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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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朝廷制令 契丹临潢

洛阳的李从珂收到石敬瑭的奏表,便召集大臣们商议,想要同意石敬瑭的上书,将石敬瑭迁往其它地方。

但是,已升为检校尚书右仆射李专美以及户部侍郎李崧、知制诰吕琦等人都极力劝谏,认为这只是石敬瑭的谦词,他的真心并不是这样的,都说石敬瑭久在河东,树大根深,不可轻动,动则容易生患。

李从珂听了李专美等人的话,犹豫了很久,始终举棋不定。

一夜,李专美因为有事告假,不在宫里,只有枢密直学士薛文遇一人在宫里值班。

李从珂将薛文遇召到贞观殿商量河东的事。李从珂向薛文遇询问对于石晋瑭的看法。

薛文遇对李从珂说道:“有一句俗谚说得好'在路中间造房子,三年也建不成’。关于河东的事情,只能由陛下自己决定,群臣都有各自的打算,哪会什么话都说!依我看来,河东的石晋瑭,把他调走,他会造反,不把他调走,他也会造反,不过是早晚的事,不如把握时机先发制人,把他铲除。”

薛文遇的话说到了李从珂的心坎里,在此之前,一些术士传言今年朝廷会获得贤能的人辅佐,那人会提出奇妙的计策,安定天下。此时,李从珂望着面前的薛文遇,觉得术士说的那人大概就是指的薜文遇吧!

因此,李从珂望着薜文遇,很是高兴地说道“薜卿的话令我豁然开朗啊!我已经决定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去做了。”说罢,他并让薛文遇写下任命官职的文书,然后交给学士院草拟任命制书,制书上写着改任石敬瑭为天平节度使,改任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河阳节度使宋审虔为河东节度使。

第二日早朝,李从珂就让内侍宣布了这一制令,文武百官听到让宋审虔去河东替代石敬瑭的决定,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变了脸色。

户部侍郎李崧更是上奏让李从珂收回成命,可李从珂心意已决,哪容他人更改他的决定,于是让百官勿要多言,遵令行事即可。

当朝廷宣布制令和枢密院调令的官员来到河东将文书交到石敬瑭手上,催促石敬瑭前往郓州上任时,石敬瑭的心里既恐惧又愤怒。

石敬塘打发走朝廷使者后,便召集心腹将佐商议此事。

河东节度府议事大厅,石敬瑭将朝廷文书扔在面前的桌案上,愤然道:“我返回河东之时,皇帝曾经当面许诺终身不会用其他人来取代我,现在忽然下达这样的命令,莫非真像今年他寿宴时对公主所说的话那样,猜忌我至此。我没有作乱,可他却把我打发到其它地方,只怕我一脚迈出河东,人还未到郓州就要任由他拿捏了,我岂能坐以待毙。”

说罢,石敬瑭站起身来,望着一众心腹继续道:“现在我想暂且上表称病,说自己不能远行,来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宽容我,让我留在河东休养,那么我自然会尽心事奉他,如果他派兵逼迫我,那么我只有另作打算了。”

石敬瑭的话音刚落,他的养子石重贵便起身抱拳朗声道:“一切但凭父亲大人吩咐。”

石敬瑭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示意石重贵重新坐下,接着他扫视其他人,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河东马步军都指挥使刘知远大声说道:“大人你长期统领军队,大家都拥护你,现在你又身在河东这块有利的地方,河东将士强悍,马匹精良,如果传送檄文到其它地方,起兵号召,完全可以成就帝王大业,现在怎可因为洛阳的一道制令,就放弃这样的大好局面呢!”

节度判官赵莹、观察判官薛融听刘知远直接劝石敬瑭造反了,都惊得变了脸色,薛融更是说道:“何至于此,大人只需称病拖延便可。”

薛融的话有的人认同,有些人却有不同意见,以段希尧为代表的一些幕僚便竭力主张石敬瑭上书反抗朝廷的制令。

石敬瑭对段希尧等幕僚的话不置可否,他将目光转向一人问道:“国侨,你怎么看?”

