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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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渡厄

这诡异的声音似乎就是诸葛岐自己的声音,然而听起更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压扁了拉长了,然后以更慢的速度说出来,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颤栗感。

诸葛岐的意识忽得一滞,本就开始昏迷的神志也直接陷入停顿,刹那间景物转换,他又来到了红叶枫林世界。八角亭下巨石犹在,只是整个山谷里正在下着剧烈的暴雨,暴雨之下满山的红叶随风飘摇,大片大片的红叶被暴雨砸落在地上,山谷的石板小径上暴雨已经奔流成河。

“呵!这就是你的心海世界么?”是那个令人牙酸的声音。

“是谁!?”诸葛岐吃惊地四处张望,因为身处此处时,外面的时间是静止的,他曾经花了很久很久的时间探索这里,他知道这片红叶山谷绵延无尽,但是他敢肯定除他之外这个世界再无另外一个人。

暴虐的雨水中满满地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那人形分开雨幕,逐渐走进八角亭中,与诸葛岐对面而立,此人身形消瘦,额角生着半寸长的短角,像是未成形的鹿角,他身形还是半透明的样子,只是随着诸葛岐的打量这个人的面目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他皮肤上有着细细的半透明鳞片,渐渐展露的脸上、脖颈上也带着鳞片,微微张合的狭长目中,一枚竖瞳暗藏其中,这显然不是人类的样子。

诸葛岐满怀戒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竖瞳人道:“诸葛岐,你真是没用,有这么庞大的魂力之海,你却只会乱砍乱撞!”

诸葛岐死盯着他:“我在问你,你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竖瞳人呵呵笑道:“真是没礼貌的小鬼!我是敖汭,为何出现在你的心海里,我也不知道,有一点我是确定的,自今往后,你若是有一丝的不小心,我就吃了你,比如现在!”话声落下,敖汭的头颅开始变化,一颗硕大的蛟龙头颅瞬间出现,长开血盆大口往诸葛岐咬去。

诸葛岐骇然后退,顺手在巨石上提出一柄长剑,抬手便格挡住了敖汭的巨口獠牙,剑身一侧正对诸葛岐的面前,两个古篆小字一闪而逝,是那把他拔了很久都没有拔出来的阳燧古剑,只是此时的古剑与他往日里手持的青铜剑有所不同,不仅更加轻盈细长,剑身上还布满了火焰斑纹,隔着数尺便能感觉到剑身上的灼灼火力。

敖汭的巨口被阳燧剑灼烧出一阵阵烟气,令他不得不后退,冷笑地瞧着那柄阳燧剑:“这剑是你心海之剑,但这片心海如今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心海,也是我的心海,且瞧瞧我的心海之剑。”他左手虚握,一柄碧蓝色的半透明水剑渐渐成形,不多时便有一柄外形与诸葛岐阳燧剑一模一样的剑出现在他手中,只是剑身波纹滚滚,似有一汪碧蓝之海潜在其中。

敖汭一甩剑身,一串幽蓝水滴向诸葛歧射去,他自己则趁诸葛歧格挡之际纵身扑上,他身形飘忽,像是一条游蛇围着诸葛岐四处盘绕,时不时吐出幽蓝的蛇信叮刺诸葛岐。

诸葛岐则以身为锚,左脚踏步右脚定,右脚踏步左脚定,以一种十分稳健的步子在转着小圈,这是龙桂之父龙将军所授的临阵剑法,尤其适合深陷重围时与众敌周旋。

八角亭中敖汭和诸葛岐一个转大圈伺机突刺,一个转小圈格挡反插,酣战之中八角亭外暴风骤雨不曾停下半刻,而外面的世界却未曾停止过,这与以往诸葛岐深陷红叶世界时外面时间停滞不动完全不同。

