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遇005
放弃治疗，是在“面瘫脸”满月当天决定的。
戚澄不再躲躲藏藏，在夜色里钻入理疗馆，挣扎求救。深陷沼泽，挣扎就是求死。她放弃、躺平，反而察觉到了生机。
曾经，戚澄的一天这样度过。
早晨，六点起床做早饭，然后在贺哲晨跑的地方等待，等男朋友吃完饭，她才去上班。
一上地铁，刚准备站着睡会，手机就会弹出各种信息。
“小橘子，在哪里？帮忙带一杯拿铁呗？”
“我也要一杯！麻烦牛奶帮我换成燕麦奶。么么哒！”
“小橘子，我好饿哦。你能不能顺便给我带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不胜感激！”
……
她很烦，但从不拒绝，最多抱怨一两句。
“帮买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迟迟不发红包来？追着要钱很丢脸唉……”
中午，伏在桌上补眠，一觉醒来，桌面像被人施了魔法，突然成了“垃圾场”，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票据。
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干什么，但她凭着“经验”已经可以判断：哪些票据是经理的，哪些票据是主管的，哪些是项目组产生的费用，哪些是浑水摸鱼的同事的……
于是，一整个下午，她都在贴票、报销，有一阵子，她甚至怀疑自己是财务部而不是运营部的员工。
她的过去，似乎是跟着表情一起去了。
现在，戚澄有了安宁的通勤时间，有了干净的办公桌面，还有了被尊重的表达机会。
再也没有人在她汇报发言的时候，说些插科打诨的笑话或者直接用更高的语音语调夺过她的话语权。
戚澄认真体会着这些变化，她很高兴，现在终于有了一些可供自由支配的工作时间。
博克斯文化创意有限公司是潮玩盲盒领域炙手可热的独角兽企业，供职于此的戚澄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运营助理，但也曾有过不小的梦想。
“我想要亲手打造能够温暖全世界的潮玩IP！”
两年多以前，在博克斯的校招宣讲会上被点了名的戚澄曾经这样说。打杂两年整，她已经忘了当初撂下的壮语豪言。
最近业务上出现了棘手的状况，运营经理一早就把几个主管叫去会议室开会。当别组的助理调试投影设备遇阻时，手头没有要紧事的戚澄前去帮了忙。这是习惯性反射，短时间之内还改不了。
临近中午，运营经理曼迪从会议室领衔退出，她急冲冲地朝产品运营部的工区走去，抬高嗓门问道：“谁能找到姜妍？”
姜妍？低头拿便当的戚澄想起昨夜她在Sheldon门前遇见了她。还没来得及抬头观察周围环境，戚澄的胳膊就“反射性”地举起。等注意到周围全是低垂的脑袋、放在键盘上的静止双手和漆黑安眠的电脑屏幕后，戚澄悔意顿生。
谁会想要接一个离职刺头的硬茬呢？除了她以外？
曼迪不给戚澄反悔的机会，直接下达命令说道：“你去给我把她找回来，有要紧事！我需要她把……”
“我只能够试试。”
打断了曼迪的话，戚澄感觉到了灼灼视线朝她射过来，很多很多条——是啊，一贯唯唯诺诺的戚澄竟然会对BOSS说“不”！尽管委婉，可那也是“不”呀！
吃瓜群众们的心早就沸腾了。
曼迪遇到了棘手的难题，已然火烧眉毛。她和明显“不好惹”的戚澄对视了几秒，选择压下脾气，强硬地对所有人说：“都给我把人找起来！谁也别闲着！”
偌大的工区传出几声有气无力的应和，戚澄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便当离去。她的左手握得很用力，发誓要改掉献殷勤的坏毛病——必要时，哪怕向神雕大侠的断臂致敬也在所不惜！
誓言虽然立得不留后路，但寻人之责却也不敢耽误。戚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社交软件上给姜饼人的留言得不到回应，她就试着下班后在Sheldon的围墙之外碰运气。隔着一条马路，戚澄看见了Sheldon的帅哥老板好几次。
梁川对这个喜欢戴鹅黄色贝雷帽的身影有印象。印象并非在不久之前建立，而是在更早之前，早在书屋还没有正式开业的时候。他们就曾经在侧边巷相遇过。
梁川记得那次她左右手各端了一份美式六连杯，路走得歪歪斜斜，他不得不主动避开，以免相撞。她歪着脖子夹着电话打，并没有注意到他。那时候，她的笑容像冬日的骄阳，和煦而温暖。
艾窦忽而凑近的脑袋打断了梁川的回忆，他眯着眼睛问：“看什么呢？”不等梁川回答，他攀住梁川的肩膀，央求道：“帮我个忙，行不行？事情是你挑起来的，不能拒绝我。”
连着三日扑空，戚澄嘲笑自己的行为：太傻了，守株待兔吗？“猪首”待兔吧！
办公室里没有人再谈及姜妍，似乎为此忧思的只有戚澄一个人。就在她终于要把“寻找姜妍”这个任务放下时，任务又一次找上她，而且比上一次的场面还要壮观。
那天一出门，戚澄就觉得不对劲，抠门的煎饼大叔竟然给她的煎饼多放了两勺脆豌豆，地铁广告也变成了粉红色，写字楼的大厅里竟然有只熊本熊派送玫瑰。
戚澄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是女神节啊……她在熊本熊怀里选了一只蓝色的玫瑰，蓝色代表着奇迹，是已经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以及她渴望继续在生命里延续的东西。
她不是个虔诚的教徒，而上帝却很重视她的祷告，四个小时以后，奇迹再次发生——戚澄被叫进了公司最高级别会议室，参与了一场全是头头脑脑的工作会议。
这样高级别的工作会议，别说戚澄，就是戚澄的直接主管也是无缘旁听的。戚澄看了一眼那个早她两步进入会议室的名叫斯黛拉的女孩，显然，她和自己一样糊涂。
接着，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曼迪问斯黛拉：“姜妍找到了吗？”
紧跟着，戚澄被斯黛拉追问：“姜妍找到了吗？”
曼迪插话：“我问你。”
于是，斯黛拉又对着她说：“我问你。”
戚澄茫然而立，从斯黛拉的眼睛里读出求救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