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我们是虫子

“他还是没有好转吗？”

面对强打精神彻夜未眠的雷斯特，医生也只能轻轻摇头。

雷迪亚兹病的很突然，突然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从几年前起，雷迪亚兹就一直住在他那深度达到二百多米的地下室里，和一些专家研究社会课题。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呆在狭窄阴暗的地下室里像巫师一样神神叨叨得研究社会学？

不过这是面壁者的自由，而且这还不会花PDC的钱，他们当然没理由反对。

可就在昨晚，雷迪亚兹正在和一群专家研究星际社会学课题，突然就咳嗽吐血，几个小时后就失去神志，被送到医疗中心救治。

经过短暂的诊断，最后确认为是和丁仪一样的肺部疾病，并且伴有心脏衰竭，好在雷迪亚兹更加强壮，目前还在抢救中。

但即使用上了所有的技术，包括正在临床测试的技术，但雷迪亚兹的病情还在不断恶化，眼看就要和丁仪一样，最后不得不同样送进休眠舱。

在思维不清晰的情况下进行思维转移是极度危险的，这个时候神经头盔得到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强行转移基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去休眠舱吧，光这么耗着没意义，趁着情况还不是太糟，休眠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次摆明了是ETO的袭击，他们使用的技术一定是目前的我们束手无策的东西，没有必要用他们的生命去冒险。”

说话的是华国代表，他也同样守了一夜，看上去很疲惫。

但雷斯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是正确的，及时保住面壁者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犹豫了一下，雷斯特同意了他的看法。

“走吧，让我们给面壁者一个短暂的告别吧！罗辑、雷迪亚兹、丁仪，他们都去睡长觉了，再见的时候，可能已经是一百年后了。”

他本来想说再见都是相隔两个世界了，但思维转移技术和虚拟世界还是有着一线生机，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短暂的生命已经不再是阻碍了。

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雷迪亚兹的病房，护士们正在拆掉他身上的各种检测仪，准备送往冬眠基地。

病床上的雷迪亚兹双眼紧闭，面目狰狞，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似乎在于疾病作着勇敢的斗争，随时都有可能突然跳起来打出一拳的感觉。

两人都看着雷迪亚兹目不转睛，希望他能清醒过来说些什么，终于，就在雷迪亚兹的病床被推动的时候，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细缝。

雷迪亚兹还是保持了几个小时的神志，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虽然不知道ETO是怎么绕过重重阻碍成功袭击他的，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受到攻击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欣喜而不是愤怒。

三体人将人类称之为虫子，在巨大的技术鸿沟面前，三体的科学就犹如神迹一般，而虫子，连发出自己声音，抗议都做不到。

最大的轻蔑是不理睬，连多看一眼的必要都没有。人类难以忍受这种轻蔑，因为当你想出了自认为极其伟大的构想，攻克了巨大的科学难关，对方却连一点干预的想法都没有，那种耻辱感是难以接受的。

可后来，火种计划、简并态材料，随着三体人一次次亲自和“虫子”对弈，人类渐渐恢复了信心，敌人的肯定才是最真实的。

雷迪亚兹之所以没有直接向三体人发出坐标威胁，是因为他迟迟没有遭到像罗辑一样的追杀，以至于他不得不做一次验证。

但是当他吐血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一切都是值得的。

罗辑当上面壁者的原因知道了，制衡三体人的秘密被他发现了，长达几年的研究终于让三体人坐不住，还是做出了刺杀。

如果此时的他能有所动作，那一定会站起来哈哈大笑。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的雷迪亚兹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两人说不出一句话。

他很想现在就把发现即消灭的真理说出来，然后立刻对三体人进行威胁，但几次张口，却发现无法发出一点儿声音。

雷斯特和华国代表陈济宁也看出雷迪亚兹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是在太小，以至于不得不将头凑近，仔细分辨雷迪亚兹的每一个音节。

周围的其他人很配合地保持安静，病房里只剩下雷迪亚兹用力挣扎着说话的声音。

“虫子....我们是...虫子，三体也是..虫子，我们都是..下的虫子，他们...”

雷迪亚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终于不能再发出一点儿声音，勉强睁开的眼睛再次闭上。

看着他手腕上检测仪的数字，护士们也顾不得陈济宁和雷斯特，以最快的速度推着雷迪亚兹冲出病房。

陈济宁和雷斯特都听到了雷迪亚兹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正在思考它的含义。

虫子？我们是虫子，这是三体人说过的，对于宇宙来说我们可能也是虫子。

三体人也是虫子？而且人类和三体人都是什么下的虫子？

两人交流了一下，雷迪亚兹想说的应该是宇宙中的虫子，那这又代表着什么？

想来想去，雷斯特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陈济宁还是低着头思索着什么。

“陈，陈？别想了，这不是我们的事，我们不是面壁者，应该让其他人来做这些。

我们要做的是给这些思考的人提供最好的物质环境，这才是我们的工作。”

雷斯特这样说，陈济宁也只得暂停思考，不过雷迪亚兹的话在他看来绝对隐藏着重要的信息，回去后还是得认真研究。

不过现在要做的还是想想这件事怎么收尾，丁仪和雷迪亚兹遭受袭击的方式至今没有找到，在找到真相之前，所有人都会陷入到可能的危险之中，即使不死也得去睡几十年。

可以预见，接下来整个地球又得闹翻天，掘地三尺去找ETO余孽了。

不过他突然又想到些什么，提醒雷斯特：

“这次清查不要搞的太过暴力，让你们的人约束一下，尤其是米国那边....不是我说，做的确实有些过了，这样下去你们的人民会造反的！”

雷斯特当然知道陈济宁的意思，这些年米国那边的确有些过火，但要他们去干涉别人的内部事务...而且米国情况不一样。

“陈，你不了解，合众国的自由的信念和合法持有武器对于我们的工作产生了很大影响，有些时候，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我说的不是这个，雷斯特，你知道我不会多管闲事的，但你们在米国，还有星环城...”

“这是谣言！陈，你不应该相信谣言，好了就到这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要干涉别人内部！”

一说到星环城，雷斯特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陈济宁，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陈济宁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也就不去想那些，反而雷迪亚兹的话倒是让他有些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