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喜

幽都。奈何桥头。

红衣飘飘的女子在桥头煮汤，黑色宽袍的女子自桥的另一头阔步走来。她走路时自带一身潇洒，又不失女子该有的美感。

一头乌发高束于头顶，黑色的斗篷帽子被取下来，露出瓷白的面庞和脖颈。双臂隐在宽大的黑袍里，只前行时隐约露出的鞋底是白色的。

见岸边彼岸开得正好，她伸出一只手，一朵妖冶的彼岸花飘到她手中。

“正忙着呢？”孟昔来到红衣女子身边，手臂一展，把花儿别在了她鬓间。

“你的任务完成了？”孟婆很惊讶。按理说，晋升之前的最后一个任务，一般都比普通任务难度要高出许多。

“没呢。”

孟昔坐到桥头栏杆上，抱起手臂。

“升职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是升任总统领。

幽都的总统领已经不知道世袭了多少代了，她想要打破这个规矩，自然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那你怎么回来了？”见她有话要说，孟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过来。

“想找你问问，有没有什么药汤，能让人喝下去快快长大的？”

“你说的是人？”孟婆反问道。

孟昔点头。

“对，人。”

孟婆重新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锅中正滚沸的汤，倒出长长的水流。

“你看清楚，我熬出来的药汤，都是给魂魄喝的。”

“那能不能给他喝下药汤，让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孟婆把勺子放回去，踱步来到孟昔身边。

“遇到一个小鬼，怨念深重不肯跟我回来。”孟昔解释道：“我查了查他的怨念是什么，发现是长大成人。”

“他要是有其他怨念，我能帮他了结。可是这长大成人……”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我怎么替他了结？”

“这个……我也帮你了你。”

孟昔叹了口气。

“那我就再想其他办法。”

她这人想得开，做事从来不钻牛角尖。不就是长大成人，大不了她就成全他，顺其自然，让他自己了结自己的怨念。

多等几年又何妨？

况且这还是最不费力气的办法，只要慢慢等就行了。

“那人阳寿几何？”

“十岁了。”

“是男是女？”

“郎君。”

“男子二十及冠。”孟婆想了想，道：“要是等他及冠，需要等十年。”

十年而已，于人界生灵而言或许很漫长，但对她们来说，不算什么。

她有时做出一锅汤，都需要数年。十年，左不过两锅三锅药汤的功夫。

“那我先回去助他还魂，等他二十岁的时候再把他带回来？”

“不急。”孟婆拉住她，“还有些事。”

“什么，你说。”

“处于轮回中的魂魄，怨念深厚者往往是命途多舛、少有如意。反之，若是一生顺遂，极少有人在将要离开时产生怨念。”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设法助他此后的十年活得平安顺遂？”

孟婆点头。

“以防不测。”

孟昔一想也对，那小鬼还要再活十年，要是这十年过得不好，他又产生了新的怨念要怎么办？到时候麻烦的不还是她？

“多谢提醒。”孟昔站起来，“也不枉我赠花一朵，以衬美人。”

“走了！去人界，看着那小子长大。”

……

崔信之醒了。而此次落水，成了他人生的转折点。

落水之前，他是崔家无人问津的庶子，在角落里长到了十岁才被人想起需要读书启蒙。

自落水未死开始，他逐渐进入崔家人的视野。然后如一颗自天际冉冉升起的新星，不过用了数年时间，便散发出独属于自己的璀璨光芒。

从前，极少有人提及他的身世。因为妓女二字，世家人觉得堂而皇之地说出口都有辱斯文。

之后，也极少有人再提起他的身世。因为他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人可欺的庶子，而是崔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得家主看重，在族中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他的父亲。

更因为崔信之的性格，逐渐在人前显身之后，无数人想要巴结他，他却从不与任何人结交。他无欲无求，傲然又决然。操纵银钱事，却不像世间人。

……

深夜，崔信之理好今日的事务，独自往自己的院子走。

他不喜吵闹，也没有贴身侍从，所以院中只有几个打扫和负责他衣食起居的仆人。这些仆人都知道他的脾性，平日里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走到卧房门前的时候，崔信之停下了脚步——前方的窗户透出了烛光。

他有个习惯，他不在的时候，卧房从来不点灯。

怎么会有灯光？

崔信之拧眉，细想着会是谁可能在他身上使手段。他今天刚刚结束了半年的外出归来，居然就有人按耐不住了吗？

双手背于身后，踏步前行。

开门之后，外间并没有人。

“是谁在里面？”崔信之的手伸进一侧袖筒中，握住了里面的东西，“出来！”

无人应答。

崔信之欲往前走，房中成排的蜡烛一瞬间全部熄灭。

“啪！”身后的门也无风自动，重重关上了。

处于黑暗中的人却呼出一口气，松开了手里的东西，背在身后的手也放了下来。若是现在房中有灯光，应该能看到他在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展开的笑颜，以及眼中迅速涌现又被掩饰下去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