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李鬼求饶
——诉诸怜悯
香港《明报》有一篇文章谈到，上海遣送站1986年收容的数以万计的乞丐中，骗者高达97％。这些乞丐绝大多数不是无人照顾的老弱病残，也不是农村中生活无着的贫苦农民，而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在乞丐中流传着“讨到票子，盖了房子，娶了娘子”之说。他们把大城市当作“淘金”之地，有人奔广州、深圳是为了乞讨出万元户，有人托钵上海滩竟是为了准备棺木。这说明，乞丐在当今社会的出现，已经不是社会的贫穷病，而是逐步演变为社会的富贵病。
有人说得好：“美好的愿望以及愿望的实施有时并不能取得相应的效果。你的善良和无私，或许就是乞讨者好吃懒做恶习的土壤；你为对方做了本应他自己做的事，无形中正淡化了对方的责任感。”
许多乞丐被民政部门收容、遣返回乡，甚至都安排了固定职业，但是他们本性难改，总是千方百计逃离农村，回到城市乞讨发财。他们的乞讨生涯有着“长期性、职业性、欺骗性”三个特点。有的人长期租借民房。也有的每次进得城来，先钻到公厕里换上乞丐服，再到大庭广众之中装出可怜相。四个年龄12至78岁的乞丐，均会用英、日语讨钱。“告地状”是乞讨的一种突出手法，大都是说亲属患癌症、脑炎等绝症。有对夫妇携二女一子，每天6点即要6岁女儿出门，“状纸”上写着“妈妈生脑炎，快要死了，住某院病房某床”，一月所得除供全家吃、穿、用外，尚余几百元。
一度乔装打扮，深入乞丐王国中去的贾鲁生在报告文学《奇特的乞丐》中说过两句很有哲理的话：
一百个乞丐有一百种乞讨方式。
成功的乞丐都是半个心理学家。
他还为广大读者真实地描绘了一场乞丐大竞赛：
你看大师兄，他忽然变成了残废人。那双强壮有力的腿像碎了膝盖似的，裹着厚厚的皮革，跪在地上爬行。不知抹了什么东西，脸色蜡黄，病恹恹的。那平时抹得油光光的长发，弄成像一团乱蓬蓬的茅草。他端着大白缸子，嘴里念念有词：“可怜可怜残废人吧……”
二师兄西装革履，衣冠楚楚，面部表情像丢失了什么贵重的东西，眉头紧锁，额角滚着汗珠。他来到一位军人面前，彬彬有礼地叫了声“解放军同志”，递过一张名片，“我是出差的，钱包被人偷了，你能借我几块钱，买张车票，到家我就寄还”。军人掏出十元钱：“够不够？”
抱孩子的女乞丐，专找抱孩子的妇女，拧得孩子哇哇直哭，代替了她的乞讨声，能取得双倍的成效；那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描眉画眼，香气扑鼻。谁要多看她一眼，她立刻就靠上了，娇滴滴的乞讨声，好像约你逛公园；还有一个小伙子满脸横肉，一言不发，先鞠三个躬，然后伸出手，怒目而视，等着对方施舍，简直是强盗！
依笔者愚见，诉诸威力的乞讨究竟少见，而诉诸怜悯却往往成为乞丐们敲开施舍者钱袋的有效武器。乞丐们很懂得，可怜相是很能打动人们的菩萨心肠的。
《水浒传》里的李鬼可谓深通此道的艺术典型。不过他不是乞讨钱财，而是乞讨活命。他假冒李逵剪径不成，谎言：“小人本不敢剪径，家中因有个九十岁的老母，无人养赡，因此小人单题爷爷大名唬吓人，夺些单身的包裹，养赡老母；其实并不曾敢害一个人。如今爷爷杀了小人，家中老母，必是饿杀。”这一番话说得归家迎母的李逵心动。黑旋风非但不杀李鬼，反而倒贴他一锭大银令其改恶从善，真是上了大当。
诉诸怜悯是这样的一种谬误，不是正面论证论题，而是用种种方法引起人们的怜悯，从而使别人接受其论题。
李鬼是该吃板斧的，可他懂得诉诸怜悯的妙用，因而苟延了性命。
从前，有一个瞎子和一个小贩同住一家旅馆里。第二天早晨，小贩同瞎子吵了起来。小贩说瞎子偷了他五千文钱。告到官府里，县令问小贩，钱上有无可供识别的记号。小贩说：“这是日常使用的东西，进进出出，哪里有什么记号！”县令又问瞎子，瞎子回答说：“我有记号，我的钱是字对字，背对背穿成的。”一检查，果然是这样。可是小贩仍不服。于是，县令要瞎子伸出手来，但见他两只手掌呈青色，摸铜钱的痕迹看得清清楚楚。毫无疑问，瞎子是在夜里用手摸索着把钱穿成那样的。于是县令责罚了瞎子，让小贩把钱领走了。
瞎子利用人们同情弱者的心理来诬告别人，故事中的县令能细心考察，不为其所惑，难能可贵。
清朝时，一个瞎子走进一家卖肉的铺子，叫唤了一声，无人答应，就从装肉的竹笼里偷了钱走了。卖肉的追上了他，他捶胸顿足地大叫道：“天呀！他欺我眼瞎，抢我的钱啊！”案子送到赵廷臣那里。赵叫人把钱投进一盆水中，看见有油浮到水面上来，于是判定把钱还给卖肉的人。
哑巴卖刀是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现象。我不敢说哑巴卖的刀都是假货，也不敢说卖刀的哑巴都是装的。但是有人根据亲眼所见在上海某报上写了一篇《假哑巴卖刀》文：
一天中午，我在南京路看到一个“哑巴”在卖菜刀，边上一张广告写道：“丁家伙，八代祖传，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云云，只见他拿着一把刀，把一根筷子般粗的铁丝剁得一段段四处飞溅，围观的群众有几个动了心，一下子售出了许多把。
旁边一个青年见状随意拿起一把新刀，对准哑巴使用的那把刀砍了下去。结果被砍的那把刀丝毫无损，而这把新刀刀锋却翻了一个大口。这下“哑巴”气坏了，狠狠地瞪了那青年人一眼，脱口而出：“你他妈的……”大家都木然地望着那会说话的“哑巴”，“哑巴”也自知说漏了嘴，赶紧胡乱地收拾摊子，慌慌张张地溜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