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
闪电晃得房间里时不时明亮如昼，十九拿了块抹布，出门走进黑漆漆地夜里，把抹布放入水坑蘸湿，然后认真地擦洗身体。
风冷，雨也冷，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的响。她的左眼早就毁了，看不见东西，徒有其表，右眼红通通的，辨物有些模糊。
终于擦干净身体，她搓着洗净那块抹布，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跪在两名赤着身体的女孩前，细致入微地给她们擦身体，见抹布脏了就跛着脚出去洗。
两名女孩和她年纪相仿，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还残存着余温，要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变得僵硬。十九给她们擦完身体后在原地呆呆地跪着，看着她可能得叫姐姐的两名女孩。
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的好像连屋子都要震塌，某声撕裂苍穹般的雷吼惊醒了她，吃力地站起，拖着痛苦不堪的躯体，她借着闪电光芒找到只生锈的铲子，扶着墙走到房间后的草堆里，挥起铲子就挖。
被雨浸湿的土地很好挖，只是要勤些清理黏在铲面的泥土，她从黑黢黢的夜里挖到早晨的太阳升起，直到夜晚再次来临，暴雨只剩自叶尖滴落的露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十九感觉很疲惫，她从挖好的坑里站起来，走入房间，看见两名女孩的脸上出现了青紫的斑片，她揉揉眼睛，一个接一个背起来安放到坑中。
把两名女孩安置好时夜色已经很浓了，没有下雨，却比昨夜还暗，天空既没月光也没星星，孤零零的。
十九爬进坑里，平躺在两名女孩的身边，直勾勾盯着天空。坑里的天空是四方形，以前在村里哪个地方抬头都能看见房屋檐或者树叶缀在上面，现在的天空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东西掺和。
外面有风吹，传来密密匝匝的树叶互相拍打的声音，急促繁乱。坑里却感受不到，她安心地闭眼，意识中外界的风声和恐惧的尖叫声一起出现。
恍惚了下，她再睁眼天已经亮了，十九呆滞地坐起来，看见女孩们脸上的斑片没有了，她活动了下被冷得发僵的手指，看看暗蓝的天空，低头再看女孩们，俯身亲吻了下她们的额头，然后从坑里爬出来填土。
傍晚太阳剩半边时她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村子，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从铺子里拿了件不合身的宽衣服，没有人在乎，确切说，街上空荡荡的，因为大家都去看中午那场特大爆炸事件，死了很多人，都是男人，大家忧心忡忡地讨论这下整个村子都要完了。
村出口在北，所以她就向北走，几天后，她在荒野里牺牲了唯一的衣服救了只受伤的鬣狗，伤害它的也是鬣狗，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救，看见鬣狗被撕咬的场景就去做了。
之后她就带着鬣狗向北走，她不想停，鬣狗受伤走不了路，见它一瘸一拐，就将它抱起来走，不重。等鬣狗的伤变好她已经走过很多个日夜了，不记得是离开村子第几天的早晨，她看见一位红色长头发女人。
女人穿得时髦，弯腰对个女孩说：“被侵害就去城市的全安署报案，别哭哦。”
“真的吗？”
“当然，我带你去，他们会管。”
“现在？”
“嗯，之后我们去景午镇玩。”
女人带着女孩坐车离开，十九停在原地，匆匆数眼，她不会忘记女人的外貌与声音。看着坐在椅子上说话的女人，她很确信就是她。
