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百三十八泪眼模糊
一抹阳光从窗外钻了进来,安羽汐从睡梦中醒来,看着蜷缩在怀中的王紫怡,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正在做着多余的动作,王紫怡也被吵醒了,两个人浓情蜜意的腻歪了一会才起来,王紫怡笑道,“老爷,布庄上发生了一件事情,你早上去解决一下吧!”
“什么事?你现在叫我老爷,我觉得怪怪的,以前你叫我小甜甜,大哥哥的,怎么从小玉去了以后你就改口了?这样显得有多生分。”
“叫什么都不重要,你永远在我的心里就够了,以前是我不懂事,任性胡闹,一大家子总要立个规矩才是,你是我们的主子,是我们的依靠,在我们这里是不可以乱称呼的,以后我就不能叫你大哥了。”
见她失去了以前那种天真浪漫,安羽汐一下子的确适应不过来,可是劝过她好几次,她总是各种理由,不肯像以前那样叫他,心里叹了一口气,也只得由她去了。
吃过早点,出得门,赶巧司徒空也来了,两个人寒暄了几句一同向布庄而去,岂料走了几十米远,旁边突然闯出一个人,拼命朝安羽汐的马头撞了上去,幸亏安羽汐反映也出奇的快,及时勒住了马头,饶是如此,那个人也被马速的余势撞飞了出去,跌出了几米开外。
安羽汐吃了一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口中叫道,“大哥碰瓷的,你要给我证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可不是我的责任。”
司徒空笑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对了,什么是碰瓷?我看这个人也是故意撞上你的,难道是讹钱的?”
两个人同时下马,安羽汐上前查看那人伤势,边把她扶起边问,“你没有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看她手和脚都蹭破了皮,有些许鲜血流出来,又仔细检查他的全身骨头,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那人转头看向安羽汐,仔细看看安羽汐吃惊的问,“你是杨春兰?”杨春兰点了点头。安羽汐满脸疑惑“你为什么要故意撞我的马,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我有要紧的事找驸马爷,可是我几次想进公主府与安宅,却都被门口的仆人拒绝,不让我进去,没想到驸马既然狠心如此。不得已我才出此下策,我在此也已经等了两天了。”
安羽汐眉头微皱,“你找我干什么?是宝珠让你来的吧!你请回去,告诉宝珠,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
杨春兰苦着脸说,“大家都说老爷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绝情无义,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四姨太只是让我带一句话,贱婢说完就走,难道堂堂驸马爷连一句话都不敢听了吗?”
安羽汐冷冷一笑,“今天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上你的当,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讲,我没有功夫。”
“难道这就是驸马爷的待客之道吗?我现在不是你的奴才,我只是来传信的。”
安羽汐无奈,对司徒空说,“大哥请先走。”司徒空点点头拱手告辞而去。
云端茶楼包间,上好茶后,伙计关上门出去了,安羽汐呷了一口茶,杨春兰伏身便拜,抽泣道,“老爷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
安羽汐虽然已经将宝珠忘掉,还是心中一惊,“宝珠怎么了?”
杨春兰哽咽道,“小主前几个月偶感风寒,我到处求医,可她却死活不肯吃药,病情越来越严重,身子骨也日渐消瘦,发烧咳嗽,喉咙肿痛,开始还勉强能吃一点东西,这段时间已经食难下咽,已经数日汤水不进,这两天更是数度昏迷起来,还请老爷速去为小姐诊治。”说完连连磕头。
安羽汐半响不语,把杨春兰扶起,心中百感交集,想起宝珠诡计多端,间接害死了小玉,又让小玉的孩子胎死腹中,好不容易将小玉忘记,此刻这一幕幕又重新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不由怒火中烧,此前也暗下决心,这辈子与她老死不相往来,又深恨其心肠歹毒,妄想一石二鸟,嫁祸给沈凌薇,其心思之歹毒之恶劣,远胜其她女人,为了小玉,为了这个家,也为了对她的厌恶,才不得已把宝珠轰出门外,但总是念起她曾服侍过公主十载,也与自己有夫妻之实,也服侍过自己一年多,竟然恨不起心肠,没有将她置于死地,虽然将她逐出家门,但自己以前赠予她的,都悉数给了她,让她此生都可以不用为生计而发愁,也算对得起她了。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狠心打骂责罚,赶尽杀绝,现在听说她已经病入膏肓,心中却不免又有了一些牵挂,往日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又在脑海中不断的闪现,总有那么一些情愫难以完全割舍。心中的两个观念不停的在斗争着,“去看看,如果能治还是给她治一下。又想,不,我与她早已经恩断义绝,她是我的杀妻杀子仇人。”斗了好久也没有分出胜负。
杨春兰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老爷,您怎么想?”
安羽汐喃喃低语,“你说我是去旧宝珠,还是任她自生自灭?”
