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友情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无忧无虑的孩童欢快的奔跑在田野上，你追我赶，充满愉悦的气氛。
他们仿佛不曾经历过残酷的末日，依旧保留乐观的童心，对成长和生活充满了向往。
田边的石板路上，三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陆续转醒，小王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季长喜眉头紧皱始终带着不悦，而白棋伟则站在田边看着几十米外的人影劳作。
不是幻觉，这高原上的的浓雾的的确确比外面稀薄很多，在这里，可以模糊看到五十米外的人影。
田垄上耕种的农民兴许是聊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纷纷哄笑出声，随后有人提醒今天播种进度落后了，必须加快，大家纷纷响应，闭口不再聊天，开始认真播种。
小王率先开口打破沉静，问道：“副帅，我们该去哪？”
虽然感觉这里的环境和轻松的气氛有些不太真实，但是他们三人心中都非常清楚，这不是幻觉，都是真的，在这个残酷的末日，犹如世外桃源一样的人类栖息地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走吧，去问问。”
白棋伟抬脚迈入刚松了土的田地里，准备靠近那些耕种的人们，问问王耀祖在哪。
忽然，一名穿着恐龙玩偶服的小男孩儿诡异的出现在他们的左前方，没人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这里的雾气明明比较稀薄，但一眨眼的功夫，小男孩就站在了那里。
三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诡异，虽然心中惊了一下，但无论再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因为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他们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只是他们的见识比较少罢了，就像各国的科技水平差距一样。
安安一口口舔着手里的手里的奶油甜筒，瞪着大眼睛看着三人说：“你们不要乱走哦，这里很危险的，姑姑说等你们醒过来了，就待在原地不要动，等你们要找的人回来后，就会来这里见你们的。”
闻言，白棋伟点了点头，示意另外两人和自己退回路边。
他看着眼前认真和甜筒作战的安安，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两三岁大吧？竟然都能传话了，是不是有点太早熟了？
而且这个孩子还在零度的气温里吃冰凉的甜筒，燕子山的居民都打算这么养孩子吗？是他与这个世界脱节了，还是燕子山才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副帅......那......那是什么？”四处乱看的小王忽然看到远处一个东西，连忙呼唤白棋伟。
白棋伟闻声看去，就看到大约七八十米外的地方，一道三四米高、七八米宽的椭圆形身影缓缓向这边靠近。
执拗、执拗——
一同而来的还有生锈金属转轴有规律的摩擦声。
虽然明知道不是什么危险，但看到如此巨大的黑影接近难免有些紧张，或许是多年战斗经历导致的条件反射，他们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枪把上。
当黑影再靠近了一些之后，白棋伟紧蹙的眉头微微一松，但心中却忽然又生出一股紧张之意。
因为再见到他时，白棋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原来那个缓缓靠近的巨大黑影是一条体长三十多米红鲷，它被固定在一辆板车上，顺着南方的路面缓缓靠近。
走在板车前方的是身穿运动鞋运动裤的王耀祖，他卷着袖筒单手抱着一名戴虎头帽的小女孩儿，面色冷淡的朝三人走来。
“鱼鱼。”正吃甜筒的安安看到大鱼，立刻兴奋起来，眨眼间就出现在红鲷鱼巨大的身体上方，竟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三人已是麻木。
“下来，没规矩！带着妹妹去叫你姑姑带人把鱼弄回去收拾收拾。”
王耀祖一皱眉，安安立刻害怕起来，感受到爸爸生气了，他连忙乖乖听话，拉这妹妹的手两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这个孩子可以瞬移？”白棋伟禁不住好奇问道。
“不是，只是速度比较快罢了，强力的磁场成为了他的超轨，他可以像一颗粒子一样快速移动，如果没有空气阻力的话，的确和瞬移差不多。”
“很奇妙。”
“还好。”
两人开场进行了不痛不痒的谈话，随即沉默下来。
王耀祖眺望远方，仿佛一点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但白棋伟等不了。
