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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法语8.1是一门非常诗意的语言。对其散布于各个行省的监狱,聚合政府称之为“教育改造屋 (1)”。英西语中最接近的词是“管教所”,可这个称呼缺少了法语中那种优雅的讽刺。
聚合政府的监狱都建在矮行星或小行星上,因为偏离黄道轨道,到达那里需要消耗十分昂贵的燃料。围绕印第安座ε星旋转的教育改造屋深埋于一颗火星大小、没有空气的岩石星球地下。它的轨道偏离黄道,倾斜了二十度,因此没有哪个低耗能轨道能到达那里。能去那儿的只有高推力驱动的补给船,它捎来了几个访客。
贝利撒留走下补给船,步入位于教育改造屋之下的飞船泊库。飞行员是个A.I.,贝利撒留身着上校制服,这身制服说明他来自聚合政府改造部下属的监察总署办公室,所以飞船机组才让他单独留在这里,未加干涉。他的蓝色制服很挺括,肩章上绣着洁白的鸢尾花。
他的手腕上戴着只有军官才能佩戴的智能碳手环,里面通常包含一个微型A.I.助手,还存储着必要的代码和密码。贝利撒留的手环里面安置的是圣马太。这个A.I.给贝利撒留伪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上校热尔韦。这个身份他可以用上好几个月,到那时A.I.审计员才会审查各项文件,发现这个身份与其他数据库之间的不一致。
机库军士朝他敬礼,“要我带您去找典狱长还是看守官,长官?”
“我是要去找他们,可我有点不太舒服。请给我指指医疗区怎么走。我有点儿小毛病,有时得注意一下。”
一名列兵护送他到了医疗区。贝利撒留谢过了她,又请她帮忙安排好第二天与典狱长的会面。那个女兵向贝利撒留敬礼之后,将他托付给了医护A.I.。
小小的病区便宜实用,配的是硬质塑料座椅,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这里是监狱,所以处处提防着外来入侵,连医用器械都密封在墙壁内,只能由A.I.取用。
病床开始用红外线检查贝利撒留。腕式设备发出一系列红外信号,传递到病床的A.I.。房间暗了下来。
“圣马太!”贝利萨里斯低声说。
“我已经强制病床进入检修模式,能持续几个小时。”贝利撒留的耳内植入体传来圣马太的声音,“正在上传‘眼罩’‘面具’和‘稻草人’病毒。我还在下载囚犯的医疗档案。”
贝利撒留走到门口。
教育改造屋的系统做过抗电磁信号强化,并针对其他种类的入侵进做了密码保护。唯一能够接收到电磁信号的系统就是医疗设备。对囚犯或船员的整个医护过程都没有人的参与,所以医疗A.I.必须连接到监狱的其他系统。精密的电子免疫系统确保了日常运转的安全性,但这些系统都达不到圣马太的先进程度。
“面具病毒已经渗透进他们的网络,”圣马太说,“还没深入安全系统,但也足以拦截到一些数据传输了。眼罩病毒正在你要去的地方创建数据隔离区,可以让那儿的电子免疫系统失效。隔离区每次创建好,都只能持续几分钟,不过已经可以让你来得及通过。”
“地图呢?”贝利撒留一边问,一边推开门。外面的走廊里没有灯光。
圣马太将监狱的构造图投射到贝利撒留的角膜上,眼前黑色的走廊画面上叠加了蓝色的线条。他沿着图上标示为橙色的路线,蹑手蹑脚地潜行。没有一盏灯被他触发点亮。
监狱的设计是各监区同心排列,由一条条经过特别加固的通道联结着各个监区。他现在在第一监区。玛丽和其他囚犯应该在第二区。他只希望她没有因为做了什么傻事而被扔到了第三区。
“前方是个路口。”圣马太说。
路口的看守室是一个加固过的建筑,还有个类似气闸的装置,主要由钢铁制成。看守室可能由子A.I.按照固定的规则运行,再由一名人类看守会签通过。贝利撒留走到看守室前,敲了敲门上厚厚的窗户。
里面的看守在窗子里朝他敬了个礼,通过对讲机说:“请出示您的证件,长官。”
贝利撒留将包含着圣马太的腕带伸到一个读卡器下面。那设备啁啾作响。看守皱皱眉,好像觉得贝利撒留的通行许可级别有点问题。贝利撒留不耐烦地示意她打开看守室的门。列兵输入密码,打开了沉重的门。然后她又敬了一个礼。她的名牌上写着“拉维涅”。
“我是监察总署办公室的热尔韦。”贝利撒留说,“你看到我的通行许可了?”
