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的幻世西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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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寻人之行商

“哎小子,去搭把手,装货上车!”

“哎小子,去扶着车,要过河了!”

“哎小子,去拉住马,换根缰绳!”

我系好缰绳,跳回车上,冲姚二哥喊:“我不叫小子,我叫阿紫!”

“哈哈哈!好好好,阿子阿子,叫着像叫儿子,老子还没娶媳妇儿呢,哪儿来的这么个大儿子!哈哈哈!”姚二哥笑到直不起腰来。

商队里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要我认姚二哥当干爹。我不接他们的话茬,咬着根狗尾巴草装傻。

跟着商队从源县出发已经近十轮日月了,这群人虽然可劲儿让我干活,但也努力用他们的方式照顾我。

见我吃得不多,他们还以为我是富贵人家惨遭变故的小少爷,吃不惯他们带的粗粮,因此特意猎了野兔野鸭给我吃。虽然我更吃不了肉,最后还是他们自己分着吃了,但这份心意我明白。

“老姚,前面要到渡口了,我先去招呼船夫。”说话的这人叫程远,但商队里都叫他程波子。听说他身上有功夫,能和妖怪打得不分高下,水里本事更是出神入化,能潜龙入海和龙王下盘棋再上岸。

他不是商人,是姚二哥特意请来护送商队的高人,所以身份比较超然,不像其他人似的对姚二哥毕恭毕敬,反而是姚二哥对他言听计从,一路上什么事情都要跟他商量。

这不,见他开口,姚二哥连连点头:“好,你去吧,辛苦你了。”

“客气了,分内事。”程波子双腿一夹,催动马匹往前去了。

程波子的身影刚消失,刘老就招手将姚二哥叫到马车边,低声问:“二哥,这程波子当真可信吗?前面可就是沅水河,他会不会伙同旧日党羽,还做那杀人劫货的勾当?”

我在一旁听得差点跌下车去,姚二哥瞪了我一眼,摇摇头,同样低声回复刘老:“不会,我见过他家人孩子,就住在县城中心。他现在是俗事缠身,绝不敢走之前孤家寡人的老路子。”

刘老叹了口气,点点头:“有牵挂就好,我知道你办事周到。”说着,刘老又转向我:“小子,一会儿你跟着姚二哥,有什么要帮忙的多瞧着,机灵点儿。”

我没来得及点头,就被姚二哥一把拍在肩膀上:“这小子能帮上什么忙!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别被人看出来,还是跟着你稳妥。”

我揉着肩膀疼得呲牙咧嘴,根本懒得管他们这些破事,反正伤了只要没死,我都能用花果山的仙果把他们救回来。

一边闲扯一边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听到水声,紧接着就到了河边。这河不算太宽,至少比不上与花果山相邻的大海。站在河边不用远眺,视线前方就是对岸起伏不停的山脉,以及河中央冒出水面的零星小岛。

“老姚,来,这俩都是我兄弟,他们来送咱过河。”程波子站在两艘乌篷船旁边,冲我们挥手。

商队在姚二哥的指挥下,把人车货陆续都装到船上。刘老一定要我跟着姚二哥,他自己则上了另一艘船。

两个船夫撑杆离岸,乌篷船吃水很深,摇摇晃晃走得又慢又艰难。

“程老大,这趟差要走多久?”船走到河中央,船夫开口跟程波子搭话。

“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程波子倚在船边,漫不经心回答。

“呵呵,”小个子船夫阴沉沉地笑,“要不要兄弟们帮你一把,今晚过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姚二哥一听这话,作势就要起身,被程波子一把按住。

程波子冲姚二哥摇摇头,接上船夫的话:“兄弟你这是说哪里话,净开这种玩笑,让人平白误会一场。姚二哥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官家舅爷,哄高兴了多的是给你们的赏钱。”

船夫笑嘻嘻回头冲姚二哥作了个揖:“哎哟,那就谢谢姚二哥了,这一路上还多亏您照顾我们程老大。”

姚二哥也冲船夫拱拱手,大笑两声:“是我劳动程兄弟了,回头进城了请大伙儿喝酒。”

眼见着一场祸事轻飘飘飞走,我捂着胸口舒了口气,这小动作不小心被姚二哥看见,他又笑起来,对着我做口型:怂小子!

