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开端(4)
第二天,我找好了一个帮手,你们大概已经猜到这人是刘邵东,这家伙一个人能放倒三个亡命杀人犯,如果对付普通人绝对能够以一当十。
不过刚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没想竟然还遭到了拒绝,说是他现在是警察,不能参与群众打架。
而我则祭出了难以推托的友谊牌,叙述他小时候曾经到我家吃过多少饭,玩坏过我多少个变形金刚,并且告诉他可以带上帽子和口罩,如此这般他才答应。
下午三点,我和刘邵东准时来到星湾的沙滩。
这地方果然没什么人。我让他先躲在灯塔的后面,如果看到对方带人来再出场。
而此时对方还没有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然而时间从三点变成四点后,仍然不见有貌似干架的人过来,而我和刘邵东的衣服已被海边不断吹来的盐雾浸湿。
此时我们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个套路,而我上当了。
回到家里,我脱下湿漉漉的衣服,几乎全裸着躺在地板上。
我望着天花板,不知是在懊恼还是反思,总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很难过。
海雾有瘴,很快,我感冒了,体温计上的指数已经飙到了四十度,在外面的人穿着背心喝冰镇啤酒的时节里,我却裹在厚棉被里冷的发抖,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那个该死的骗子——“蓝色渼惠”!!
经过一夜的折磨,高烧大致是退了,但其余威尚存,我感到口中苦涩,双眼胀痛。
人在特别难受的时候难免心生怨恨,我也不例外,更何况这次我的怨恨绝对是有的放矢。
我躺在床上深究“蓝色渼惠”的罪责,想到深处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而不知不觉的,我又睡了过去,一直到下午才醒来。我挣扎着从床上趴起来,走到客厅里喝光了凉水杯中的水,此时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好像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我坐在电脑前却不想打开它,就像是因为受了某种伤害而心生恐惧。
坐了良久,我最终放弃了,回到床上继续躺着,直到我感到饿得不行,才再次起来。我从冰箱里找出一根火腿肠,然后倒了杯热水就着胡乱吃了下去。
不知是吃了东西后体力的恢复带来了勇气还是怎么的,总之我莫名其妙的打开了电脑。
经过十一秒的等待,开机完成,无比熟悉的屏保图片展现在眼前,那是一只猫,蜷缩在角落中,用不可猜测的目光看着外面的一切,包括我。
此时的提示栏中只有一些新闻和广告陆续弹出,并没有那个“蓝色渼惠”的只言片语。
之前我曾想象他(她)一定会因为我的受骗而感到巨爽无比,但我知道,那只是我在愤怒的情况下产生的偏激想法。而实际上可能并非如此,或许他(她)是因为当天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处理而不能赴约,又或许是他(她)也像我一样突然生病不能出门,总之一定存在其他的可能性。这样的想法也让我感觉好了很多,不至于再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这件事上。
我打开小说存稿,试着继续往下捏造,不想一个小时后竟有了一千余字的进展。
我生活中的这个小插曲似乎就此过去。当然,只是似乎。
两天后,刘邵东找我出去吃饭,当看到他要了酒之后,我就知道,他又有愁事儿了。
果然,两杯酒下肚,他又开始磨叽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具体说就是他喜欢的那个小女警把他给拒了。
“哎…你说我哪不好?除了当初没考上大学之外,我基本上很完美啊!你说是不是?…哎…你别老是低头吃菜,我跟你说话呢?”
我放下筷子道:“对啊,你说的对,当年你没考上大学,那事儿不能怪你,都怨咱们那届高考题太难。所以说你们局里那小丫头因为这个看不上你不是你的错,是她没眼光。”
刘邵东一脸赞同的看着我道:“要不怎么说咱俩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呢!还是你理解我,来!咱俩走这一杯!”
不等我劝,他便一饮而尽,说实话,我真怕他再喝高,扛他上楼可是纯体力活,要是多来几回的话,估计我离挂掉也就不远了。
那天我的运气不错,到最后刘邵东还能自己走路,我帮他叫了出租车,并嘱咐司机别让他睡着。
我回到家里,时间临近午夜,我躺下打算睡觉,而就在这时,没有关闭的电脑上弹出了一条提示,竟然是“蓝色渼惠”,大意是对上次的爽约表示歉意,如果还有不满可以再约。
我看过后只是笑笑,心想这家伙也不是什么聪明人,居然想用一样的方法骗我两次。
对此,我只回复了三个字:“不必了。”
之后我便关了电脑,倒回床上,闭上眼不再想任何事。
两天后,陈立民请我去印刷厂看刚翻印出的第一批书,本来我不太想去,但莫不开他肯切的语气。
到了印刷厂的仓库,两万五千多本新书被码成十一个大立方,陈立民从上面拿下一本递给我。
“这次翻印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
我接过来翻开瞧看,那纸张的质感极为适手,整体版式果然像他所说的那样考究,可以说是我所有已出版的小说中印刷质量最好的一次。
待发行以后,就连陈立民也没有想到,这次的再版竟然会在一天之内全部售罄。
紧接着,陈立民让印刷厂又加印了两万本,结果又在短时间内售完。
陈立民跟我说,按照这样的趋势继续下去我很快就能办签售会了。
而我听了只是笑笑,绝不当真。不过小说卖的好,对我来说确不失为一件好事。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变得出奇的平淡,既没有像陈立民预想的那样成为知名作家,小说也没有持续热卖的势头。但没人知道,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时光在我身边流过,却与我相安无事,这能够使我不被打扰,认真的享受阳光,空气和水。以往精神上的那些苦恼也似乎消失殆尽,因而每晚的入睡开始变得异常容易。我真想一直这样下去,直至此生结束。
可凭我命里的八字,这样的好事实在难以落到我的身上。
果然,不久的几天后,陈立民打电话告诉我,我的几部已出版的小说最近被一家文化公司抄袭修改后换装出版。现在无论在各大购物网站还是实体书店都能买到。
我虽然不是个有志向的人,但在精神上多少也有点小洁癖,就连平时写出的草稿若是不能让自己看下去便会遭到立即删除的命运,对于他人的文笔就更加不会有丝毫的攀附,因此抄袭向来是我所厌恶的。可在之前的认识中,被抄袭或盗版的作品都是那些著名作家的畅销书,却没想到连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遭此黑手。
对此,我赫然生出要打官司的冲动,然而在咨询过一位律师后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我们在立法上的教条导致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如同隔穴搔痒。那律师说,若要打这种官司,需先要进行取证,而且取证的多少与最终获得赔偿的额度直接挂钩,这既是说,我掌握了他制贩抄袭了十本书,我最后拿到的赔偿就是这十本书的实际售价,掌握二十本,就拿二十本的赔偿,而惩罚性的大额赔偿则丝毫不用指望。
我一介平民,又非法律专业出身,若要自行取证,那将是怎样的困难?然而那可怜的赔偿额度更是打消了我追责的想法。
可是毕竟是自己的东西让人家拿去用了,并且没和你打招呼,也没付钱给你,可对此除了自己心里默默的窝火之外,却再无更好的办法,我不禁再一次感到无力的陷入整个社会深深的套路之中。
或许是人类潜在的自虐倾向作祟,我竟然特地跑去书店看那些抄袭来的作品,而这样的举动让我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原因是抄袭的水平足够低劣,以至于到了让我绝望的程度。
而在回家的路上又被一辆农用三轮刮蹭到了车门,驾车的是个悍妇,不等我说话便先发制人,那连续不断的语速使我无从插嘴。
最终结果是她上车走人,而我却无奈的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