“是的,长官。”
“很好,”贝利撒留说,“开气闸,让我进去。”
她瞪大了眼睛,“长官,不穿装甲和配备反囚犯装备,我们不能进去。”
“你看到我的通行许可了,列兵。这是在执行监察总署的任务。”
拉维涅张大了嘴,过了一会儿,她打开了进入管教所主区的气闸。贝利撒留穿过两道气闸,头也不回地沿着走廊向下前行。
“她给控制区发了一条消息?”贝利撒留默念道。
“我已经拦截了那条消息,并回复了她。”贝利撒留的耳内植入体传来圣马太的回答。
“你那些病毒的预期寿命,最新的估计是多久?”
“二十分钟,”A.I.说道,“取决于改造屋的安全形势。如果警戒水平升高,我投放了病毒的区域就会被关闭在主进程之外。”
“你找到玛丽的位置了吗?”
“她在A.I.监视的改造中心,”圣马太说,“她的改造项目包括水栽培训练、课堂学习和社群敏感度的培养。活该。”他补充说。
“希望她现在正常,还能迅速做出反应。”贝利撒留说道,“有时候,教育改造屋的手段会不那么温柔。”
“准备好要背上她,”圣马太说,“她也许会话很多。在这里左转,把手环放到门禁感应器上去。”
贝利撒留晃了晃手环。门解锁并打开了。眼前是一个健身房大小的房间,里面很潮湿,摆满了一个个盛着自来水的托盘和水泵,还有生机勃勃的卷心菜、小米和黑麦芽。
“玛丽不在这里,圣马太。”贝利撒留看了几秒钟后,默念道。
“她在这里。管教所的A.I.说她在这里。”
“呃,她不在。”贝利撒留通过他的磁小体释放了一个电荷,以感知周围的磁场。奇怪的是,磁场中有些盲区。他伸出双臂,走到一个嵌在后墙里的打码机面板前。
它的磁场处于非正常的休眠状态,但在它后面有其他的电流活动。面板一碰就掉了下来,一阵冷空气吹到他的手指上。密封条和螺丝都被松开了。里面的监控摄像电线不合情理地蜿蜒着,被改接到不同的传输口上。
“她破坏了管教所的系统!”圣马太说,“这违反了规定。”
“这很危险,”贝利撒留说,“她会被扔进一个更艰苦的监狱。她为什么这么做?她在实施越狱吗?这时机也太巧了。”
“电子免疫系统在十八分钟之内就会发现我们的病毒。快找到她!”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贝利撒留默念道,“她不会跑太远,除非她已经破解了安全A.I.。”
A.I.怎么会让她跑掉的?侧墙上有一道门,被螺栓铆死。水栽培设备需要一些工具,一些管教所肯定不想让囚犯接触到的工具。她随身带着这些工具了吗?
他穿过一排排的卷心菜和黑麦,走到侧墙,从电肌块放出一股缓慢而稳定的电流,进入他的磁小体。磁与电悸动疾驰的潮流压迫着他。工程师的工作受限于预测、恒性和公差 (2),有规律可循。电气导管也同样如此,它们都呈直线排列,整齐地交汇、循环,按照预先的设计在一扇扇门和传感器之间传递信息。贝利撒留缓缓移动步伐,感觉就像在一根动脉中穿行,频繁地被动脉的蠕动弯曲所挤压。
“阿霍纳先生,快点!”
