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双剑合璧（上）
孙希璇伫立于门扉之后，心绪难宁。他深知，门外那两位绝非善茬，自己若继续装聋作哑，只怕会惹得他们怒火中烧，一旦耐心耗尽，破门而入，那便是生死存亡之际，而非能否承受雷霆之怒的问题了。
小院之内，万籁俱寂，唯独孙希璇的心跳声，如鼓点般愈发响亮。
每一次急促的敲门声，都似重锤击在他的心头，令他一阵眩晕，双手亦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你莫非是聋了不成？这般叩门声，竟也听不见？还不速速开门，莫非是要扰了哥儿几个的兴致？”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喝斥。
孙希璇闻声回首，只见褚道成一手执杯，身形踉跄地立于身后。他身着一件污渍斑驳的袍子，脚踏一双磨平了底的靴子，步履间带着几分滑稽与晃动。
“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将事情料理妥当，待会儿再陪哥几个饮上一杯！今日这酒，怎地如此不得劲？”褚道成勾住孙希璇的脖颈，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褚都尉，是我仲挺，烦请开门！”仲挺在门外听出了褚道成的声音，连忙压低嗓音说道。
褚道成眼神一凛，猛地将孙希璇拉至院子角落，压低声音问道：“仲子期既来，你为何不开门？”
“他并非独自一人，夏世子亦在！他们此刻前来，究竟所为何事？韩老六与王五来时曾说，宫中出事，一片混乱！这岂不是要将我们拖下水？我们何苦要赔上身家性命？”孙希璇焦急地说道。
褚道成闻言大笑，指了指孙希璇道：“你孙都尉虽有雄才，却无大略！空有一身武艺，却无放手一搏之魄力！这或许便是我们鱼跃龙门的良机！你瞧瞧屋里那些人，莫非你愿与他们赌上一辈子的前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话锋一转，眼漏慧黠：“再者说，夏世子待你我不薄，若夏丞相真的倒台，日后清算起来，你我又岂能脱身？”
孙希璇闻言，踟蹰片刻，终是咬牙道：“奶奶的！拼了！”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院门，轰然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两位满身血污的魁梧汉子，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他。
熙载不愿浪费时间，三言两语便将实情相告：“建功立业还是大祸临头，两位切莫再犹豫。”
孙希璇与褚道成对视一眼，连忙将熙载与仲挺请入一间无人之房。
褚道成问道：“世子交代之事，办起来并不难。只是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绑架大长公主。”
熙载答道：“那人必定是五品以上军官，不知你们敢不敢违抗？”
褚道成朗声大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狠狠摔在地上，杯子瞬间粉碎。
他怒道：“犯上之事，舍我其谁！那些孙子仗着会投胎，无寸草之功便压在我们头上，我正愁没借口出气呢！今日既然让我逮着机会，便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到了阎罗殿，再与他们战上三百回合！”
熙载点点头，将四人聚拢一处，如此这般地商议了一番。
孙希旋犹豫道：“我向来知道世子武艺超群，行侠仗义，枯叶谷之战更是以一当百，兵刃所向之处，无不摧枯拉朽。但此举实在太过危险，可否再考虑考虑？”
熙载却拒绝得十分坚决：“来不及了，一旦玄懿法师被带离军营，后果将不堪设想。”
仲挺亦劝道：“二位莫要迟疑，速速行动吧！”
褚道成与孙希旋点头应允，命人取出两套军服给熙载与仲挺换上。几人商议通过暗号、假装巡逻等方式，在军营内移动，以避免引起敌人注意。
熙载与仲挺在房中更换军服时，仲挺见熙载仍将百翎带在身边，忍不住说道：“带着百翎，行事恐有不便！”