然而,此刻外面世界的诸葛岐双目半眯,用一双竖瞳斜瞥着周围这十四只丘鬼。方才诸葛岐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带着一股冲击波四散而开,将十四只丘鬼齐齐推后数丈之远,众丘鬼惊疑不定地望着诸葛岐,明明已经快死的诸葛岐为什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这令它们一时竟不敢莽撞,躲在数丈之外观望不前。

众丘鬼之中的诸葛岐此刻浑身上下充满着异样,额头、脸上竟隐隐开始冒出淡蓝色的鳞片,头顶上生出一对蛟角,淡黄色的竖瞳正四下打量,他开始发出低沉的嗬嗬怪笑,声音尖哑,带着令人恶心的烦恶感,继而嗬嗬怪笑声逐渐变大,渐渐地变成了狂放的大笑声。

足足笑了半刻钟,诸葛岐那令人牙酸的笑声才渐渐止歇,他抬手在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缓缓抹过,一道幽蓝的闪过,从伤口中开始往外蔓延皮肉,本来狰狞的伤口在几个呼吸间长回了血肉,最后被一道鳞片盖住,再无半点异样。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也被他用同样的手法治愈,转眼间诸葛岐周身上下已经再没有伤处,而他手中的青铜剑也变成一把幽蓝的细剑,剑身碧光幽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围住诸葛岐的十四只丘鬼已经开始有退缩的了,它们已有低微灵智,察觉到眼前这个诸葛岐散发着危险的味道,它们的本能和初开的灵智都在让他们赶快逃离这个人类。

那只虎形丘鬼望着诸葛岐,战战兢兢地问道:“红头发的……”它的话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诸葛岐原本火红的头发开始变成幽蓝色,也不再张扬,而是安静地贴附在他的后背上,丝丝如滑,柔若长瀑。

处于半癫狂又复归平静的诸葛岐终于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四面的丘鬼身上,他眼神冷冽:“丘鬼,阿陀难在何处?”

“阿陀难是谁?”虎形丘鬼心中嘀咕,嘴上确实兀自发狠:“红……蓝毛猴子,某家不为难你,你也不要来坏某家好事!”

诸葛岐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提肩端剑,与之前同样姿势的冲杀招式,只是这一次,十四只丘鬼有十三只头颅在一瞬间飞向了半空,等诸葛岐回到原处时,那十三只头颅还在半空飞着,当他收剑而立的时候,十三只头颅才噗通噗通纷纷掉落在地上,只剩下那只虎形丘鬼还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抖若筛糠。

虎形丘鬼噗通趴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诸葛岐眯着眼问道:“阿陀难在何处?”

虎形丘鬼磕头如捣蒜:“某家……小的……小的不知道。”

诸葛岐闻言眯着的眼睛更是细长,他盯着虎形丘鬼:“丘鬼,是谁派你来的?”

虎形丘鬼恐惧后退:“小的不……不敢说。”

诸葛岐曲指轻弹,一枚小水滴瞬间没入虎形丘鬼的体内,刹那间虎形丘鬼就跟被千万只蚂蚁噬咬,刺痒、麻疼、燥热一时间全部涌来,虎形丘鬼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叫喊:“大人饶命!小的说!我说!”

诸葛岐五指虚张,那枚小水滴便从虎形丘鬼体内渗出,落回诸葛岐掌中。虎形丘鬼得以解脱,趴在地上呼呼喘气,喘了半晌后,才张口说道:“小的是受主上所遣,来屠灭淹城的,小的只是二十四支小队中的一支。”

诸葛岐仰望着天空,看着那道巨大的裂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而又问道:“你所谓的主上叫什么名字?”

虎形丘鬼迟疑了一下,他似乎记得主上告诫过他们不要说出他的名字,但似乎也没说什么惩罚,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当下张口说道:“小的主上是……”“嘭!”虎形丘鬼并没有把话说完,只说到‘是’字时,偌大的虎头嘭得一声爆开,血肉皮毛炸成了齑粉,身子软软倒下,继而化作黑灰散去。

诸葛岐凝视着虎形丘鬼爆毙飘散的地方:“是真夜国的小手段,啧,已经过了这么多岁月了么?连芝麻粒小的真夜国都能做主上了?”

