小官,如今在工部任职。下官冒昧,想请问太傅对于傅家和沈秉笔的这一桩婚事是何看法?”
徐载舟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正是意气风发,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年轻人独有的自信。
常珩看了他一眼,淡声说道。
“徐大人与其纠结这些无聊之事,不若带了人前去黄河口勘测数据,也好为今年的秋汛提前做打算。”
被刺了一句,徐载舟却是不甚在意,脸上依旧带着谦逊的笑容。
“太傅说的极是。只是臣并不觉得这件事无聊……傅家满门忠烈,太傅就忍心看着傅三落得和当年的赵将军一个下场?”
“徐大人!”
常珩冷声喝道,看着徐载舟的目光多了几分警告之意。
“徐大人如今在京为官,不比地方逍遥自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是心里有点数的好。”
警告过后,他便没有再理会徐载舟,越过他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在他身后,一身青色朝服的年轻男子久久未曾离去,没人看到,他眼底的一缕亮光在常珩离开的那一刻,倏然熄灭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刘常德陪着萧聿明刚回到长清殿,就有宫人来报,说大皇子突发高热,闹着要见父皇,怎么哄都哄不好。
萧聿明十二岁亲政,后宫妃嫔众多,但记录在册的子嗣却只有两位皇子一位公主。
大皇子乃是皇后所出,今年不过七岁,自小体弱多病,一年四季娇养着,二皇子和小公主是一对龙凤胎,生母是一个不太受宠的嫔妃,一生下来就被贵妃杨氏抱在了身边抚养,今年不过四岁。
“怎么回事?前两日不是还好好的吗?”
萧聿明听了宫人的回禀,拧着眉头抱怨了一句。
虽然有诸多不满,他还是换下了朝服,带着刘常德离开了长清殿。
当今皇后孙氏是西太后娘家的侄女,刚入宫那会儿也曾得宠过一阵子,但自从有了大皇子之后,就被皇帝慢慢地冷落了。
孙氏为人狠厉,手段了得,这么多年来将六宫管理得井井有条,是故后宫虽然妃嫔众多,但从来没有出现过哪位主儿用非常规手段来争宠的场面。
露华宫是皇后宫殿,早早地便有宫人侯在了殿外迎接圣驾。
“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萧聿明懒得理会那跪了一地的人,径直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内殿。
内殿中,几个太医围在床前,床上躺着的大皇子萧锦溪小脸通红,眼睛紧紧闭着,嘴唇干裂得不成样子。
孙皖茹站在一边满目忧色,就连那一身正红的皇后宫装都掩饰不了面容的憔悴。
“不是说闹着见朕吗?”
男子微沉的声音传来,惊得内殿一众人连忙俯首叩拜。
“叩见吾皇万岁……”
萧聿明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自走上前坐到床边,抬手在萧锦溪额头上探了探,摸到了一片滚烫。
“林易人呢?给朕死哪儿去了?”
年轻的皇帝皱着眉头冷声呵斥道。
在场的太医中并没有林易。
一众太医屈着身子站在那儿,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回话。
安静了许久,终于赶在萧聿明发火之前,皇后说了一句:“林太医应是在储秀宫为锦云看脉呢,皇上有所不知,锦云昨夜咳嗽的厉害,许是不小心染了风寒。”
三个孩子,除了老二萧锦风,一个比一个身子弱,一天到晚不是大病不患小病不断,次数多了萧聿明自己都觉得烦。
萧聿明看了孙皖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这一次也是和之前一样的小把戏,没想到萧锦溪真的病得这么严重。
许是被周遭的声音吵醒了,床上瘦弱的小人儿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明黄色的衣袖。
“父皇?”
尚且带着小奶音的声音微微发哑,萧聿明低头看过去,只见小孩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他,眨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父皇!呜呜呜……儿臣好难受!”
哭还不算,他居然伸出手扯住了萧聿明的袖子,紧紧抓住不放手。
众人看到大皇子烧迷糊了无意识的动作,不禁纷纷打了个冷战,生怕皇帝陛下一个大爆发直接将大皇子掐死。
皇后也揪起了心,紧张地看着暂时还没有任何动作的男子,手里的帕子早就搅成了一团。
萧聿明看着小孩因高热烧得通红的小脸,又看了一眼攥在自己衣袖上的小手,竟是难得地没有发脾气。
闹着要见朕?原来真的没有骗朕啊。
“麟儿……不要再闹你父皇了,快让太医看看你。”
“好,麟儿听母后的。父皇不要走好不好?”
萧锦溪自然是非常听孙皖茹的话,但他又舍不得放开萧聿明,只好小声撒娇了一句。
萧聿明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袖子,慢慢皱起了眉头,眼底升起了众人熟悉无比的不耐烦。
见此情形,孙皖茹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果然下一瞬间,萧聿明腾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冷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父皇!父皇别走……”
坐在床上的萧锦溪哭得撕心裂肺,孙皖茹忙上前将他抱住柔声哄着,同时示意太医上前来为他诊脉。
萧锦溪哭了好久才又沉沉地睡着了,太医开了方子,交代说娘娘可以用烈酒为大皇子擦身。
孙皖茹指了身边的大宫女和太医回太医院抓药,然后让宫人拿了烈酒来,亲自为萧锦溪擦身。
她是孙家嫡女,做姑娘的时候就十指不沾阳春水,进宫为后之后就更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她亲自上手了,但是现在……躺在床上的是她拼了半条命生下来的麟儿。
忙活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一身正红色宫装的女子坐在床榻边,垂首无比怜爱地看着小孩安详的睡容,眼底无声划过一抹哀伤。
锦溪,本宫的皇儿……
萧聿明走得有点急,后边的刘常德用小跑的才勉强追得上他。
“皇上!皇上您等等老奴呐……”
前面的人充耳不闻,依旧走得飞快,明黄色的衣摆随着走动不住翻飞。
忽然,他顿住了脚步停在原地,后面的刘常德一个没防备,竟是差点撞上了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