杨春兰沉思良久,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老爷,论理小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凭她害死了夫人腹中的孩子,你没有杀她,已经是对她天大的宽恕,又给了她那么多的银两,让她从此不用为生计发,您就是天大的好人。你怎么会去救自己的杀子仇人呢?站在任何人的角度,都不会去赞成你去救她,可是。”
“可是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你只能选择力所能及的去救她,不光是患者,她始终是尽心尽力的服侍过我一场,我可以恨她,甚至想要她死,但她始终是个患者,医者仁心,救死扶伤乃是医者的天职,你不能见死不救。”安羽汐见她竟然能说出如此的一番大道理来,自己已然辩无可辩,只好无奈的说,“好吧”。
杨春兰大喜,“既如此那就不要犹豫,救人如救火,何不立刻前去?”安羽汐点点头,让她稍等,自己又返回去拿药,然后同杨春兰一同来到宝珠的家里。这个家也是安羽汐买的,虽然不大,也比一般的寻常老百姓的住处大了不少,房间大小二十来间,也有花园池塘甚是宽敞。
来到宝珠的卧室,在床上躺着的宝珠脸色蜡黄,眼眶深陷,双眼紧闭,整个人毫无生气,便如那已完全枯萎的树枝没有一点生机。
杨春兰走进宝珠身边,蹲在地上,扶着宝珠的手,轻声呼唤,“四姨娘,你醒醒!驸马爷来看你了。”
如此叫了好几遍,又轻轻摇着她的身子,好一会宝珠才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眼光呆滞,显然没有认出人来。
安羽汐上前,半屈身子,用手抚摸着她那瘦小又无肉的脸颊,一手拉着她那骨瘦嶙峋的小手,口中说“,珠儿,我是你大哥,你看着我,我是驸马爷安羽汐,我是你的夫君,你还认识我吗?”、话未说完眼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落在宝珠的脸上,眼泪的温度落她在脸上让宝珠有了反应,让她感受到了温暖爱意,也让她把精神集中在她面前这个男人身上,听他称自己为安羽汐,心中的思绪又回到了以前,那个男人第一次宠幸自己,那一夜是何等的幸福快乐,那一晚上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那一刻自己永生难忘,以至于离开公主府被休之后的这段时光,自己仅靠着回忆那段开心时光而努力活下去,这也是她唯一活下去的信念,每天他的脑海中安羽汐这个名字都会闪现出一万次,他的音容笑貌都会出现一万零一次,他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时刻记起,现在耳边响起那熟悉又醉人的声音,禁不住心中一抖,手也不由自主的用尽力气去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感受着手传递过来的温度,是多么的熟悉,又多么的渴望。
双眼勉强提起精神仔细看着眼前的男人,良久,宝珠突然手上用力握住安羽汐的手,眼中露出欣喜异常的神情,颤抖的说“老爷,是你吗?哎我又做梦了,这是我第一千次梦到你,让我永远把这个梦做下去不要醒来。”
安羽汐眼眶湿润了,柔声说,“是我你没有看错,我来看你了,你不是在做梦。”
两行清泪从宝珠的眼睛里流出,“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谢天谢地,在我弥留之际你还能来看我。老爷,我罪孽深重,好生对不起你和小玉姐,更对不起她腹中的孩子,可是老天爷是公平的,让我也现世报了。”
说到这里宝珠喘了几口粗气,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又续道,“老爷,有些事情是上天注定,我们都没法改变,就像公主,她是公主,而我只是个贱婢,命运都不一样,其实我是先皇的探子,从小就接受特殊的训练,先皇的遗命,我不得不从,后来,先皇让我跟随公主,本意是想跟随公主到外国刺探敌情,报效祖国,没想到公主并没有远嫁,我跟着公主几年时间,公主与我虽为主仆,然而她对我便如姐妹一般,后来公主下嫁于你,先皇命我保护公主之余,便让我打探你的动向。又交于我一件事,就是暗中除去小玉,各中缘由想必你也能猜得到。可是我并没有透露过您的什么事情,否则凭那一个晚上你说过的那句话,若被皇上知道了,你也会有天大的麻烦,虽然我要听命于他,但我绝不可能去害我心爱的男人,纵然你从未爱过我,我也把你当做这世上我最喜欢的男人,我怎么忍心伤害你一丝一毫?老爷,我被你扫地出门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你分毫,你对我仁至义尽,送我那么多钱财,又给我买了这一栋宅子。老爷我打心眼里感激你。”
安羽汐强忍悲伤酸痛,“珠儿让我为你先治一下,这些话放在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待我治好了你,便接你回公主府好吗?公主也在惦记着你,以后你重新做我的五姨太,你可愿意?”待要转身去拿听诊器,宝珠却不肯松开手,两眼放出光彩,兴奋之情难以言表,“老爷,你还叫我珠儿,我记得我们的第一夜你问我,你叫宝珠,珍珠宝贝,对了,我以后就叫你珠儿可以吗?我那时心中激动,只觉得非常好听,说好啊,这个珠儿只有你能叫别人不行。你现在又这么叫我,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看到她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安羽汐再也生不起气,“当然了,我已经不生你的气了,待你回到公主府,我会加倍疼爱你的。”
宝珠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犹如那春天山上的桃花一般,想是讲了好多话,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上渗出好多汗水,安羽汐待要转身去拿箱子,宝珠又不肯撒手,哀求道,“老爷再陪我一会。”
安羽汐无奈,坐在床头,把她的头枕于自己的双腿之间,双手揽住她的身子,宝珠一脸幸福的斜靠在他的腿上,歇了一会,又说,“老爷,你肯让我回去,我是说不出来开心,但我现在这副模样,我心里清楚是不能好的了,况且我也没有脸面回去了。”
安羽汐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胡思乱想,有我在呢,只要我出手,保证药到病除。”
“呵呵,老爷,郎中只能治病,又怎么能救得了命?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三魂已去其二,七魄已失其六,任你大罗金仙又能奈何?老爷,如果你真能起死回生,小玉姐也就不会去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小玉姐令你伤心,你也许会问我,为什么不早点找你医治?我害了小玉,其心难安,早已心存死志,这几日我自知大限已到,天天想着要见你最后一面,总算老天可怜,让我的心愿得以实现,老爷,你流泪了,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我好高兴。大哥,你不要流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也不想见到你伤心流泪的模样,但愿你今后快快乐乐的生活,我走了也放心。大哥,我也像小玉姐他们一样叫你一声大哥可以吗?”