他抬头往上瞧去,那道裂天而来的黑色裂缝还在那里不停地往外跳跃着黑影,已经不在沙鬼了,而全部是健壮的丘鬼,他不禁喃喃自语道:“那里的世界似乎有些古怪,不妨去瞧瞧。”但他的方要动身前往时,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半跪在了地上,双目之中竖瞳和赤红色眼仁不停转换,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斗争。

与此同时,在红叶世界中,诸葛岐将阳燧剑插入敖汭肩头,一剑将他钉到了八角亭的木柱上,而敖汭则用手里的蓝色长剑贯穿了诸葛岐的下腹,双方各执一剑分别插入对方身体,又用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身体,焦灼粘缠在一处。

敖汭嗬嗬怪笑:“诸葛岐,你身体已经被我占据,现在的只残存了这点意志而已,等你意识到现在的你不过是一股意志时,你就会自动消散,彻底彻底地消失!”

诸葛岐则抓着他的肩膀,直抓得整个手指都掐入敖汭的麟肉之内,鲜血从中泊泊而出,他看着敖汭的肩膀冷笑道:“既然我只是一股意志的话,为何你会流血,为何你会怕我?”

敖汭嘿嘿两声:“诸葛岐,你可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

诸葛岐看着他的眼睛,忽得哈哈大笑:“你避而不答刚刚我的问题,转移话头的这么生硬直接,你是在拖延时间,你是在死撑,你坚持不住了!”

敖汭冷面相对不置可否。

诸葛岐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的内心世界,是我主宰的地方,你一个外来的人……或者什么东西,怎么可能打得赢我!”他说这些话时,眼神越来越亮。与此同时,他的身躯猛然间长高八尺,比眼前的敖汭整整大了一圈,双臂压服之下,敖汭‘砰!’一声跪倒在地上,砸碎了数块青石砖。

半跪着的敖汭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他磨牙一般的冷笑:“乳臭小儿,把无知当做本事!”就在诸葛岐变大的时候,他捅进诸葛岐身体内的幽蓝色长剑也在开始变化,剑身化作一团碧色水团,刹那间覆盖了诸葛岐的半个身子。

待到诸葛岐察觉到身上的异常时,身子已经不能再动弹:“你做了什么?!”

敖汭的手也开始慢慢变成了幽蓝色的水团,逐渐融入诸葛岐的体内,他依旧冷笑不止:“诸葛岐,我既然来到这里,也就了解了你的过往,你的脾气,你的能力,以及你的弱点。”他一边说一边用另外一只手一指满山红叶的山谷,山谷在他一指之下瞬间沧海桑田,原有的山谷红叶变成了汪洋大海,他们所在的八角亭变成了一座孤岛,风雨飘摇,沉没在即。

诸葛岐骇然望着这一变化,张口喷出一滩血,就连那滩血液泛着碧幽色的荧光,再张嘴时,嘴巴已经被水团封住,连张开都不能。

敖汭将诸葛岐推至八角亭中央大石上,缓缓围着他转圈:“小鬼,你太生嫩了,如此庞大的心海魂力,你却只会莽冲莽撞,连最基本的技巧都不明白,你差得还太远了!”

诸葛岐双眼赤红充血,忽有实质的赤红色火焰从他眼中窜出,直冲敖汭的面门。敖汭侧头躲过,以一种十分怪异的眼神打量着他:“我不明白,以你这样的凡人,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心海魂力,就算是我想要吞下这等力量也需要花些功夫,暂且留你一命。”

诸葛岐身上的幽蓝色水团越来越大,直至最后讲台整个包裹,就如同一个硕大的水滴,里面困住了卷曲如虾球一样的诸葛岐。

敖汭负手望着化作海洋的枫叶山谷,发出低沉地呵呵笑声:“阿难陀,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岁月,你还在么,可千万别随便就死咯!”