桑维翰收回思绪,斟酌了一番言辞,方才说道:“今上即位时,大人你去洛阳觐见,陛下难道不知道蛟龙入海的道理吗?然而他还是让你回了河东,这正是天意啊!这是上天又把利器交到你手上,先帝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他的遗泽还在,今上只是以养子的身份继承了大位,人心并没有依俯他,你是先帝的爱婿,然而陛下却处处防着你,把你当做腹心之患,这不是低头服软就能化解的,只有想一个保全自己的方法才行。”

桑维翰语气一顿,继续说道:“契丹皇帝一向与先帝约为兄弟,如今契丹的部落就在不远的云州和应州,你如果向他们求助,诚心相邀,那么他们不会无动于衷的,即使遇到紧急的事情,他们几日之内便能赶到河东援助大人你,这样一来,洛阳朝廷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桑维翰的话仿佛给石敬瑭吃了一颗定心丸,石敬瑭沉默片刻,说道:“那我便上书称病,说不能远行,看他能把我怎样。另外,国侨,我拔给你一些金银宝物,你带着它们去契丹的临潢府求见耶律德光,希望他看在先帝的面上,能够在非常之时,对河东施以援手,我石敬瑭将不盛感激。”

桑维翰起身拱手领命。

……

河东北面的茫茫草原,二十年前契丹人杰耶律阿保机率领麾下骑兵东征西讨,驰骋草原,统一诸部落,建立契丹国,被契丹人尊为大圣大明天皇帝。

契丹建国后,耶律阿保机不拘胡汉,他收留因河北战乱的汉人流民,在草原上按照中原风格建立城敦以安置他们。并且他还任用韩延徽、韩知古与卢文进等汉人为佐命功臣,致使契丹逐渐走向强盛。

其后,契丹神册三年,耶律阿保机在草原建立皇都临潢府,由此加强了对草原统治。过了几年,阿保机率军东征渤海,并灭掉渤海国,在渤海故地建立东丹国以统治渤海遗民,并册立皇太子耶律倍为东丹王。

阿保机在渤海呆了一年,待渤海局势稳定后,他便率领大军回返临潢,可是他还没回到临潢,便在回师途中病逝。

耶律阿保机死后,他的妻子宣布摄政,以皇次子耶律德光总揽朝政。过了一年,耶律德光就在述律皇后的支持下即位,而以前的皇太子耶律倍则是南逃至唐国。

耶律德光其人雄心勃勃,他成年时便被授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阿保机有时也会将军国大事交给自己这个次子处理,对其悉心教导。德光即位后,也是稳定内部,励精图治,提升国力。

契丹皇都临潢府由北部的皇城和南部的汉城两部分组成,占地七千多亩,平面略呈“日”字形。皇城为宫殿衙署所在,为皇亲国戚达官贵族住地,汉城则是汉及其他民族集居区,作坊遍布。

桑维翰带着一马车的金银珠宝在百余骑兵的护卫下,出河东,入草原,经过二十余日抵达临潢府。

桑维翰早在进入出河东之时,便让通禀了契丹在云州驻守的官员,为此在云州的契丹官员上报后,还专门派出两名人员引领桑维翰前往临潢府,所以当桑维翰一行人在汉城的一处作坊的客店落脚后,临潢府便有人来与接洽。

来人自称是鲁国公府的管家,这人与桑维翰交谈片刻,便告诉桑维翰,鲁国公知你等远来幸苦,故让客人在此地休息一日,后日一早便来此地,带客人进宫面圣。来人说完后,便告辞离去回去复命了。

来人走后,桑维翰也没有心思出去欣赏异域风情,他吩咐随同前来的人员不要招惹是非,让他们出去采买一些生活用品,然后,他就一个人呆在客房思索起后日面见契丹皇帝时的说辞。

