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上京。
初春烟雨潇潇,庭院弥漫着清冷。
武安侯府进进出出,延请的女医和大夫都在锦阁前厅候着,几位长辈都正襟危坐在前厅,等待大夫们讨论药方。
“治得好,所有人都重重有赏!”身着绿色长衫,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低声道,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小姑娘。
可若是治不好,那便后果自负了。
云家大爷,元国的戍边将军之一,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下面的女医战战兢兢,不时地落下冷汗,也只能唯唯诺诺地听从着主家的吩咐。
这可是武安侯府。
行差踏错,性命难保。
锦阁暖间。
精美的拔步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头上绑着厚厚的绷带,从刚刚看不出胸口上下起伏转为了正常呼吸。
而后迷茫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云缚安呼出一口浊气,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还是自己从小睡着的那张床,上面雕刻着她喜欢的风景,秋海棠,春桃花,冬腊梅,夏荷塘。
春夏秋冬四季,尽在她的眼前,是阿翁请了名工巧匠为她做的。
镂空照灯影,万籁皆寂静。
云缚安伸出自己的手来,莹润白皙,小巧柔软。
她不是死在了沈家后庭吗?
“小姐醒了!快找大夫来,小姐醒了!”
云缚安闭眼,听少女声音入耳。
好像是绿萼,快活明亮又惊喜。
云缚安慢慢将手握紧,顿觉刺痛,从呆愣中醒神。
下一瞬,守在门外一个着绯色绣麒麟朝服,鬓色发白的老者便提步走进来。
他面容微微苍老,眼睛却明亮有神,更显威严与端方。
是阿翁,当今元国正一品的武安侯。
“阿翁……”云缚安看见熟悉的面孔显露出关心的神情,声音哽咽,泪一下子便止不住了。
她的阿翁,这是她的阿翁!
死在了八子夺嫡之中,自小疼她如珠似宝百般爱护的阿翁。
终于,她再次见到了。
听着素日任性娇蛮的小孙女这般委屈的言语,武安侯再无平日的肃穆庄严,将宝贝孙女抱在怀里:“娇娇……好孩子……没事了……”
【我的娇娇,这是受了多大的苦……】
憋闷了两辈子的委屈,云缚安在此刻全部倾泻了出来。
这让武安侯愈发心疼:“没事的,阿翁改日就把西山给它掘了!”
【宝贝娇娇,就是因为太单纯了,才会被沈珏那样的男人蒙骗!】
云缚安听着武安侯怜惜的话语,生怕提了那狗男人的名字让她受了刺激。
甚至还强颜逗她笑,一种窒息的酸楚在她心中弥漫。
沈珏,她绝不会放过这个狗男人。
上一世此狼心狗肺之人利用她的喜欢,作践她乃至整个武安侯府,让武安侯府成为整个上京的笑柄,也算是她识人不清,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嗯……
刚才阿翁根本没开口说话啊?
云缚安将头埋在武安侯的怀里低声啜泣:“阿翁,我们以后不提这个事情了……”
顿了一下,她又开口晦涩:“孙女已经不喜欢沈珏了。”
瞧着小孙女的情绪像是稳定下来,说出的这些话却也让武安侯一下子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娇娇,这是转了性子了?莫非受的刺激大了?】
武安侯拿了个软枕让她靠上,摸摸自家孙女的头:“不管怎么说,阿翁还是希望娇娇可以开心一些。”
【其他的事情,就让我做个做阿翁的去办吧!】
待武安侯离开走远了,云缚安鼻尖酸酸的,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这是……
巫术吗?
“小姐,女医来了,让她为您把把脉吧?”绿萼将女医带进来,又仔细为云缚安垫了垫腰。
女医手刚搭上云缚安的脉,云缚安便听见了女医的心声:
【可算是醒来了,要是有个闪失,我的行医生涯也算是断送了。】
“您的身体已无大碍,只需要好好照顾些伤口,别碰了水,容易留疤。”女医仔细的说道,“我这就开个药方,您好好补补气血。”
几乎与她听见的无二。
云缚安点头,绿萼笑脸盈盈,拿了银钱将人送走。
而云缚安则是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难道是只要她的手碰到别人,便能听见别人的心声吗?
这也太奇幻了,志怪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云缚安握紧自己的拳头,家里的人怜她早年丧母,一心疼爱,自己却自降身份,还让整个武安侯府都陷入危难之中。
她的母亲因为生她难产而死,年幼的云缚安将母亲的离世全部都怪在自己身上,平日里寡言少语,更不爱和家里人说话。
即使是这样,家里人却从来没有忽略过她,反而将她娇宠着,自己却反倒听从别人的谗言,觉得云家所有人对她都只是假象罢了。
这才一步错,步步错,让人钻了武安侯府的漏子!
她的罪,她来赎!
绿萼陡然瞧见小姐的眼睛露出不经意的阴暗,心里微微一抖。
小姐醒来,似乎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带着冷意。
武安侯却遣了罗管家,请云缚安去前庭花厅。
云缚安经历了太多事情,一时间反而有些恹恹:
“罗叔,阿翁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奴才不知,侯爷只说请小姐移步前厅。”罗管家和蔼中带着十分的恭敬,云缚安养在武安侯膝下,他算是看着这位娇贵的孙小姐长大的,同样喜爱。
云缚安只得先抛下脑袋其他的想法,被绿萼伺候好穿戴后便跟着罗管家去了前厅。
“娇娇来了?”武安侯严肃阴沉的面容在看到云缚安的一瞬间,变得可亲了许多。
这是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娇宠了十年有余的孙女。
云缚安乖乖行礼:“娇娇见过阿翁,见过大伯伯,二伯伯,爹爹。”
行礼完毕,云缚安思绪混乱,愣了一下,她与阿翁,并没有多少血缘关系在里面。
大伯二伯乃至爹爹和大姑姑,都并非阿翁亲生的,唯剩下一个亲生的小姑,也已经远嫁了,极少能够回来看望他。
可阿翁,仍然为了这个血缘淡泊的家,不仅在自己亲爷爷离世之后接管了自家这一支脉,并为此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好孩子,快起来,到阿翁这来坐。”武安侯的下手位安置了一个小椅子,正是为云缚安准备的!
她一坐,就是九年,如今,她十一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