安羽汐已经泪眼模糊,哽咽的点了点头。“当然,我的好珠儿。”
“大哥,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你问吧。”安羽汐轻轻的说。
“大哥,我们在一起也快两年了,你心里有没有喜欢过我?”
安羽汐看着宝珠的双眼,眼神中充满了真切与肯定,抚摸着她的脸,“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回答你,我心中一直是爱你的,在我心中你们六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孰轻孰重,都一样。”
“真的吗?大哥,这一刻我好高兴,我找到了我要的答案,令我非常满意的答案,我终于可以开开心心了无牵挂的上路了,大哥,我好快活,谢谢你,我好后悔我以前做的事,可是君命难违,不过我不这么做,我的家人会没命的。还有那晴纹,大哥千万要注意,她是当今天子的探子。”
宝珠似乎用尽了力气,眼皮渐渐的合起,口中哼着安羽汐教的那首歌,“漫漫的长路,你我的相逢,珍惜难得往日的缘分,和你相依为命永相随,为你朝朝暮暮付一生,真真切切爱过这一回,无论走遍千山和万水,”安羽汐跟着她一齐哼唱,整首歌唱完,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经几不可闻。
唱完,宝珠勉强一笑,“大哥,我好累,我想睡一下,好吗?我去后你能不能仍以四姨太的身份安葬我?在我们这里,名声非常重要,大哥你同意吗?”安羽汐慎重的点点头,抱着宝珠,只觉得她的身子越来越凉,已经知道治疗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眼眶中的泪水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想着从前他对自己的好,那么的关心,百依百顺,禁不住悲从中来,自忖自己总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对她的关心不够,没有花心思在她的身上。如今斯人已去,想要弥补一点也没有可能,人啊往往在失去以后才会想到要珍惜,在一起时总是厌烦,嫌弃,失去以后又追悔莫及,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他此时毫不犹豫的会来上一颗。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宝珠身子已经完全冷却了,安羽汐这才放开她的身体,将她平行放在床上,叫杨春兰进来,杨春兰难见了,不免大哭一场。安羽汐也伤感了好一阵,出去叫来福去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椁,又请道士做法超度,风风光光的安葬了宝珠,一连忙了三天。宝珠的财物清理干净,大部分用作身后丧葬费用,三个小丫头一人给了五十两银子,杨春兰那里安羽汐见她对主人忠心耿耿,又会办事,口才又好,就将这宅子赏赐给了她,又另给她二百两纹银,征得她的同意以后,请她去酒店上班,回来并没有告诉公主。然而公主李洛雅见他闷闷不乐好几天,不由纳闷不已,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上,沁芳园内,安羽汐呆坐亭内,想到李世民李治竟然对自己也不放心,居然派出这么多的暗探来监控自己,而自己居然没有发觉,心里凄苦,没想到政治家的手段居然如此的阴狠毒辣,想到宝珠成了政治的牺牲品,又不免为她而不值,却又担心府里到底还有多少个宝珠与晴纹。
拿出二胡,咿咿呀呀的调整几下,又弹起了那一首梁祝,这首曲本身就悲伤,加上此时安羽汐心中悲苦,曲声更显得悲痛哀悼,沉醉在此中,一连弹了两次,眼中泪流满面。
却感觉到后面有个人从身后抱上自己,“郎君,何事这么悲伤,是不是宝珠逝世了?”
安羽汐一惊,“六妹如何得知?”沈凌薇抚摸着他的脸,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郎君如此的痛苦,显然是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你是我的郎君,我当然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这几日听说你在外面很忙,想必是忙宝珠的丧事吧,人死不能复生,郎君请不要这样悲伤,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走吧,去我的房间,外面风大凉快,小心受了风寒,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定要拿得起放得下。”
安羽汐点点头,强行收拾好心情,随着沈凌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