贝利撒留在一个门口停下来,门上有个白色的牌子,写着:下水道 (3)。
“污水回收系统。”耳后响起圣马太的声音。
“这门被做了手脚。”贝利撒留默念道。
“难道她打算用一把勺子挖出去吗?”圣马太问道,语声惊恐,“她知道地表之上就是真空,对吧?”
“希望她不要做傻事。”贝利撒留低声说着,拉开那扇原本应该被螺栓封死的门。门后是机械水泵的嗡鸣,不过贝利撒留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规律性的电磁活动。这里的线路也被重新改动了,以骗过安保设备的监视。房间里有浓烈的刺鼻的气味,完全不像污水处理站应该有的气味。他走进房间,绕过那些机器,朝发出轻响的地方走去。
“阿霍纳先生,”耳植入体中圣马太低声说,“我无法辨认空气中的有机物,不过其中有些对你来说是有毒的。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玛丽可能在这儿,我们没时间再来一趟。”贝利撒留默念道。
他探头朝一台铝钢大水泵后面望去。
三个穿着管教所橙色连体裤的大块头站在那儿。两个女人、一个男人,正气势汹汹地俯视着一个同样打扮、身形较小的女人。小个子女人正是玛丽,她挡在了那三人和一张桌子之间。在她身后,一堆粉色小方块成列摆放在油性纸上风干,看上去就好像许多块软糖。
“它们还不稳定,”玛丽用法语8.1坚决说道,“你们得再等两个星期。”
“我们没法等两个星期了。”个子最高的女人说,“有多不稳定?”
“就像你的胳膊腿儿都掉下来那么不稳定。”玛丽不耐烦地说。
女人一把揪住玛丽的连身裤胸口,把她朝一排管道中推去。可突然间,这高大女人不知怎么就跪在了地上,一只手被玛丽扭到背后。快如闪电的动作让玛丽的袖口扬起,露出前臂上的半截文身,那是聚合海军士兵的标志。另外两名囚犯马上逼近。贝利撒留从水泵后走了出来。
“待在那儿别动。”他尽力用最标准的法语8.1说道。
两名囚犯转过身,手里粗制的刀具指着他。
玛丽目瞪口呆,“贝尔!”
贝利撒留没有武器,只是伸出双手举在身前。囚犯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玛丽知道。
“贝尔!不要!听我的,不要在这里用你那些招式。”
“你是谁?”男囚犯举着刀问道,“你向警卫出卖了我们?”
“他不是警卫,”她说,“把刀放下。我们如果在这儿打起来,就会惊动到警卫。你怎么会在这里,贝尔?”
“来吧,玛丽。我们走。”贝利撒留说道。
“这是越狱吗?”举着刀的男人说。
警报声响起。橘黄色的灯光笼罩住他们。
“妈的!”那男人喊道,“暴露了!我们快跑!”
玛丽松开她一直按住的大个子女人。那女人站起身,喘着气,一把推开玛丽。
“我们不能跑,”女人说,“他们会发现这个实验室的。我们现在就得拿上那些炸药。”
“它们还不稳定!”玛丽说。
“你在监狱里制造炸药?”贝利撒留问道。
“你知道这里多无聊吗?”玛丽在警报声中冲他大喊,“我得找个爱好!不过这不是我最好的作品!他们不给我镁盐!”
“我们走吧,”贝利撒留说着,拉起玛丽的手臂,“警报响了,不知道我们的病毒还能不能继续隐藏我们。”
玛丽甩脱他的手,跟着她的狱友跑到那一堆粉红色的立方体旁边,伸手尽可能多地拿着,就像一个孩子在从糖果桶里往外抓糖。
“我们不需要那东西!你刚才也说了它还不稳定。”贝利撒留说。
抓的小方块太多,从她的小手上直往下掉,看得玛丽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玛丽的工装裤前襟上还有那些小方块留下的油渍,抹得到处都是。
“把它们扔掉好吗?”贝利撒留道。
“可我真的想看看它们的效果怎么样。”
“噢,老天——快走吧!”他恼怒地说,挥手招呼着她。他推开门进了走廊,玛丽跟在后面。“那炸药到底有多不稳定?”