“咚!”、“咚咚!”敲击声从敖汭身后传出,他回头瞧见诸葛岐正用力敲击着水滴屏障,发出一阵阵“咚咚”的声音,敖汭赞道:“如此有力的心神恢复力,真是令人惊叹。”他话声落下,从海面上升起八股水柱,一起将裹住诸葛岐的水滴扯住,然后黏连在八角亭柱子上、瓦楞上,如同一个巨大透明的水形蜘蛛网馕,将诸葛歧牢牢困住。

诸葛岐敲击声已经听不见了,敖汭面向诸葛岐的正脸,道:“现在,谁是这里的主宰?小鬼!”重重水幕下的诸葛岐双目赤红,却莫可奈何。

然而就在此时,诸葛岐手腕上一串破旧的珠子忽然发出了淡淡的荧光,是淡绿色的,夹杂在敖汭的水幕里很难察觉,甚至敖汭都未曾发现,直至他察觉到水幕的紧锁之力开始衰减,这串淡绿的荧光才落入他的眼中,他竖瞳之下的黄色眼仁骤然收紧:“那是什么?!”

敖汭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瞧见后便想要从重重水幕中分离出来那道绿光,但是那串淡绿色的荧光还是迅速没入了诸葛岐的体内,不过片刻功夫,诸葛岐严重的赤红色光芒越发明亮,刹那间两道火光穿过水幕射穿了敖汭的肩膀,在淡蓝色鳞片上留下两个焦黑的空洞。

敖汭捂着肩膀连连后退:“这是什么?”

随着他一退,困住诸葛岐的水幕自上而下化作一盆清水洒落在地上,诸葛岐站在八角亭中,手腕上有一串破旧的珠子,现在又开始散发着淡绿色的荧光,这荧光似乎十分微弱,时不时忽闪一下,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敖汭手中幽蓝闪烁,一柄蓝色长剑渐渐成形,下一刻,这蓝色长剑便已经递至诸葛岐的手腕处,他是想一剑斩断诸葛岐的手腕以及这串古怪的珠子。

诸葛岐翻腕抬手,阳燧剑也被拿在了手里,“叮~”两剑相击发出悦耳的鸣响声,继而两剑携带的赤蓝两道光芒缠绕、撞击,最后骤然爆开,将两人各推开丈许,都抵靠在八角亭的柱子上呼呼喘气。

敖汭死盯着那串柱子:“诸葛岐,那是什么东西?”

诸葛岐则扯了扯嘴角:“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老鬼!”

敖汭恨恨说道:“那我就斩断你的手臂,自己看!”

诸葛岐将阳燧剑横在胸前,昂头说道:“那你可以来试试,老鬼!”

敖汭听他一口一个老鬼叫的心里好生别扭,气骂道:“小鬼,倒是会记仇!”

诸葛岐道:“我会记的可不止是仇!”说完他蹲身用力,提剑冲了过去。

敖汭也抬剑格挡,二人有来有回,心海世界中二人皆不知疲惫,受伤也能迅速恢复,这一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处于诸葛岐的心海中,诸葛岐绝大多数的记忆和技巧他都知道,但就是不知道这串珠子是从何处何人那里得来的,再就是诸葛岐的剑法技巧初始尚有些不如他,被他重伤多次,可此处是诸葛岐的心海世界,又有那串古怪的珠子,是以诸葛岐竟越战越勇。

又不知过了多久,敖汭都记不清是第几千几百次将诸葛岐一剑刺穿,诸葛岐又跳起来反击了,只是这一次,诸葛岐一剑挑断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却并没有再生出来,他这时才猛然发现,被他变成汪洋的红叶山谷此刻又变回了红叶山谷,满山满野的红叶,白纸一样的天空,再也没有半滴海水、雨水。