熙载却微微一笑：“恐怕我们都要靠它呢！”
说罢，他取下项链，那项链上系着一枚金麒麟。
仲挺见状，惊讶道：“咦，这不是……”
熙载摸了摸百翎的小脑袋，将项链送至其鼻间，轻声道：“百翎，带我们找到昀法师吧。”
百翎似听懂了熙载的话，嗅了嗅那项链，便昂首挺胸地往外走。熙载示意仲挺跟上，一行人便随着百翎在军营中穿梭。
营地中北风呼啸，树叶被吹得凌乱不堪。远眺天际，铅灰色的乌云横霸半边天空，势如排山倒海而来。
孙希旋忍不住问道：“这猫靠谱吗？不会是耍咱们吧？”
仲挺低声答道：“这可是进贡的猫，受过专门训练，灵得很！”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喝问：“站住！你们是哪个营的？怎地乱窜？”
众人闻言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军官正怒视着他们。
褚道成反应迅速，趔趔趄趄地上前，对那军官吹着酒气说道：“是我呀！今儿不是轮到我们巡逻吗？”
那军官避开褚道成，骂道：“又是个灌了黄汤的！不知道今天宫中戒严吗？”
“戒严？出什么事了？长官有何指示……小的……”褚道成打着酒嗝，敬了一个军礼，“一定拼死以赴！”
那军官只当是长官发酒疯，下属无可奈何。于是对其余人道：“还不赶紧送你们长官回去？被将军看见了，你们全都得掉脑袋！”
“是是是！”众人唯唯诺诺地应道。
待那军官走远，褚道成忙对熙载道：“世子快点吧，再拖下去就要露馅了！”
就在这时，百翎突然加速狂奔，熙载连忙施展轻功跟随，仲挺见状亦忙跟上。其余禁军却苦了，他们不会轻功，只能小步狂奔，眼见熙载与仲挺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百翎在一座院落前停了下来，对着熙载不断地叫唤。熙载点头示意，众人便知目的地已到。
这是一处位于军营深处的宽敞演武场，四周由高耸的石墙围筑而成，形成了一个封闭而独立的空间。石墙之上，箭楼巍峨，守卫森严，外人难以窥视或闯入。
那院门虚掩着，仿佛是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熙载与仲挺对视一眼，相互用手势打了暗号，便准备进入那神秘的院落之中。
突然，院门之中窜出十几个人影，个个头缠青巾，然而熙载却一眼看出，这些分明是乔装打扮的僧人。
熙载正欲上前拦下审问，却听呼啸的箭声划破长空，仲挺挥剑一斩，飞矢应声而断。
此时，院门竟缓缓关闭，数百禁军仿佛从天而降，将二人团团围住。这些禁卫军悍勇无比，忽然发起猛攻。
仲挺几招之间便夺了眼前一名禁军手中的长刀，他如一头咆哮的狮子，凭借强大的力量，顶住千军万马，抵挡住大部分禁军的攻击，丝毫不退。
与此同时，熙载一剑出鞘，向院门疾冲，剑光闪烁，敌挡剑落。他跃起踢飞数人，左右挥剑，血溅衣角。旋身避箭，反手刺敌，终于破围而出。
就在仲挺还在外面与敌人缠斗时，十几个禁军拿着特制的大锁冲上台阶，将大门牢牢封住。大锁上缠着手臂粗的铁链，紧紧牵拉在门外的铜柱上。仲挺被禁军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院门被锁上。
“夏熙载！”不远处，一位身形瘦长的将军坐在马上，朗声大笑，“正愁没处找他呢，果然自己送上门来！”
“这招诱敌之计真是妙啊！”另一个将军附和道。
“有了这两个人在手，武家和夏本都要卖我们几分面子！”瘦长将军得意洋洋。
他手一伸，喝令下手停战，对仲挺笑道：“夏熙载还是这么侠气，他虽是条泥鳅，但有玄懿法师这个诱饵在，他还能躲到哪里去？三人之中，你是大哥，今天就由你给义弟义妹送终吧！”
且说熙载冲进院子，只见演武场地面以青石铺就，平整坚硬，足以承受任何激烈的打斗与比武。
正中央设有一座高台，乃是比武时观战与指挥之所。高台上，两人相对而立，似乎在对峙。其中一人身着铠甲，做将军打扮；另一人身着长袍，披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气度不凡。
两人听到声响，都侧首投来目光。熙载认得那将军，名为戚许，乃是一位四品军官——千牛卫中郎将。此人负责皇帝宿卫，地位显赫，选拔要求极为严格，不仅武力要过关，还要看家世和样貌。
