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东京城响彻的战鼓声
作为当今东方大地两大强国,宋军与金军在今日都有极高的战略执行能力。
宋军意图无需多言,张叔夜与刘鞈都要不惜代价的将御前军器所转移到内城去。军器所的归属,将极大影响战事的胜负。
在刘鞈亲自率军死守长街后,张叔夜没有多做罗嗦,只是庄重的说道:“愿君多加珍重,安全返回。”
随后张叔夜便率领剩下的一千五百人迅速沿街西去,一行人要一直向西疾行四里左右,才能在看到在西大街南侧的御前军器所。
不要觉得张叔夜没有交战,此行便安全,事实上论凶险程度,这一千五百人还在刘鞈之上。
御前军器所实在太靠近外围,接近外城西南角。无论是外城南壁还是外城西壁,上面的金军一旦下城,就有可能对张叔夜发起攻势。
可能出现的敌人比明面上的敌军更加难以防备。
而在另一方面,金军的态度也无比坚决,势必要打掉这支出城作战的宋军。
绝不能让这支宋军打乱金军的屠城计划。
金军部队有限,无法大规模屠城,这就导致金军其实也是如履薄冰。派出的军队只能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肃清东京军民。
国子监与太学就是东京军民抵抗意志最坚定的区域,金军必须在今夜将其肃清,然后全部焚为灰烬。以此来实现打击东京军民士气的目的。
在这屠城关键时刻,若宋军从背后发起袭击,正烧杀屠城的金军将会损失惨重。
指挥这支金军的将领却非是女真人,而是一位契丹人,名为耶律怀义。
千万不要因为他是辽国降将就对他有所轻视,能在将才云集的金军中独领一军,其才能可想而知。
在太原之战中,耶律怀义曾经大败后来号称大宋中兴四将的刘光世,一战覆灭宋军数万人。
以耶律怀义的赫赫武功、曾经击败宋军数万人的战绩,若宋军出城万余人,他还会多看几眼。
可眼前宋军只有千余人,耶律怀义起初并未放在心上。他率三千军队而来,第一波攻势却只派出了三谋克,也就是三百人。
这绝不是耶律怀义轻敌大意,对这种宿将而言,十分清楚,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重。
在这种短兵相接的巷战中,三百人已经是军队能展开的上限。继续增兵,除了增加阵型厚度外,不会有任何作用。
两支精锐步兵相遇,关键在于厮杀的勇气。刀盾枪戟相交,杀声震天,烟尘四起。哪支部队扛不住伤亡的恐惧,率先崩溃,哪一方就会大败。
而在当今,最勇敢坚韧,血条最长的军队无疑是金军。
用宋军将领的话总结,宋军与西夏战事,不过一进却之间,胜负决矣。这就是血条不足,一战就能定乾坤。
但到了金人,则胜不追,败不乱,整军在后,更进迭却,坚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战非累日不决,盖自昔用兵所未尝见。
以往宋军与西夏军队半斤八两,也就是勉强一战的水平。辽军比宋军稍强,弱于金军。
但很显然,随着赵桓君临万方,宋军的军纪为之一肃。是否能够整军严明还不好妄下定论,但“令酷而下必死”却成为全军的共识。
所有人都没了退路,要么坚守阵地,要么死于东京,没有其他选择。所以宋军只能列阵死战。
契丹人与女真人在外貌上对宋人而言没有太大的差距,尤其在烈焰滔天的背景下,这些从大火方向走来的胡人都是荼毒东京的暴徒。
刘鞈站在旌旗下,大吼道:“击鼓!”
因为是巷战,敌方没有骑兵突袭,所以刘鞈命令宋军列的是还是六花阵,也就是箭阵。
第一鼓响起,执旗士卒向前,列作整齐一排,在全军阵前,一排飘扬的朱旗在空中猎猎飞舞。
紧接着后面四队全部架起弓弩,站姿立定。
正在后方督战的耶律怀义见到这朱旗飘扬的一幕,顿时目光闪过一道精光,敏锐察觉到了这支宋军恐怕与往日多有不同。
下一刻,冰冷灰暗的东京城中,响起了宋军那激昂雄壮的鼓声。
鼓声中,无数已经蜷缩进黑暗的身影,从一处处角落里走出来。
所有人都听到了那连绵不绝、斗志昂扬的战鼓声,朝廷禁军正在浴血奋战!大宋正在抗击胡虏!
一位位东京好汉,学子士人,甚至妇孺小儿都感觉胸膛中有一股意气在沸腾,心中有热血在燃烧。
事实亦如百姓所想,当第一通鼓声激昂响起,宋军执旗士卒后方的第二队士卒便向前,随着鼓声指挥统一攒箭驻射。一通鼓便是一阵齐射,连放三箭。然后退回,三队上前,复发三箭。鼓声结束,四队迎回前队。以次轮回,张而复入。
战鼓连绵,弩不绝声。
这是大宋朝历代兵法之大成,是文明技术之结晶。
宋军驻足山立,不动于阵前,丛射之中,则无不毙踣。
这套战术若是将禁军将士手中神臂弓换成火枪,《武经总要》甚至直接能为东方军队,提供一套排队枪毙战术的陆军操典。
这箭阵本是为应对胡虏勇骑的,骑虽劲,不能骋,是以戎人畏之。当年在杀熊岭,种师中就是靠这强大的箭阵,打退了金军铁骑的一次次冲击。
如今这套战术用在了巷战步兵身上,正在列阵而进的契丹步兵顿时遭遇重创。
哪怕契丹士兵正面举盾,也挡不住连绵的箭雨,盾牌被射碎,铠甲被洞穿,大量契丹士卒倒在血泊当中。
三通鼓过后,胆战心惊的契丹士卒再不愿保持队列送死,有人绝望的举刀怒吼着冲向宋军箭阵。
这些士卒最为凄惨,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士卒尤为惨烈,神臂弓的第一箭便命中他左侧大腿,强劲的弩箭甚至能够洞穿重铠,洞穿他的腿骨更完全不在话下。
在弩箭命中的瞬间,这名士卒左腿便断折,向前冲刺的姿势变成了扑倒,可人还在半空。三支弩箭便洞穿他的胸膛,箭杆带出大量血肉,通体血红。
身遭如此创伤,他已绝无生还可能,可他意识还残留,未能完全死去,依旧能感受到身体的剧痛。下一刻十几支箭矢密集而至,插遍他的全身。眼眶、咽喉、肾脏、小腹甚至膝盖上都有晃动的箭杆。
这一瞬间,他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已经无人能够知晓。因为他和身后所有勇敢冲锋的契丹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最勇敢善战的五十多人战死沙场,剩下的百余人都仓惶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