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工程师的含义
宋大建忘不了王文武离去时的背影。这个背影如果是朱自清来描写，应该会赋予许多不为人知的涵义吧？
不是自己贱，但今天就是让这个老王喊上几句，或者骂上几句，自己也忍了！
电话打了第一遍没人接。这第二遍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看来他接不接自己的电话，还是个未知数啊！
随着王文武的接听，宋大建的疑问立即有了分晓：“宋工啊，有事吗？”
太出乎宋大建意外了：情节和自己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对自己也改了称呼：“王工，你怎么能称我宋工呢，你还像以前那样称我大建，或称我小宋也行啊！”
“宋工啊，大家都称我王工，这个‘工’字的意思是工程师啊！而我充其量是个工人。说我王工，我是名不符实啊！只有像你这样有理论有实践的年轻人，才是真正的工程师啊……”
“王工，看您说的！你们这些老工人，虽然没有工程师职称，但你们从干工作那一天起，这几十年哪一天不和工程打交道啊？……真的王工，我说句心里话，你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工程师啊！”
王文武苦笑了一下道：“我是什么狗屁工程师，除了知道五公分起步，我还懂得什么？”
宋大建感觉嗓子眼里发燥，他咽了一口唾沫道：“王工，人无完人啊！人就是活到一百岁，学习工作到一百岁，你以为就什么都懂了吗……”
“宋工……”
“王工啊，从工地打桩的时候，我就和你在一起，我的工地经验，还不是跟你们一点一点学的……不过王工，那天夜里的情况，我当时真的不能不那样处理啊！”
“宋工你不要说了，你也知道我针对的是谁？我拿手里的那点权利来报复他，我也膨胀了……”
宋大建感觉开场白应该结束，到进入正题的时候了：“王工，你这两天怎么没来上班啊？”
“我被炒了！”
“什么时候？”
“我到家就接到滕总监的电话，叫我暂时不要去上班。什么叫暂时啊？这还不是心知肚明的事吗？”
宋大建一听头上就冒火：“王工，没有你这工地还真的不行啊！”
王文武叹息道：“宋工你抬举我了！没有你们这些人不行，没有我怎么会不行呢？活也不是我干出来的。”
“话是这话，离了谁都行！可是……王工，我不说那些废话了，我现在就去找滕总监！”宋大建急道。
电话里又传来王文武那倔强的声音：“宋工，我跟你说句交心的话：现在滕总监就叫我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
“为什么？”
“我们参加工作的时候，还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呢……我工作几十年，还没有哪个领导对我鬼喊狼叫过。那天夜里，那个房同兵对我像训孙子一样，还讽刺我什么年龄大酒量大！我确实有错……哎，不说了，说多了没意思。”
“……”宋大建听了一阵心酸。
“宋工，我虽然不懂什么理论，但这几十年我的名声在那呢，现在就有两家监理公司叫我过去！……再说啦，我也不想再见到那一个人！”
宋大建自然知道王文武所说的那一个人是指何绍兴。他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可见他们之间的成见有多深啊！“王工，你就不来了，那我今后有什么事还要请教你啊！”
“我们爷们没得说的……宋工，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是喜欢讨好谁的，但我感觉你这样能吃苦耐劳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你在建筑这个行业确实前途无量啊！”
“呵呵……”
“宋工，有人找我，今天我们爷们就聊到这里啊！”
宋大建见他说完就挂了手机，还是以前那样风风火火的性格。
B1楼今夜也要打混凝土，宋大建拿着图纸向吊笼走去。
到了楼上，只见何绍兴也拿着结构图，对照图纸一道梁一道梁的对照钢筋。
宋大建见了感觉有些意外：王文武在的时候，何绍兴几曾何时这样认真的检查过钢筋？！这真叫唇亡齿寒啦！
“大建……”见到宋大建，何绍兴叫了一句，然后低声道：“大建，你说这钢筋锚固有长有短，那些钢筋工说什么这个多少倍D那个多少倍D的，我也拿不准，他们说的对吗？”
宋大建感觉跟他说起这些来，还真的有点难。便道：“这钢筋锚固长度的倍数，都是有规定的。梁的28和20的钢筋的锚固倍数都是35倍D，但28的锚固长度就是九十八公分，这20的就是七十。”
“这个我也懂一点，只是同样型号的钢筋，在不同的梁里，这拐子怎么有长有短呢？”何绍兴疑道。
“这锚固长度是从梁的内侧算起的，所以，梁宽的钢筋拐子就短，梁窄的拐子就长。还有遇到宽梁和基础承台，除了有特殊规定以外，还有直锚的！”
何绍兴对头猛的拍了几下道：“大建，这些钢筋的型号也太多了，梁也宽宽窄窄的，我真的迷糊啊！”
宋大建笑了笑道：“别急！钢筋归根到底是他们施工队绑的，他们要对这钢筋的质量负责。再说我们带着查，最后还有监理验收呢！”
何绍兴突然紧握着冻得有点发紫的拳头道：“听说王文武被辞退了。”
宋大建见他有些伤感的模样，有些奇怪？
“大建，你不要看我天天和王文武斗，他真的不来了，我的心里没抓没挠的！看到有人的背影像他，我还以为他来了！他要在这，早就来检查钢筋了。现在这些监理，都在办公室里打牌吹牛呢，到请他们来检查的时候，他们挑一个毛病就够我们忙活半天的。”
宋大建听他这么一说，也感觉情绪有些低落，他不想让这种情绪持续，便问：“那天夜里你和王工到底怎么回事啊？”
“唉……每一次喝酒都是你陪着的……你不叫我陪他吗，我开始也感觉没什么。只是这酒喝着喝着，他跟我谈起什么规范来了……”
宋大建纳闷道：“喝酒谈谈规范不是很好吗？”
“是啊！本来是这样的……可是你也知道，当年我和他都是小队长……我总感觉他说话有吹牛-逼的味道，他说话我就不服！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骂了起来，骂着骂着就要动手……唉，这事仔细想想，还是怪我啊，人家毕竟是监理！”
宋大建心想，真的不容易啊！这老家伙竟然认识到是他自己错了！
“大建，你要再一走，你说我……”
宋大建愣了一下：“我说何工，我要上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