红头发女人将本子合上，问那身材娇小的女人：“这批货质量怎么样？”
“红姐，都是经过检查的，很不错，我们在其中挑选了几个顶好的，你要不去看看。”娇小的女人笑着说道，红姐起身往外走。
十九跟踪上去，看她们进入大排木屋中的某一间，便停在天窗处观看，手指蓦地蜷紧。
这间木头屋里三四十个孩子，年龄从四五岁到九、十岁不等，清一色的女孩，见到红姐两人，有的害怕、有的厌恶、有的麻木。
娇小的女人手指点了几个女孩：“她们样貌不错，培养几天送给老顾客，这次我们想从‘有欲’独立，他们的资金支持很重要。”
红姐赞同地点头，吸了口烟才说：“有了订单，通知加工商明天来，把那几个女娃领走。”
十九狠咬着下唇，忽听骤然一声巨响，厚厚的木板墙破了个大洞。猝然的意外惊住屋里的人，孩子们叫喊着缩成一团，红姐两人登时看向破洞处，脸色难看。
木屑烟尘散去，只见那儿站着个小女孩，有着棕褐卷毛，十九呼吸一滞，瞳孔紧缩。
红姐看清来人，嘴角牵起微笑：“小妹妹，有什么事？暴力的女孩子不讨喜哦。”
“我来这儿的目的还不明显？”怀幸嗤笑，“什么叫做暴力？我就是把你们全宰了，全世界也喜欢我。认知出现严重错误，真怀疑我们之间能不能交流。”
“还真是伶牙俐齿，姐姐看不出小妹妹的目的，能否点明一二？”她说。
“放了你们捉来的所有人。”
闻言，红姐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那群躲在墙角的孩子们有不少眼睛里出现期待。
红姐拢了拢长发，笑着说：“小妹妹，富有正义感是好事，社会中像你这样的不多，姐姐真的很喜欢。不过你知道吗？正义得用对地方，这群孩子不是我捉来的，她们都是被父母卖给我的，我们是公平交易，受帝国法律保护。”
“是嘛，”怀幸说，“那就放了你从烂人手里买来的所有人。”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红姐无奈叹气，眼神忽然变得凶狠，身后浮现尊神祇虚像，“不听话的女孩很让人讨厌。”
“讨厌？看不惯打我呀……”
“你的欠揍能不能分清场合！”
另一道声音响起，怀幸看见十九出现在身边，便露出标志的笑容。十九不想吐槽她这笨蛋牌傻笑，愤愤地说：“待会儿找你算账。”
站在不远处的红姐愣愣的，只看到残影转瞬即逝，再眨眼，胳膊就被划出道长长的口子如果，若没有唤出指引之神，恐怕此刻自己躺在地上了。
她握紧拳头，斥责娇小女人包扎的话，转头阴笑道：“没发现你还有同伙，小孩子就做小孩子的事儿，别处处充当正义勇士！”
“就要当！”怀幸反驳完看十九瞪自己，补充说，“我说了才三个字，而且我能打过她，我跟你说过的，我特别厉害。”
十九没说话，看那红姐手中出现把长刀：“要充大人，姐姐就不杀你们，砍了四肢当个容器，看你们还听不听话。”
说话间，她持刀而上，来势凌厉。十九速度极快，拿着匕首几次想要近身伤害，却被她的指引之神阻挡。再观怀幸，握着小刀就是打，又薄又短的刀刃将红姐的长刀打回去，招式快到红姐反映不及。
这一来，十九就能趁红姐唤指引之神防怀幸的机会近身伤害，每次出手都直奔要害。
红姐万万没料到两个年龄加起来没自己鞋码大的孩子招式这般猛，这个黑头发的女孩冷冷地话不多说，见机就往自己身上刺；那个卷毛女孩见指引之神扑到跟前，眼神兴奋，张嘴用牙齿咬住小刀的刀身，徒手硬生生撕开指引之神的躯体，能量光粒四处迸射。
普通人竟将神手撕，场景不说骇然，也是触目惊心，看女孩的激动表情，活脱脱从地狱而来专食神的恶魔。她连忙喊道：“请等一下，请听我说。”
十九的匕首猛地顿住，离红姐眉心近在咫尺，匕尖的血滴落下。她冷声但：“你还想说什么？”
红姐满面无可奈何，掸掉衣服上的尘土：“真是拿你们没办法。你们想要这群孩子好过，也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所以感同身受，对吗？”