时间很快便过去一天,这日桑维翰用过早饭没有多久,他的随从便来到他的客房禀报说鲁国公来了。

桑维翰赶紧同随从出了房间,来到大堂,便看到一个面白须长,年约五旬,穿着紫衣窄袖长袍的男立正站在大堂里,他身旁还有五六名携带兵刃的护卫,大堂里的闲杂人员已经被屏退。

那人见桑维翰来到大堂,未等桑维翰先开口,便向前紧走两步,面带微笑地说道:“可是河东的桑大人。”

桑维翰拱手躬身道:“大人不敢当,国侨见过鲁国公。”

来人正是契丹的鲁国公、政事令韩延徽,韩延徽伸手虚扶桑维翰道:“国侨,陛下在宫里等着咱们呢,咱们这便动身,不要让陛下久等了。”

桑维翰口称“是”,然后便让随从到后院去将装金银珠宝的马车架驶到街上,接着就跟着韩延徽出了客店。来到街上,桑维翰便看到路中停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马车旁还有十几个骑马的护卫。

桑维翰与韩延徽一同登上马车,然后就带着另一车金银珠宝,在护卫的护持下朝着皇城驶去。

在路上,韩延徽与桑维翰闲聊起来,韩延徽告诉桑维翰,他本是幽州人,出身官宦世家,父亲曾经担任过蓟州、儒州、顺州的刺史。年少时,他被幽州的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征召为幽都府文学、平州录事参军,不久又被授为幽州观察度支使。

天祐四年(公元907年),韩延徽被刘仁恭派到契丹出使,然而到契丹后,他因坚守礼节被扣留在契丹,之后因契丹先帝阿保机认为他不屈不挠,是个贤士,便下令让韩延徽参与军事谋划,自此他便成为契丹的主要谋士。

桑维翰因为韩延徽没有因为他身材短小,长相丑陋而嫌弃他,因此也是倾心与韩延徽交谈,与韩延徽说了许多唐国的趣事。

不知不觉便过去半个时辰,当桑维翰还在谈论一些河东的风土人情时,马车已经停在了契丹皇城门前,在经过契丹禁军的一番盘查后,两辆马车便进入皇城之中,至于护卫们则是候在城门外。

两辆马车进了皇城,在一队禁军的引领下,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来一处红墙灰瓦的殿宇前停了下来,这殿宇是契丹皇帝日常办公和与大臣商议政事的地方。

桑维翰跟着韩延徽登上殿前台阶,过了片刻,穿过一扇敞开的大门便进入殿里。

来到殿里,桑维翰便看见一个颧骨高,鼻梁也高挺,相貌端庄,穿着黄色圆领左衽长袍的青年男子坐在正前方的御案后,还有一长相魁梧,穿着黄色缺胯衫的青年男子坐在御案前方不远处的一把鼓凳上,大殿来两侧还有几个契丹侍卫。

未及细看,桑维翰走到殿中,对着御案后的男子拱手深深施了一礼,高声说道:“外臣桑维翰拜见契丹皇帝陛下。”

“免礼。”一个厚重的嗓音的响起。

当然,桑维翰是听不懂契丹话的,这得益于大殿一侧侍立着一个翻译。

桑维翰重新直起身子说道:“外臣仅代河东节度使石大人向陛下问好,石大人奉上黄金千两,珍珠、玛瑙十盒,另外还有发簪、手饰个十副,以此来表达石大人对陛下,以及太后娘娘的敬意。”

耶律德光点了点头,说道:“难得石敬瑭有这一番心意。”接着话锋一转:“石敬瑭让你大老远前来,不会只为这事吧!”

“陛下,中原皇帝不怜我家大人在河东辛苦多年,想要把我家大人迁往别处,我家大人对此甚是忧愁,中原皇帝可是曾许诺,让我家大人就在河东,可现在他却突然变挂,出尔反尔,显然是忌惮我家大人,可怜我家大人一片赤诚,却讨不了好,只怕我家大人留在河东还好,一旦离了河东,还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故此,我家大人决定拒不从命,但是料想中原皇帝决计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家大人希望陛下能够看在明宗皇帝的面上,能够帮助一二。”

耶律德光笑了笑,没有立即说话。耶律德光未说话,可殿里鼓凳上的男子却一拍大腿,大声道:“哈!石晋瑭想让咱们帮他,这点东西可不够啊!”