诸葛岐望着他嘿然冷笑:“老鬼,如今看来,谁再做主?!”他说话之际,手腕上的破旧珠子忽然脱腕而出。荧绿色光芒越来越盛,忽而化作一个巨大的锁套将敖汭锁在其中,锁套带着敖汭渐渐缩小,直至变成一块荧绿色的玉石,玉石中可见隐隐的幽蓝光芒一闪而逝。

至此,陵墓遍布的山岗上,诸葛岐长舒一口气悠然而醒。

“呀呀呀,诸葛少东家,你可算是醒了!”一个古怪的腔调从诸葛岐身后响起,随后,诸葛岐看见了那个八字须的中年男人。

诸葛岐见是袁氏药庐的袁先生,登时心中欢喜,连忙说道:“多谢袁先生的手串!”他自是明白,自己能在心海世界里打败敖汭,那串袁先生送过去抵账的破旧手串有莫大助力,这个袁先生自然也不是个凡人。

袁先生扯了扯唇上的八字胡,道:“且不谈你身体的里变故,咱先把这些妖魔鬼怪全部清理干净再做计较。”

诸葛岐望着淹城之上影影绰绰的黑影,又看了眼淹城的光幕护罩心中大定,说道:“想来是石秀才在那里使了手段,才把这些丘鬼挡在城外。”

袁先生挠了挠头,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用折扇戳挠这后脊背,道:“渡邪师,手段还是不赖的。”他又瞅了瞅翻着白眼昏死在地上的穆玥道:“这位真夜宫的司守大人可就害人害己咯。”

诸葛岐伸手将穆玥抱起,皱着眉头说道:“袁先生,那个光罩不知能坚持多久,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救援吧。”

袁先生将在后背挠痒痒的折扇拿了回来,搁在手里重重一敲:“哎呀呀,莫慌莫慌,你们俩首先冲到这里来,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这里才是你的战场,诸葛少东家。”

诸葛岐皱着的眉毛没有缓解,追问道:“袁先生是说这里会有鬼物?”

袁先生捻须,细细说道:“这里是满山满谷的坟墓,还有那边一片乱葬岗,都是阴气极盛的地方,先前落下的沙鬼看似是来这里吞吃灵魂的,其实不然,他们是有人送来的食物。”

诸葛岐放下穆玥,他敏感的察觉到这里似乎有着更大的威胁将要出现:“送给谁的食物,是指丘鬼以上的释鬼么?”

袁先生望着他大笑:“不亏是诸葛老匹夫的儿子,看着粗里粗气,实际上心里明白得很!是的,这里有一只将要化形提升的丘鬼,这些巨量的沙鬼被你们斩杀不少,也有一些秘密的被它吞吃了。”

诸葛岐暗自回想,道:“是在那只虎形丘鬼出现之后,沙鬼就开始变少了,那么应该就是那时,那只潜藏的丘鬼开始了化形。”

袁先生哈哈大笑:“真是聪明,这只丘鬼,你们倒也认识,近些日子,城里的百姓被它祸害了不少。”

诸葛岐愕然而惊:“是那只狐狸!”

袁先生点头说道:“就是那只狐狸,穆玥跟你说了多少关于释鬼的消息?”

诸葛岐摇头:“她只跟我说过有这种鬼物,在丘鬼之上。”

袁先生望着翻白眼昏死的穆玥,嘿嘿笑道:“哎呀呀,小丫头,你们那些个刻板的老师都交给了你们些啥?!狗屁不通!”

穆玥兀自昏死,自然不会理会他,诸葛岐却追问道:“袁先生,那只狐狸变成释鬼后,会变成何等厉害?”