她说:“哦,如果你失禁了漏点电出来,咱们就会有大麻烦了。”
“失禁?”
“嘿!你还带着圣马太?”她问道。
“没有他的话,还怎么叫重温旧日好时光呢?”
玛丽故作压低声音,其实谁都听得见:“他还在发疯吗?”
“我跟你说过,她肯定会像这样,阿霍纳先生!”圣马太说。
“你真的在乎吗,玛丽?”贝利撒留说,“多亏他破解了安全代码,我才能来到这里。”
圣马太的声音在贝利撒留耳边说道:“病毒快要失效了!我们就要完全暴露给管教所的安全A.I.了。”
贝利撒留停下脚步。“他们不靠可见扫描。”他说,“你能模仿看守的身份信号吗?”
“做好了。”
贝利撒留拉起玛丽的手臂,“来吧。你扮演囚犯,我扮演看守。按原计划继续。”
他们沿着走廊狂奔,直到看见了那间看守室。贝利撒留打开眼内植入体的望远功能。小屋里有几个人。红色和橙色的灯不停地闪烁着。
“妈的。”他低声说。
“阿霍纳先生,”圣马太说,“四架无人机正在接近。警报系统已经发现我们了。我们已经不再是隐藏状态了。”
“无人机应该不能找到我们啊。”贝利撒留悄声说,“病毒不是已经把它们重定向了吗?”
“如果菲卡斯小姐真的是在参与康复训练,而不是为罪犯制造二级爆炸物的话,我们本来是有时间的。”圣马太说。
“我跟你说过了!”玛丽说,“他们不给我镁盐!就这样的条件,你要我怎么做出好东西?”
“备用计划的撤退路线呢?”贝利撒留问A.I.。
“安全系统现在很警惕,正在到处寻找感染,”圣马太说,“如果靠得太近,他们就会用照片识别做二次验证,毫无疑问菲卡斯小姐会被他们发现并带走。不过这倒能帮我们解决一些问题。”
“还是我来帮你解决问题吧。”玛丽说。她把一个粉红色的方块塞进墙脚的暖气通风口,动作十分灵巧。
“你说那东西不稳定?”贝利撒留问道。
“是的。你最好往后退得远一点。”她说。
四个影子出现在走廊上,滚动着冲了过来,亮着红灯,好像怒气冲冲的样子。玛丽又把另一个小方块塞进通风口格栅,还盯着它看了半晌,仿佛在考虑颜色搭配。
“你在做什么,玛丽?”贝利撒留急切地低声说。
“最好再来点儿。”她一边说,一边又塞进了第三个小方块。
然后她抓住贝利撒留的袖子,拉着他一起转身就跑。贝利撒留明白她要做什么了。他测算了距离。四架无人机已经接近了那些粉色的方块。贝利撒留在下一个通风口处跪下,随时准备触摸它。
“我看我最好离你远些,”玛丽说,“这东西我还有点儿。”
“她到底疯得多厉害?”圣马太问道。
“显然十分清醒,足够接受审判了。”贝利撒留说。
玛丽在他身后撤远了十几米。无人机到达了她放置炸药的那个通风口。
贝利撒留讨厌这部分。量人身体内置的电肌块在恰当地训练后会成为精致敏锐的工具,其灵敏度超过了压电材料。它们同时也是好用的手指,在量子神游时摆弄电磁世界。但有些工作并不需要精密的手术刀,只要一把锤子就足够了。
工业强度的电流从他电肌块中排列的碳丝中通过,又在他的指尖迸发出来。高压电荷跃入通风口的金属格栅,给沿着走廊的暖气管路都通上了电。
空气剧烈震动,猛击在他身上。
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鸣。
震得晕头转向。
眼前金星乱冒。
浓烟里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那是玛丽,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那些粉红色的方块,正探头张望着。
“要是再有一个星期让它们充分干燥,那就好了。”玛丽说。
“她差点儿让我们送命!”圣马太说。
“我还可以制造更大的爆炸。我手里这些足够再来一次的。”玛丽恳切地说,“你还有什么计划?”