十九道：“要说就说，别绕弯子。”
“如果你们心疼这群女孩，可不可以也心疼心疼同位女性的我呢？”她拿出手帕擦拭脸庞的血迹，语气充满悲伤，“你们也该知道女人想要站在高处不容易，我们仅仅是存在就很困难了。”
她看着有些动容的十九，续道：“我十二岁成了景午一位富商的妻子，他的妻子很多，我想要得到他的倾心谈何容易，这之中还得提防其她女人。
“后来，我学习经商，渐渐超越其她女人成为家中独特的存在，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帮助丈夫打理产业，不谈废寝忘食，但矜矜业业总是有的。
“可是他却想把有我打拼出来的财富分给新娶的女人，那个该死的贱人何德何能？我能怎么办？总得为自己想个后招，比如成立新的招牌。
“这么多年我手中有跟多人脉与资源，我费尽千辛万苦得到客户名单，使他们付了订金，然后从固有资源所里买来这些女孩，只要加工完成再出售，我就有了真正意义的第一笔钱。
“有了成功案例，我有信心越做越大，甚至可以跻身本区域名商中。你们这些小孩只顾眼前。却不想若我作为成功的商人，会打破多少对于女性的偏见，产生的影响有多大。”
十九迷茫了下，看向怀幸，后者面不改色：“固有资源是什么？加工的意思是什么？”
红姐解释说固有资源所就是本镇及附近地区与他们签署合约的家庭，这些家庭保证每年至少交出十名女孩，他们给予对方补贴，买卖时则另给钱。这些家庭是在场孩子的主要来源，还有部分是无家可归的。
而加工就是字面意思，有些顾客喜欢人身某个部件，如手、眼睛等等，由专业加工商加工，或削了鼻子或挖出眼睛，特殊处理再出售。似红姐之前的威胁话，有很多人会提出只要能生孩子就行，所以他们加工时砍掉四肢、弄成哑巴。
“我问你，”怀幸握了握小刀，低着头，声音沉沉的，“这种产业是全北域存在的？”
红姐笑道：“当然，我说过是受帝国法律保护的，不过官方会统称勾伎，毕竟里边涉及分类很多。”说完，她看着十九，“小妹妹，好好考虑，究竟是为眼神的蝇头小利，还是女性的未来。”
十九抿唇不言，怀幸抬头徐徐呼气：“说完了啊，你可以去死了。”
红姐赫然瞪大眼睛，欲言之际十九已经手起刀落，再看那娇小女人见势要逃走，便一并解决，她扭头看向那些女孩：“叫出其她人，别回家，去别的地方生活，天亮了再离开，这会儿出去危险。”
女孩们面面相觑，皆不敢说话，她也没多说，拉着怀幸出门：“都这样，别多想了。”
“都这样就得坦然接受吗？”怀幸垂着眼睑。
“接受不了就干他先人的，想什么？”
怀幸看着她，点点头：“确实……”
“确什么？”十九打断她的话，怒吼道，“单枪匹马就往敌人窝里闯，不观察情况就出手，骄傲死你！这次恰好遇到个弱的，要是对手很强呢？要是房间里有机关呢？要是其它房间全是敌人呢？你就往里冲，你是不是傻？是不是缺心眼？”
怀幸懵了会儿，捂着心口说：“我可能没告诉过你，我没有心。”
“我看你不仅没心还没脑子，不看情况就知道过嘴瘾，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比我早出生的一年是在河里扎根给脑袋灌水吗？”
十九吼完就气愤地转身不看她，怀幸鼓了鼓嘴巴，伸长脖子瞧她，语气轻松：“亲爱的妹妹？哎呀，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哇！鬣狗找来了，它好聪明可惜比不上我。”
“你也只能跟狗比了。”十九冷冰冰地说完朝着红姐办公的木屋走。
“已经一分钟了，你生气还没有消吗？你不理我，真的不理我，给你最后五秒钟挽回时间，珍惜昂。好吧，这样的话我就得翻新账让你无地自容了。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走？”
十九脚步猛地停住，转头看着表情严肃认真的卷毛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