而另一人，自然就是玄懿法师了。
熙载施展轻功，跃至高台，将玄懿护在身后，关切地问道：“你没受伤吧？”
玄懿眉一挑，笑道：“你也太小觑我了吧？”
原来，玄懿法师随禁军来到这演武场后，那适才逃离的十几名乔装的僧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他们自称是谛教叛徒丁沛的左膀右臂，要替主上诛杀玄懿法师，立刻便要施展罗汉十八阵。
“丁沛自己不敢来吗？”玄懿淡淡地问道。
那十几个僧人立刻摆开阵势，为首一僧喝道：“妖僧，除你何必金翅鹏王亲自动手？”
玄懿不再多言，跃入阵中，剑鞘横扫，僧人们连连退避，阵法大乱。鞘影翻飞，点、戳、挑、打，僧人纷纷中招。玄懿身形腾挪，剑鞘精准点穴，十八僧人竟然逐一倒下，武功尽废。
玄懿对付他们，竟连剑都不拔，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玄懿瞥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僧人们，淡淡道：“还不快滚？”
“如此冒犯教宗大人，如何能轻易放过？”似乎有人不服气。
就在这群人挣扎着、相互搀扶要离开时，戚许举刀对着为首僧人猛劈，玄懿瞬间拔剑，剑光一闪，精准格挡。两力相交，震响四溢，随即对峙。
“戚将军，这是我谛教之人。如何处置，还轮不到外人置喙。”玄懿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至极，却不怒自威。
“也是，这种小喽喽根本不值得我动手！”戚许笑笑，收刀入鞘。
“带上你们的人，从哪来，回哪去。告诉丁沛，他的项上人头，我必取之！”玄懿冷声道。
“是是是！”僧人们连忙扶着受伤的同伴离开。
“戚将军，谈谈你的条件吧！”玄懿见诸僧已走，对戚许道。
“不急，还有一位客人没来呢！”戚许瞥了一眼院门，微笑道，“他已经来了！”
随后，便是熙载闯入演武场的那一幕。
“两位果然名不虚传啊！”一串鼓掌声响起，十分的阴阳怪气。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院中又出现了八名将军，各执兵刃，步入高台。
“这个站位……”熙载微微蹙眉，“是边云阵法。”
边云阵法乃武家将军们通过观察天象、地形以及胡族的战术，结合中原武学精髓，总结出的攻防一体的团战阵法。
“边云阵法么？”熙载一笑，“你可别忘了，我们也是武家之人！”
“我们？正儿八经连道侣还没混上呢，就大言不惭地称起我们来了！”一个将军讥讽道。
“亏得你还认得！夏熙载，你甘当暴君虞政的爪牙，残杀武家袍泽，今日我们就用武家的阵法清理门户，为我武家英魂报仇！”另一人怒斥道。
熙载微微蹙眉，握紧了剑柄。他曾经作为虞政的亲卫，辅佐虞政成就大业，手中的剑不知替虞政杀了多少人，挡了多少刺杀。
看着熙载疑惑的神色，戚许轻蔑道：“的确，见过你剑之人都死了，你是不是奇怪，究竟是谁泄露了你的身份？”
他冷笑道：“对你下达不死不休追杀令之人，正是你身侧的这位玄懿教宗！也是她告诉了我们——你的真实身份！”
说话间，几个将军各自站到阵法的位置上。眨眼间，九将军便发动了第一轮攻击。纵然两人熟悉阵法的变化，但此阵法过于精妙，两人还是不免陷入被动。很快，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高台上血如雨下。
这九位高手，若单独而论，其武功修为仅略逊于熙载与玄懿二人；然而，一旦他们借助阵法之力，即便是被誉为天下第一的强者，恐怕也难以逃脱其掌心。
尽管熙载与玄懿皆是练武奇才，实力远超同龄之辈，但需知武功之精进往往在三十岁后达到巅峰，且世间高手如云，人外有人，天外尚有天，不可小觑。
两人相互配合，又与武家九将过了十几个回合，渐渐摸清楚了这九人对阵法的领悟水准。武家九将见还没有拿下二人，当中不免有人心生焦躁。
然而戚许却发现了其中的奥妙：“看他二人的剑法配合之默契，招式之霸道，必然是修炼过双剑法！不可小觑！”
一将冷笑道：“玄懿使得分明就是宵明剑法，从来没听说有双剑法。夏熙载又是野路子出身，这二人果然是勾搭成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