贝利撒留倾倚在她钢铁般的手臂上,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依计划行事,”他低声说,“但我们得做得精细些。”
“我一直都很精细啊。”她说,一脚踢开走廊里一块烧毁的无人机残骸。
看守室里,几张面孔正看着他们步步靠近。
“他们与典狱长的通信还被截断着吗?”贝利撒留默念道。
“我不觉得,”圣马太的声音在他耳朵里响起,“整个改造屋的安全形势已经很紧急了。”
“激活稻草人病毒。” 贝利撒留默念道。
一会儿工夫,红色和黄色的报警灯变成了蓝色。
所有的喇叭中都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用的是法语7.1,那是一个世纪前的金星法文。墙上的屏幕边缘呈蓝色,上面闪烁着一行法语:稻草人警报。玛丽没说什么,她的手却更紧地抓住了贝利撒留的手臂。
“印第安座ε星教育改造屋的看守和囚犯,做好准备,迎接稻草人组。囚犯们,回到牢房。看守们,看好囚犯。改造屋主管到典狱长办公室集合,等待进一步指示。改造屋的稻草人探员,亮出自己的身份,出示认证码并发出命令,准备我的到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死寂。贝利撒留挥手驱散飘浮的烟雾,拽着玛丽的袖子,走近看守室的窗户。里面的那些脸看上去很困惑。贝利撒留把手环伸到读卡器前。拉维涅列兵在厚厚的玻璃后面瞪大了眼睛,其他那些下士中士则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验证我的代码。”贝利撒留用法语说。
列兵转头看着中士,中士快步走近控制台,看了两次上面显示的全息消息。贝利撒留的脸出现在全息图中,周围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
“认证通过,长官。”中士说。
“我是监察总署的上校,”贝利撒留说,“正在执行印第安座稻草人组的任务。”
稻草人小组是聚合政府常委会下属独立运作的安全部队之一。听到这个名字,看守们吓得目光呆滞。
“这个人是印第安座ε星稻草人组在管教所里安插的线人,她是个前海军军士。”贝利撒留说,“经印第安座稻草人组授权,我特此通知你们:从现在起,你们即已接受我的特别命令,何时解除待我另行通知。根据《服役纪律守则》和《政府保密法》,任何违背我命令的行为将构成犯罪。你们都清楚了吗?”
军士们缓缓点头。
“《政府保密法》第十四节要求我应赋予你们重新认证我的证书的机会,”贝利撒留说,“你们要重新认证吗?”