袁先生瞅了眼他:“诸葛少东家,厉害这个词用来形容释鬼,其实是欠妥当的,比如一座房子你能说它厉害么,肯定是有更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座房子,比如富丽堂皇、比如黑瓦白墙、再比如深宅大院等等,但是当这座房子能困死人走不出来的时候,它就能被称之为你方才所说的‘厉害’了,它要是能救人,自然也能是‘厉害’。”

诸葛岐挠了挠头:“这与之前,我问穆玥魂剑厉害不厉害,她回答的如出一辙。”

袁先生哈哈大笑:“是极是极,真夜宫的几大司守部长能力都不尽相同,却没一人说他们厉害。咱们再绕回来说这只狐狸,它如果变成释鬼,起码有两点是确定的,其一,它定然已化作人形,至于为啥会化作人形,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其二,它定然学会了某种技巧,或者说能力,在不熟悉它能力的前提下和它交手是要小心的。”

诸葛岐听他话里话外都是要他动手和那只狐狸打,心中不由得嘀咕:“难不成袁先生不会出手?”

袁先生知他所想,连忙摆手道:“少东家别看我呀,我方才说的那些你都没领会到么?”

诸葛岐一阵发蒙:“领会什么?”

袁先生拍掌叹道:“果然,诸葛靖老匹夫的儿子怎么会是聪明的!”

诸葛岐更加愕然:“袁先生说什么?”

袁先生仍在仰头拍掌长叹:“房子呀,我的能力就是那座不‘厉害’的房子,你让我救人,自然没问题,杀鬼的事情还是算了,你总不能指望一座房子去杀鬼吧。”

诸葛岐呆立当场,旋即又洒脱笑道:“那自然晚辈服其劳。”

袁先生赞道:“你们诸葛家的骨气,倒是值得称赞,就是太抠门了些,不就喝几碗酒么,值当的撵了我一次又一次。”

诸葛岐回想起他一次次去蹭诸葛酒店蹭白食,默默嘀咕道:“若不是你吃饭不付账,父亲也不会当街丢你出大门。”

袁先生故意当做没听见,继续说道:“哎呀呀,那只狐狸可是狡猾的很,它的能力十有八九是迷惑、诱惑、鬼打墙、迷瞪眼什么的,你得心里敞亮,别存啥私心,像什么别人欠酒钱就别放心上了,也别想什么姑娘小姐,你要是一想……。”他靠在在一块墓碑上,摇着折扇开始胡说八道。

诸葛岐开始时还仔细听来着,后来越听越不对,干脆就不听了,坐在一边默默养神,之前心海世界里他与敖汭酣战了不知多久,虽然不觉得疲累,但是与其过招时,敖汭所用的招式、剑尖魂力的流向、水滴球笼的魂力流转都是他所未见过的,这与他以往所学的拳脚剑法等等都不相似,需要好好静心思索一下,他倒不担心妖狐突然出现手忙脚乱,旁边有个高深莫测的袁先生,总归是有应对之法的。

约莫过了半晌,闭目静坐的诸葛岐忽然听见袁先生说道:“哎呀呀,诸葛少东家,好戏来咯。”他遂睁眼,却见自己周围已不是满满陵墓的山谷,而是一座宽敞的大院子,前后各二三十丈,白色的碎石子铺满院落,院子里零零落落的放着几块巨大的石头,乍一望去,反而像是一个干涸的河滩。

袁先生慢悠悠地出现在院门口,手中的折扇哗啦一展:“哎呀呀,诸葛少东家,这个地方如何?可算是个决斗的好地方?”

诸葛岐看着这个偌大的院子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完全没有任何征兆,脚下的石子触感都十分的真实,连空气的微风都似乎带着灶台的烟火气,一切都像是真实的,然而他内心体又明知是假的。

袁先生往一边摊手:“你是不是怀疑是假的?”

诸葛岐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点头:“明明方才还在坟墓遍布的山谷里,转眼就在这座大院子,还有房子……”他边说嘴巴越张越大,最后目瞪口呆地望向袁先生。

袁先生嘿嘿直乐:“瞧见了吧,这么‘厉害’的房子见过了吧!‘厉害’吧!”

诸葛岐骇然:“这就是魂力所现?”

