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几度生死,恩情难报
余何意走上前去,以剑挑开车夫的衣襟,露出他胸膛一片洁白的皮肤上,毫无痕迹,怀中也无其他物事,显然是做惯了杀手行当,身上绝无凭证。
“会不会是庄老匹夫?”江际流缓过神来,也跟着上前察看,又问了这么一句。
余何意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
两人一时想不出究竟,但就连江际流也不说趁机走人的话了,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已有了暗杀,就说明这趟浑水,无论是不是庄破天精心设计,他两个都已经蹚定了,跑不脱。
枯瘦汉子的尸首横陈在地,两人哪里敢有片刻耽搁,足不停步,早已运起轻功急奔向香兰寺所在之处,余何意身法轻妙,运劲灵动,江际流轻功一流,转折迅速,他二人年纪虽是不大,但奔驰之速,同龄人难出其右。
待赶出数十里,眼见已到香兰寺山脚下,抬头望去,佛寺建筑围墙一览无余。
这座佛寺忒也小了,静悄悄地并无人声,小寺古朴方正,重檐雕绘,但黄墙斑驳,乌瓦散碎。
上山的道旁设有些供人休憩的场所,都是石亭石凳一类,不消凑近去看,都能闻见腐朽的灰尘气味,可见很久无人来此。
余何意踩着枯枝败叶,顺着极窄极狭的石道一路朝上,走得闲庭信步一般浑不在意,全然看不出方才还历经了一场厮杀,江际流拎着捡回来的佩剑,紧随其后,时不时戒备前后。
上得半山腰时,二人面前忽地出现一位头戴灰帽的小尼姑,那尼姑身形婀娜,裹着一袭宽大而破旧的缁衣,一双清亮明澈的双眼忽闪忽闪,叫人看了难免为之心生怜惜。
她合十行了一礼,咏叹道:“本寺禅师与长老都已闭关了,请二位回去吧。”
江际流面色一变,怒道:“小尼姑,你知道我们是谁麽?”
那小尼姑神情恬淡,仿佛视江际流这等凶神恶煞于无物,依然道:“请二位回去吧。”
江际流看她不理会自己,眯起双眼,怒气反而收敛,好声好气道:“我们俩只是来礼佛的,禅师和什么长老闭关了也不妨,你接待我们就行了,领着我们在寺里转转,绝不劳烦你。”
小尼姑最后又说了一声:“请二位改日再来吧。”话音掷地有声,已折身向上走去,江际流急近前几步,挡在她身前,见她软硬不吃,脑子一转,便就嘻嘻笑道:“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何苦去常伴青灯,你就还了俗,叫哥哥带你四处去玩有何不好?”
说着,已伸手去拍那小尼姑的肩膀,那尼姑柳眉一竖,神色终于改变,那身子不知如何一扭,已滑到了右侧,虚影变幻间,就想从江际流身旁闪过。
若说内力深厚,招式精绝,江际流可能不如人,但论及身法趋退,来去如电,那么当今天下能与江际流比拟者,也挑不出几位来。
此刻小尼姑布鼓雷门,班门弄斧,正中了他的下怀,只见江际流不屑一笑,那张俊秀脸庞上凭添几分邪气,乍然间,已是闪身挡住她的前进方位,尼姑见去路被阻,便即撤换方向,但又被江际流挡住。
如此拼了几次,窄道上奔行本就不易,尼姑终于力屈,就在江际流以为她要开口求饶时,她竟站定了脚,背过身去,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嘶!”江际流手足无措起来,嚷道:“你别哭啊,小妮子身法不如我太正常了!”
小尼姑忽然声音细细地说了几句话,犹如蚊子叫一般,江际流本就心怀歉疚,觉得自己倚强凌弱,欺负了小姑娘,这会儿也不多防备,凑近了两步问道:“你说什么?”
这时一阵清风拂过,林间簌簌,草木尽折,余何意惊喝道:“小心!”
那尼姑向下迎上的一掌,正中江际流胸腹当间,因距离太近,余何意拦之不及,伸手只捞住了那尼姑的灰帽。
江际流被这一掌打的疼痛难顶,直直地坠下石道去,道旁一侧是坚硬险峻的岩壁,另一侧是深不可见底的山谷。
尼姑见一举建功,拔足飞身而起,往山顶上跑去,余何意无暇他顾,忙把灰帽揣入怀中,随即旋身而下,左手去拽江际流的右手。
江际流被那一掌打中丹田,内息大乱,加上此前并无防备,这会儿被推下石道也没办法施展轻功,只能听风声呼呼,身子不住地往下摔落,忽然坠势一缓,眼看是余何意飞身来救,江际流心中大悔道,不该大意中了那女子的奸计,连累了余兄。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能静待等死,便也直直伸出手去抓峭壁上的各色树枝,同时脚下变换步法,在嶙峋怪石与乱砂石土里不住乱蹬,直弄得手上脚上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
余何意拉住了江际流后,右手猝然拔剑出鞘,在峭壁中直刺了数下,精钢铁剑发出刺耳之声,锐利火花呲呲,但每次刺入,都借力往上蹬了一蹬。
最后一次时,余何意拽住江际流踊身落地,重又回到石道中。
这一番事说起来话长,实则不过片刻之间,江际流便已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
余何意扶着他步入道旁石亭中,取出携带的止血药撒在江际流的手上脚上,包扎了几处伤势较重的,就让江际流运气调息,缓了多时,江际流叹息道:“余兄,又蒙你救了一回,我实在是惭愧啊。”
余何意站在亭外,翻来覆去的瞧着那顶灰帽,听了江际流这句话,知道他已调息好了,那小尼姑只因占了个猝不及防的便宜,内功外功都只平平,是以江际流伤得不重。
他便笑道:“江兄这话见外了,那小尼姑确实貌美,就真是被她骗了一遭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可说。”
余何意经历过不少风浪,像这般生死关头也不少见,说起来今日之事,还远远比不上他第一回入江湖时在湘西墓道里的凶险,所以这会儿心情还不算差,还有心思调笑江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