我翻了个白眼:怂怎么了?我怂我跑得快,我怂我活得长。

船靠岸后姚二哥从包袱里拿了点银钱给程波子,让他转交那两个船夫。船夫们拿着钱笑嘻嘻边作揖边撑船走了,乌篷船没了载重,顺着河水飘飘摇摇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吃干抹净不留骨头。”刘老故弄玄虚地摇着头,程波子在一旁听见了也一言不发。姚二哥大手一挥,商队又回到了翻山越岭的路上。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每天马不停蹄地赶路,偶尔停下歇息整顿。翻过一个又一个荒无人烟的山头,经过一个又一个零星散落的山村,从一开始完全不敢接近那些山间小屋,到学着刘老和小屋主人谈住宿费用,我越来越习惯把自己当成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不是小红时不时飞过头顶,如果不是夜间月亮照得我身心舒畅,如果不是怀里还揣着大小两个包裹,我都快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到了长安我就不能再和他们一路了。

“前面店家休息,大家吃喝随意,我请客。过了这个山头,又有好几天不见人烟了。”远远看到山脚路边有个小摊,姚二哥招呼我们下车休整。

刘老揉着腰从车上蹭下来,唉声叹气地第无数遍说自己老了走不了商了,这趟走完要回家养老去。

“刘老,你别光说呀,这话我都听你说了好几年了,怎么还在走?还不歇着?”商队里有人打趣刘老。

“唉,没办法,劳碌命。”刘老笑呵呵地伸展着腿脚。

“你那哪儿是劳碌命,是有福气。家里老老小小都依仗你一个,养大了儿子养孙子,等重孙出生你还有的忙叻!”商队里有知根知底的,带头嚷嚷起来了。

刘老不急不燥,捏着胡子冲那人扬扬头:“没办法呀没办法,儿女不争气,都是冤孽。但我那小孙子还行,读书读得好,要是能中了科举,让我老刘家也变成官家后人,就是我的造化了。”

“哎呦,那必须提前叫您一声刘老爷了!等过了年,咱们一起送您孙子进省城考试去。”大家伙儿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把刘老叫得满面红光,嘴都合不拢了。

笑着闹了一阵子,姚二哥一声令下,商队又开动了。

走到半山腰,姚二哥把程波子叫到队伍前面,两人头靠头说了几句,说完程波子就一直走在最前面领队,换成姚二哥落后随行。

我感觉有些奇怪,看看半空中不停示意我前面有危险的小红,又看看身边懒洋洋的刘老,忍不住提醒他:“刘老,这山里可听说有什么妖怪匪人吗?”

刘老惊讶地看着我,连连咂舌:“你小子果真是心灵通透,这都能感应到?!对,这山里啊,有一伙专门拦路抢劫的土匪,过往的客商行人,有钱拿钱,没钱拿命,都要被扒了一层皮去。”

我忍不住想跳起来:“那你们还走这条路?不绕过去?”

刘老笑呵呵眨眼:“不怕不怕,等会儿你看着就行,保证不会动咱们一根毫毛。”

这刘老和老丞相一模一样,老了老了都喜欢话说一半吊人胃口。我气哼哼地坐回去,手伸进怀里攥紧了我的小袋子。

车队缓缓向上爬着,山势越来越险峻,姚二哥指挥我和其他三个人下来推着车走。我正埋头推车,突然听见程波子喊停下,忙抵住车尾探头出去看。

只见山顶前的一小块平地上,歪歪斜斜站着一行人:高矮不一,胖瘦不均;有的头发高高绑在脑后,有的整张脸都埋在头发胡子里;有的穿了薄薄一层中衣,有的裹得像要去冬眠;有的拎着铜锤铁斧,有的两手空空揣在怀里。

总之,是一群打散了根本组不起来的人。

这群人里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瘦高个,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单独看他一人还有点孤高清冷的意思,放到这群人里就显得格外多余且做作。

做作剑客上前两步,程波子跳下马来,也往前两步。两人站定,相距仅四五步。

我有点激动,毕竟一路上听商队里的人吹嘘程波子的本事,吹嘘到天上有地下无,却一直没见过他出手,我实在很好奇他和毛毛谁更厉害。

至于他和大圣:没有可比性。

在我满怀期待的注视下,程波子动了:他伸手到怀里,取出了一个卷轴,递给做作剑客。

“还请银风寨看过批文,给我们行个方便。”程波子笑吟吟地拱手。

做作剑客打开卷轴看了看抬头和落款,点点头,随即把卷轴递给身后的大胡子,回头也对程波子笑吟吟拱手:“哪里哪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姚官人既然已有批文,尽管过山去吧,我银风寨绝不阻拦。”

说着,剑客身后那群人如同得到指示般纷纷散去,片刻功夫走得一干二净,剑客跟着也转身走了。

平地上空无一人。

我瞪大眼睛看着,只觉得这场景比传说中的大圣闹天宫更玄幻。刘老坐在车上回头对我挤眉弄眼:“小子,怎么样,就跟你说了肯定没事吧。”

“这,这是为什么?他们怎么就走了?”我想不通。

“嘿嘿,你小子死脑筋。要知道这世上最行得通的可不是你说的什么神功天下无敌,而是花对钱找对人走对路子。他们的上司衙门拿了我们的买路钱,可不就不用大费周章明抢了么。”刘老得意洋洋。

“好了好了,快去推车,等会儿有的是时间瞎扯。”姚二哥重新走到队伍前面,连连催我们赶路,“过了这座山,再走个五六天就要到长安了,到了再好好休息,我请大家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我伸手推着马车,思绪却飞出去很远,一会儿停在刘老刚才的话上,一会儿停在前方的长安城上。

想象中清晰可见的高塔佛台,就快要被不停冒出来的问题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