“呃,不用了,长官。”
“让我们通过,在这儿继续等待其他监察总署小组的到来。”贝利撒留说。
中士打开了锁。贝利撒留和玛丽穿过两道门,继续向前走。
“其实并没有什么稻草人,是不是?”玛丽低声说。
“闭嘴。”贝利撒留低声回答道,越走越快。
“你还真让我担心了好一会儿。”她说。
“我们还剩多少时间?”贝利撒留问道。
“留给稻草人病毒的时间还有大概十二分钟,”圣马太说,“外部传感器显示,一艘聚合护卫舰四十分钟内即可到达投放穿梭飞船的战斗位置。”
两名卫兵从他们身边跑过,瞥了一眼这位上校和他押送的囚犯。他们走到飞船泊库,看见地勤人员不知所措地站着,正跟几名佩枪卫兵说话。卫兵们看样子要过来截住他们。玛丽紧攥住她那些软乎乎的方块,一副要朝卫兵丢出去的架势。贝利撒留拉住了她的胳膊。
“传送认证信息。”贝利撒留对圣马太说。
片刻之后,卫兵们的手环上方跳出一幅全息图,上面是贝利撒留的头像和周围蓝色的批准文字。卫兵们退了回去。
“病毒无法进入指挥区。”圣马太在贝利撒留的耳部植入物中说。
贝利撒留指着一名甲板手。“给我找艘穿梭飞船,”他命令道,“稻草人小组命令我立即前去会合。”
那名甲板手跑到一个气闸,那后面的真空区停着一艘穿梭飞船。她把手在舱门旁边按了一下,舱门打开了。
“燃料都加满了,长官。”她飞快地说道。
“很好。”贝利撒留说。他把玛丽推到身前,准备关上舱门。玛丽一把将他推到一边,把她手里那油腻腻的粉红色方块丢过甲板。趁着卫兵目瞪口呆之际,她从卫兵的枪套中拔出佩枪。卫兵们纷纷拔出武器。
“玛丽!”贝利撒留低声说着,抓住她的手臂。
但她的手臂像钢铁一般坚硬。她眯起眼瞄准,开火射出一道无形的激光。贝利撒留的大脑马上计算出激光的轨迹,手指不由得紧攥在一起。
一个粉红色的方块爆炸了,甲板的碎片在泊库里乱飞,砸倒了几名卫兵。其他卫兵连忙撤退。谁也不敢对一名稻草人探员开火,哪怕他的同伴正在对他们射击。
玛丽朝着被击溃的卫兵挥手。
“没事儿了!”她大喊大叫,挥舞着枪,“我已经改造好了。但下一次,要是再有人想要点儿镁盐,我希望能看到点儿积极的回应!”
她朝着另一块粉红色方块再次射击,地上被炸出一个浅坑。泊库里一下子尘土飞扬。她关上了气闸。
“你非得这么干吗?”贝利撒留问道。
她生气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们要离开这里!”他说,“劲儿要往一片使!”
“我这就是在使劲儿啊!”她一边说,一边以熟极而流的随意动作输入一组密码,以开启气闸的另一端,“见到你和大伙儿,我很高兴。但是除了从管教所逃走时搞的那一套,你还有更好的计划吗?他们可是有外部传感器和武器的。”
“圣马太上传了一个病毒,可以欺骗他们的外部传感器,给他们虚假的读数,包括那艘新来的护卫舰。”
“哦!”她说,“这是个好主意。早知道我就不在泊库里搞什么爆炸了。我还以为要被他们抓住了,觉得应该先下手为强。”
气闸另一端打开了,后面是穿梭飞船。他们赶紧走过去。
“你来驾驶飞船,”他说,“圣马太会告诉你航线,他还会继续用虚假的读数隐蔽我们,骗过传感器。”
玛丽把自己在飞行员座椅上固定好,关闭了自动驾驶功能。
“贝尔,再次见到你,真的很好。”她说。穿梭飞船与气闸脱离,移动到泊库大门,速度比操作规程要求的快得多。他赶紧把自己固定好。“你又接了一份活儿,是不是?我能加入吗?这活儿有多大?你要炸掉什么?”
“我们这次的目标,你可没有足够的炸药来炸掉它。”贝利撒留说。在泊库尽头,玛丽远超必要地猛然加速,圣马太爆发出一大串咒骂,以及必要的导航坐标。
“你错了,我有!”她的声音盖过了圣马太的指令声,“要是他们能我点儿放射性同位素,我真的可以把这儿掀个底儿朝天。”
“我们没打算炸掉任何东西,”贝利撒留说,“我需要的是你的技术能力。”
“好吧。”她说。
“她一定会炸掉点儿什么的!”圣马太说,“她的生理指标没有表现出默默接受的迹象。”
贝利撒留叹了口气,揉揉眼睛,想摆脱头痛,“我知道。”
玛丽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