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省悟
燕京的夜晚，淅淅沥沥的正下着小雨。
芷涵，汪芷涵！双目经闭地躺在床上，她闹心，她不懂自己怎么就迷失掉，心里突然冒出一种“讨厌”的情绪。
她讨厌自己竟迷失在一场自作多情的镜花水月，讨厌自己的挣扎犹豫，讨厌自己一念之差酿成今天难堪的局面。
死过一次的她，此时无比的清明，过去的已经过去，却发现真正的放弃是不需要努力的，需要努力的是让自己有能力去珍惜最宝贵的亲人。
只是刘咏的出现让她错愕、惊慌、纠结。
错愕的是她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居然是刘咏！他欣喜若狂的抱着她欢呼叫喊，让她激动而又有一份生疏和尴尬。
昨天度过了模糊混乱症状之后，她拒绝了刘咏的照顾和陪伴。晚上，刘慧给她擦洗的时候，她问起自己昏迷前后的情况，刘慧说到刘咏时的话，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自从你出院回家的第二天，刘咏就搬到了家里，你一天要吃四餐，按摩四次，每隔两个小时翻一次身，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排痰、清理大小便，晚上也要起来帮你翻三次身，这些主要都是刘咏在做，我和特护只是做些他不方便的事。”
汪芷涵发现，她虽久卧病床，却未长一个褥疮，身上肉色与寻常人无异。
“刘咏是个细心的人，他经常掀开被子，你若哪面皮肤发红，他就帮你换个姿势躺着。天气好的时候，他还会抱着你上屋子的平台晒太阳，拿着本书叽里呱啦的念着，或者给你吹口琴。”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日复一日生死相守，哪怕她一无所知。
她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咕噜噜”、“哎”、“嗯”，在他眼里也许这不是毫无意义的几个音节，而是她在表达“有痰了”、“疼”、“痒”等各种想法。
“后来医生用高压氧治疗和促醒手术给你治疗，他每天配合进行四肢各关节被动活动、拍打，夏天用冷热水交替刺激。”
其实，后来汪芷涵觉得自己有意识，就是无法开口说话，当时她想要呐喊，内心渴望着交流，但却无法得到大家的关注，只能一直和自己的意识对话，
她就像是在黑暗的太空中行走，完全没有重力，身体在慢慢往某个方向悠悠的转着。
“刘咏对你真的是1万个没得说，你千万千万不要犯傻。”
刘慧真是心焦她错过。
她知道班上的男生有几个是喜欢她的，刘咏就是其中之一，然刘咏在她生死未卜时异于常人的做法，可以说，错乱了她长久以来的一些认知，也错乱了她全部的心情与秩序。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的辗断了所有的感情纠葛，可刘咏的出现，又使她建立起的平静彻底瓦解。
纠结加不知所措，她似在火海里挣扎。
“咚，咚咚。”门轻轻的被推开，汪芷涵睁开眼看向房门。
刘咏微笑着走过来，带着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她有些被感染到了。
抑或是因为刘慧昨晚的一番话语，又抑或是因为他真诚坦荡的笑颜，她竟没有排斥。
“想要喝水吗？”
刘咏熟练地拧开保温杯，滴了两滴在左手的虎口上。
汪芷涵木然的摇了摇头。
他淡淡一笑，搬了张椅子在她床前坐下，坦诚的看着她的双眼，“我知道你现在也许还不想见我，但下午医生说要尽快地给你进行专业的康复治疗，我想陪着你一起，所以我来了，我来争取一个机会。”
他那沉稳而恳切的语气由不得人拒绝，她眩惑的看着他，像看着一道谜题。良久，断断续续吃力地说：“你，知-道-我-不爱-你，你-有-意-义-吗？”
“你想知道答案是吗？慢慢的听我说。”
他顿了顿缓缓地：“新生班会那天，你作自我介绍的样子就留在了我心里，或者说那时我已一见钟情，每次与你的偶遇其实都是我的故意作为，但那时你的眼里只有天宸，根本不会去想很多。你跟天宸就像我跟你，虽然你伪装得很好，但你瞒不过我。天宸身上的光环让人眩晕，他是拥有着让人膜拜的资本，但他不是中央空调逮谁暖谁，他的心完完全全的给了筱筱，眼里心里都容不下任何人，迷恋他的人无异于自戕，陷得越深伤得就越重，我是旁观者清。”
汪芷涵有些无力的垂下眼帘，脸上那种抗拒的神情逐渐消失，这使他心里又充满了希望。
“原本，喜欢天宸是没有错，谁会不喜欢美好的东西，只是爱不是一个人努力的事，如果当初你和天宸相爱了，我想我会放弃。”
刘咏尽量抑制着激越的情绪，但还是压不下眼中那灼热的神情，“其实，你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想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你的心是那样的柔软，需要的是全心全意呵护你的人。所以，我坚定地站在你身后，我永远不会让你感到身后无人！我虽然没有天宸那样的条件，但我有一颗完完整整属于你的心。”
欧买噶！她从不知道刘咏有这么好的口才，她有些急促而慌乱。
“昨天是我把你吓坏了，我让你完全措手不及，我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莽撞，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当时，我全部的意识都集中在你活过来了的感觉上，这个感觉太令我昏眩和雀跃，如果你知道长久以来，我是如何在绝望中挣扎过来的，你应该可以谅解我的冲动，是吗？”他说着说着竟有些动容。
“不过你放心，现在的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哪怕此刻我是多么渴望能拥你入怀，但我也会好好控制住自己的……”泪意糊住了他的喉间，令他暂时无法成言。
汪芷涵仍一言不发，但别过脸去的动作，已泄露了她的情绪。他那真挚、诚恳、不容置疑的眼神和语气，却一点一点的渗透了她。
他轻吸了一口气，温柔的再度开口：“我知道眼前的一切你一时还无法适应，我的出现让你猝不及防，被迫的面对。所以，我调整自己来重新来过，你可以给我一个让你认识我的机会吗？何况我照顾你这么久，忽然间半途而废，让你自己去接受艰难的治疗，换作你，你可以安心地让我自己去康复吗？所以，让我继续陪伴你。我保证，康复治疗期间不打扰你的心绪，只是单纯的安静的陪伴，好吗？”
一席话深情婉转，坦诚而不华藻。
她虽然还是没有任何表示，然而脸上却已湿了一片。
刘咏并不急于一时，他相信终有一天，她的心门会打开的。
从昏迷沉睡到醒来，从恢复记忆到刘咏突如其来的告白，不过是两天之间发生的事，却让她历尽了各种波涛汹涌的情绪，让她一时无法平复。
黑夜如水般缠绕，轻飘柔软却曼妙。她想，在这种狂喜复狂惊的反复状态下，或许，她没能看清某些事实，或许，她该先设身处地去体会他的感受，或许，应当保持着与他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