此人话音刚落下,韩延徽便为桑维翰介绍道:“这位是皇太弟李胡殿下。”

这开口之人正是契丹的皇太弟耶律李胡。耶律李胡是阿保机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太后述律平最疼爱的儿子,天显五年(公元930年)正月,耶律李胡在代北攻城略地,攻破寰州,大肆俘掠而回,经此一役,李胡在军中威望大涨,再加上那时耶律德光年近三旬还没有儿子,而且述律太后又不停在耶律德光耳旁说李胡的好话,辽太宗就立耶律李胡为皇太弟,称号为寿昌皇太弟,并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德光亲征在外时,皇都临潢常常由耶律李胡留守。

此时,桑维翰听了韩延徽的介绍,朝着耶律李胡拱手一礼,说道:“殿下,我来时,我家大人嘱咐过我,只要陛下能够对河东伸出援手,我家大人必将感激涕零,我河东愿奉上铜钱二十万贯,白银十万两以作酬谢……”

哪知桑维翰话还未说完,耶律李胡便“哈哈”笑起来,笑完说道:“莫非石敬瑭以为咱们契丹缺这些许银钱,这也太小瞧咱们了。”

桑维翰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正在桑维翰沉默时,耶律德光开口说话了,“皇弟说得没错,这点银钱不算什么。石敬瑭如果和中原皇帝闹僵了,势必要兵戎相见,而咱们帮他就要出兵,让契丹儿郎拼命,这点东西可不够啊!还得加上蔚州、云州、应州、寰州这些河东长城外的土地、城池才行。”

桑维翰一听愣住了,他没想到契丹皇帝的胃口这么大啊!他默然片刻,方才说道:“这事外臣可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同我家大人商议。”

“那你回去和石晋瑭说,只要他将这几州之地奉上,契丹兵马随时可以驰援河东。”说罢,耶律德光又询问了一些唐国的事情,然后便让桑维翰离去。

桑维翰和韩延徽乘着马车来到客店,两人在店外说了会话,然后韩延徽便打道回府。桑维翰道了声“韩公慢走”,然后便站在街上,目送韩延徽的马车离开,直到马车转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了,桑维翰才带着随从进入店里,第二日一大早便与百余护卫启程南下。

桑维翰返回晋阳,并把耶律德光的条件禀报给了石晋瑭。石晋瑭对德光的条件一时筹躇不定,难以决断,他一方面想要获得契丹的援助,一方面又不想割让蔚州、云州等地,所以叫他委实难办,他犹豫了几日也没有决定下来。

时间又过了几日,这一天,洛阳朝廷派来督促石敬瑭前往郓州上任的使者也来到晋阳,使者来到晋阳便向石敬瑭传达了李从珂的口谕说“郓州气候比晋阳暖和,适合居住,石郎便放心去郓州休养吧!使者到时便动身启程,勿要延误了郓州的政事。”

这下子,可是把石敬瑭胸中的怒意给点燃了,我都这般委屈求全了,你还如此逼我,自此石敬瑭要么遵从李从珂的谕令,立即前往郓州赴任,要么抗命不从。

石敬瑭当然不会离开河东,任人揉捏,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命人将使者绑了,关押到晋阳府衙的牢房里。

接着,他召集自己的心腹和幕僚们商量如何对抗洛阳朝廷,商量了一天一夜。最后,大家认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应先占据大义的名份,于是亲自写了一份奏疏命人送往洛阳,奏疏的大意是“皇帝你只是先帝的养子,不应该继承帝位,请把皇位传给许王。”

同时,命赵莹起草檄文,檄文上称李从珂弑君篡位,根本没有资格号令天下,希望天下志士共同讨伐他,让他将禅位给先帝的亲子许王。

另一边,石敬瑭令景延广,刘知远等河东将领整顿兵马、粮草,加紧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