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年

深海历115年，1月31日，大雪。

…………

核战后，幸存的人们将停战的那天，1月31日作为新年。在这天里，人们会大肆欢庆战争的结束，生还的幸运，以及感恩这一年辛勤劳动的收获。他们会买上成堆成堆的猪羊牛肉，干果软糖。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和和美美地聊天说笑。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此。

外城第七区的一栋老旧住房内。

李萧蜷缩在地上，用单薄的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狭窄的房间空空荡荡，只有李萧身旁的那团细弱的火焰颇为醒目。

由于取暖手段的缺乏，逐渐失温的李萧冷得嘴唇哆嗦，浑身颤抖。他紧紧捏着手中最后剩下的三张纸，迟疑着要不要将之丢进火堆里。这是李萧能用来焚烧取暖的最后一点东西，他不得不慎重地对待。

再等等吧。

李萧想着，伸出手，置放在火堆上。他闭上眼，感受着火堆散发的微弱热气，像是想要将之完全吸收进体内。就像干渴的人，想要舔干净石头上最后一点露水。

火势越来越小了。

如果任由火焰熄灭，李萧可没办法再让它燃起来。他苦涩地笑了笑，不情愿，却不得不捡起一张书页，丢进火里。

火舌快速吞噬书页，从边缘逐渐向内蚕食。先将纸张先灼烧干脆，随后一口吞下，只留下毫无意义的灰烬。

说起来。

这本书似乎还挺重要。李萧拿起另一张书页丢进火堆，漫无目的地想着。当年李萧翻箱倒柜，偶然从一个木盒子里翻到这本书。他撕下一页折纸飞机，结果被父亲打了个半死。

不过，无论它曾经有多重要，在如今只剩下李萧一个人的这个房间里。它的价值对李萧来说，便只剩下蜡炬成灰。

虽然烧掉这本书，也很可能熬不过这个莫名寒冷的夜晚。

但……总比什么也不做好……

李萧将最后一张书页扔进火堆，不再去看，缓缓地闭上眼睛。

随着书页消失，寒冷逐渐将李萧的身体吞噬。李萧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朦朦胧胧之间，李萧听到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旁响起。

“旧日主宰系统，正在绑定中……”

“宿主李萧。”

“……”

“旧日主宰系统绑定已完成。”

…………

“草，大过年的加班就算了，没想到还要出外勤。真他娘的晦气。”圆球似的胖子缩在毛绒绒的大衣里，快速地搓着手，咒骂道。

与胖子并肩而立的男人没有接话。

这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瘦削修长，像一根竹竿。头发乱糟糟的，修剪不干净的胡茬深浅不一。他双手踹在兜里，凝重地望着面前火势熊熊的居民楼，道：

“胖子，还是先灭火吧。”

“诶。是是是，我的张大队长。”胖子胡东城骂骂咧咧地向前走去，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这明明是城卫队的活儿之类的话。

城卫队？

就那帮子吃了饭就走不动道的家伙，要他们在新年的冬夜出外勤，和要母猪上树有什么区别？

中年男子掏出烟塞进嘴里。也没见他摸出打火机之类的东西，只信手在烟的末端搓了搓，烟丝中便燃起一缕缕火光。

“老张！我的烟晚上的时候抽完了，你小子可得给我留一根。”胖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知道了。”

张林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回应道。

站在居民楼下。

胖子胡东城仰着头，抿了抿开裂的嘴唇，脸上的戏谑之色一扫而空。他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向上抬的姿势。无形的立场自胡东城的身体向着四周扩散。一个肉眼不可见的龙卷环绕，将他身旁的杂物吹开，掀起阵阵灰尘。

胡东城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死死盯着居民楼的火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似要隔空取物，驱散火焰一般。

“起！”

胖子低沉地咆哮，如同负担了极重的东西。

随着胖子一声厉喝，只见居民楼中的火焰如有指引一般，从窗户，通道向外涌动，如同一条条火龙腾空挪移。这一条条火龙飞出居民楼，互相缠绕凝聚在一起，汇聚成一条大龙。

吼——

扭曲庞大的火龙无声咆哮，向天冲起，如火箭划破夜空，直指云霄。一直冲到力竭之处，才陡然炸开，发出惊天巨响。如一团烟花，散开一片片璀璨美丽的烟火。

“干得漂亮啊，老胡。”

不知何时，张林已来到胡东城身边。他掏出一根烟塞进胡东城嘴里，给对方点燃。胡东城狠狠的吸了一口，咧着大嘴傻笑着，回答：“这不是我们守夜人的宗旨，为人民服务么。”

张林轻笑一声，没有接话。

守夜人。

核战结束后，这个世界出现了不可计数的超凡者，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诡异和禁忌。守夜人组织应运而生，负责解决那些会威胁普通人生活的超凡事件和超凡犯罪者。

“走吧！进去看看。”张林示意，率先向楼内走去。

这夜。

在局里留守的张林和胡东城两人，感受到来自外城第七区的超凡波动，匆匆忙忙赶来。他们看到了火焰中的居民楼。胡东城凭借自己觉醒的元素系异能，成功驱散了火焰。但引起火焰的那个超凡力量，还没有被解决。

……张林走在前面。两人一前一后地拾级而上。这栋楼里似乎没有什么人居住。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完全看不出受到火灾影响。张林走到五楼停下，左边的房间超凡力量残余最为浓重。张林看了眼身旁的胡东城，胡东城郑重地点了点头。张林随即抬腿一脚将房门踹开。

屋子里空空荡荡。

没有桌子，没有茶几，没有沙发。

一切正常生活该有的东西，都没有。

只有房间的正中央，一团燃烧完的灰烬里，剩下最后的一两粒可怜的火星。

张林的眼底浮起一抹困惑之色，他吸了口烟，自言自语般道：“不在了？明明房间还留存着人的气息，屋子的主人却已经逃了？胖子，你觉得他放火烧楼的目的是什么？”

“胖子？”

没得到回应，张林困惑地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同伴。却见胡东城瞪大了血红的眼睛，面目狰狞扭曲地盯着他，如疯狂的野兽想要将他吞噬。

…………

李萧迷迷糊糊醒了。

他本能地想要直起身子，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李萧随即意识到自己被人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捆住了手脚。这个发现让李萧觉得困惑，身子因为感受到威胁不自觉紧绷。

李萧静下心来，侧耳去听。

汽车工作的轰隆声如雷贯耳。除此之外，李萧只能听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响动。

没有车上其他人的动静，就像这辆车无人驾驶，车上只有李萧一人那般。

由于车辆不时会发生剧烈的颠簸，将李萧轻微抛起，又落回座位。李萧据此能够推断出，他们应该身处荒野，已经离开了东城市。因为东城市最烂的道路就在李萧居住的第七区，但都没有烂到这么夸张。

李萧回忆不起昏迷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理解自己的处境。他试图从身边获取更多的讯息，也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馥郁香气萦入鼻腔。李萧很快便感觉脑袋逐渐加重，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