袁先生连连点头:“然也,诸葛少东家,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现在要让我们的客人登场了。”他说话之际,洁白的院墙上忽然多出来一月亮门,从门里跌跌撞撞奔出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略一踉跄就站稳了,她莲步款款,轻盈盈地向袁先生施了一礼:“先生大福,小妇人不知轻重误闯贵地,还望先生放过小妇人。”她眼波流转,一个眸子里七拐八绕流露出几十种风情。

这一下看得袁先生直捂眼睛,连连摆手叫道:“哎呀呀,眼睛瞎了!眼睛瞎了!”他说话之际,身形忽然变幻,变成了一棵歪脖子松树,就此没了声息。

诸葛岐冷冷地瞧着那妇人,只见她外罩鲜红薄纱,内衬绵帛小衣,胸前鼓鼓胀胀似乎只塞进去了三分,尚留七分正对着诸葛岐,她像是有些羞涩,一扭腰肢将胸前春光掩住,谁知丰润的屁股又翘了出来。

那小妇人慌忙遮上掩下,却上下都没有掩住,她有些窘迫:“这个……这个……。”她显得十分慌乱,脸上红扑扑的满是不安。

少年人最经不起这样的丰润女子的诱惑,诸葛岐自然也不能幸免,他面上勉力维持着冷冷的笑意,胸口之下的却砰砰乱跳,他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狐狸这是狐狸,然而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从脸上露出了潮红之色。

小妇人像是被吓着了:“不……不要欺负奴家。”声音甚是凄婉,说话之际又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弯身之际胸口大片软嫩又露了出来,雪白晃眼。

诸葛岐心中瞬间涌起万千怜惜之意,眼中也尽是柔情蜜意,身子不由得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可就在这两步的时候,诸葛岐脑袋忽然‘铮~!’的一声颤鸣,他脚步微微一顿,心海中的枫叶山谷刮起了一阵清风,风中似乎带着些许琵琶音,音色柔软动人,似山间清泉自上而下洒落,落在岩石上丁丁泷泷。

诸葛岐蓦然惊醒,他听见袁先生的声音:“哎呀呀,诸葛少东家,把你一个少年人丢给狐狸精,我实在是不放心,万一少年人血气方刚,一个把持不住就麻烦喽,所以给你拉来一位帮手。”他循声望去,只见院墙的一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水潭,水潭边上有个小亭子,亭子里有个绣墩上坐着一个鹅黄色衫子的少女,少女身段婀娜,半抱琵琶犹遮面,只是露出的那小半张脸上还带着些惊慌,她显然也没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送到了这里。

诸葛歧惊喜叫道:“云烟织!”

那个鹅黄色衣衫少女闻声也面露惊喜,四下张望,待看到诸葛歧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低声应道:“诸葛同学,我在这里。”

诸葛歧望着她,打心眼儿里高兴地说道:“能见到你真开心!”

云烟织原本就有些羞红脸蛋,听到他此话后“嘭”得一声像是一整棵树的桃花刹那间炸开,炸得她一头、一脸、一眼全是桃花瓣,不,她整个世界里都是桃花瓣,漫天飞舞无边无际。

诸葛歧将目光收回,落在远处诱在搔首弄姿的狐妖,嘿然笑道:“兀那狐狸,你尾巴露出来了!哇!好长好大一条!”

那狐狸愕然回身,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好大好长的狐狸尾巴,她猛然回头死盯着诸葛歧:“红头发的小子,狐媚妖术不过皮毛,你莫得意太早了。”

诸葛歧听到“红头发”三字,双眼骤然眯了起来:“你刚才喊我什么?”

狐狸嫣然笑道:“喊你小弟弟。”她显然没明白诸葛歧恼怒的是什么。

诸葛歧满意地点点头:“嗯,这还不错。狐狸,看你如此知趣,诸葛少爷便给你一个痛快!”他倒提着阳燧剑缓缓往狐妖那边走去。

狐狸满是不解,这个红头发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知趣’了,但是见他一步步走将过来,它心中亦是冷笑不止:“若非是被困在这古怪的院子里,我岂会跟你啰嗦这些屁话,等我将你拿了,逼此间主人就范,还怕他不开门放人?!”当下它也不做计较,只是满脸妩媚的微笑,盈盈可人地望着渐渐走近的诸葛歧。

此时院落之中,也响起了云烟织的琵琶声,声音层层叠叠,时缓时急,彷如登山远望,又好似临海泛舟,曲调大开大合,颇有古韵北风之音,在寂静的院落中缠绕回荡,充盈着每个角落。

这琵琶声起后,诸葛歧感觉心思似乎更加坚定稳固,身子更加轻盈却又更加有力,浑身上下自内而外无一处不充满着暴涨的魂力,心海的枫叶山谷已经与他的身和意连接,这使得他行走之时似乎被一团虚无的火焰包裹着,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了的利剑,处于最佳的状态。

妖狐瞧得出琵琶声中的古怪,但云烟织庇护在袁先生之侧,它毫无办法,而眼前的诸葛歧已经不似方才那个无知的红毛小子,逐渐变成了一个足够能伤害到它这个释鬼的人,它越想越是惊骇,心中惊骇之余,想要挪动下脚步后撤一步。却陡然发现脚下如生根了一样,似乎被什么东西定住了,她转头望向那个蹲在墙头看戏的袁先生,暗叫不好:“他这是将我锁在地上,如此下去,我只能在这里等着那红头发小子斩过来!”

诸葛歧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脚印,踩着白色的石子“沙沙”作响,伴随着那声声叠叠的琵琶声,组合成了一种美妙的声音,十分的悦耳。

然而,在妖狐看来,这是极其诡异和令人胆寒的声音,因为这个诡异的声音居然和它的心跳一致,它那刚刚由释鬼才重新化生出来的心脏,还未能跳动多久,就已经开始品味到恐惧的滋味。

妖狐脸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掉落,它转头望了眼墙头的袁先生,把心一横,只当这位袁先生不在,心念转动间一条硕大的狐尾从它身后长了出来,长到七八丈的时候,狐尾似一条巨蟒将它自身缓缓缠护在其中,只余一双眼睛仍在盯着袁先生,待见袁先生并没有什么动作时,妖狐整个身子连同硕大的尾巴忽然化作虚无,一团黑黄色的烟气开始往四下里蔓延,刹那间就遮蔽了小半个院子,狐狸更是瞧不见了身形。

诸葛歧脚步并不停歇,他身上蓄满的气势和魂力不容他作停歇,更兼他有一双少为人知的眼睛,那双闪烁着赤红色毫光的眼睛,让他清楚的看见,狐狸还在那里,只是变大了,反而更容易斩击了,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这是他和地痞泼皮打架时惯有的笑容,假得很,又可恶得很。

黑黄色烟雾里的狐妖也露出了狰狞的笑容,这黑黄色的烟雾是它本命的能力,不仅剧毒无比而且能惑乱人心智,它就像是蛛网中等待的猎手,口中低声呢喃着:“红头发的小子,来吧……”

妖狐并没有呢喃完,因为它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擦身而过,那赤红色的影子在它耳边冷冷地说了一句:“再喊一句‘红头发’试试!”语音过后,妖狐拦腰而断,黑黄色的烟雾骤然炸散,只余一只断成两截的妖狐,满身是血的躺着白色的石子上。

妖狐双目死盯着袁先生,恨声说道:“若不是你缚住我的双脚,他早就是我腹中之食物了!”

袁先生摇着折扇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哎呀呀,妖狐,你现在还不明白么,我并没有参与你们的战斗。”

妖狐双目陡然圆瞪:“你是说,他……”

袁先生折扇一敲手掌,笑道:“然也,他的能力是冲阵点将,被他点之将,是不能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