“你做的很好，将这里变成了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
地里新发的嫩芽还很渺小，但恰恰是这种即将喷发的生命力，让人看到了未来无限希望。
“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些勤劳的人一起用双手创造的，我只是甄别了一下人心。”
白棋伟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他不想兜圈子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我这次来不是巧合，而是携带着使命而来。这片土地需要你的力量，这个国家需要你的帮助，否则，两个月后，紫琥国将不复存在。”
王耀祖耸耸肩，“是吗？可我不这么觉的，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燕子山依旧是勤劳人的家园。马上要中午开饭了，我们这里都是大席，当然也可以自己领食材回家开小灶，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尝尝我们厨娘的手艺怎么样？哦，对了，鲷鱼的口感还是很不错的，算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一种海鲜。”
这是拒绝了吗？白棋伟从他的话中很容易听出了一种‘不关我事’的态度。
针对王耀祖的个人资料和档案，白棋伟也非常清楚造成他这种态度和性格的原因。
“如果是因为你我之间的仇怨造成了你对国家、军队的抵触情绪，我在这里由衷的向你道歉。如果你对只是口头上的歉意不满意，我可以脱下这身军服向你下跪敬茶，甚至是用我这条命来抵都行，只要你能帮这个国家解决危机，我都满足你。”白棋伟认真严肃的说道。
他不是在开玩笑，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一切，个人的颜面和性命远不如这个国家重要。
后方的季长喜欲言又止，小王连忙拉住他，让他不要打扰两人的交谈，因为他插嘴的话，只能是火上浇油。
其实他们两人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王耀祖和副帅之间过去有过冲突。
“跪我？免了吧，如果只是跪下就能复活她，我情愿后半辈子都跪着生活。你的生命对我毫无意义，否则我早就去取了。你还是留着这条命为这个国家继续奉献吧。”王耀祖不屑的笑道。
白棋伟明白他的意思了，原来他最在乎的是这个，可是，死人已经不能复活了，依旧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当中，他们大部分都失去了亲人，可他们依旧坚守着岗位，守护着这个家园。
“在希望之城那名开枪的士兵已经死了，那个控制士兵的人想必也早就被你杀了。你为希望之城做的一切我们始终都记在心里，说起来，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并不亏欠我们什么。
但是，我们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我们的头发、皮肤、眼睛都是一样的颜色，如果这个国家没了，那我们就是失去家园的孩子，没有了根，只能像流离失所的野兽一样，风雨漂泊、得过且过的活着。没有了国，就没有了家，我们也将失去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
王耀祖不置可否的笑笑，只是眼中并没有任何感触和笑意。
“很棒的演说，你说的也很对，所以呢？我没有这个觉悟，也不想有。还是那句话，中午想吃点什么？来者是客，我可以允许你们一人点一个菜，我们这里的厨子十七年主厨经验，什么都会做。”
白棋伟盯着王耀祖毫无波澜的眼睛，半响，他默默转头离开。
“走。”
他没有说狠话，也没有继续哀求，因为眼前站着这个人已经不是他过去见到过的那个人了。
第一次，他遇到的王耀祖是个心中有热血，有尺度，为了生存下去拼搏一切的男人。
而第二次，在沙垄市，他看到的是一个心有死志，宁愿舍弃生命也要不顾一切报仇的人。
他很清楚，即使没有这两次的冲突，这个人也不会轻易帮他。
人死过，就变得彻底不一样了，什么大义、国家，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在乎的东西。
这样的人该唾弃吗？不，因为是这个世界将他塑造成了这个样子。
为什么社会上会有行为过激的犯罪之人？难道是因为他们生活太幸福，所以报复社会吗？
很明显，不是。
三人一路沉默的穿过美丽的山道，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很想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等一下’的声音，可惜直至看到前方的光亮的出口，依旧没有等到想要的声音。
明亮的山口给他们的感觉不是开阔和希望，而是终点和绝望。
此时的山道口，有些热闹，因为从燕子山出来的居民与外面的工人展开了交易工作。
“爸，我说了你不要这么辛苦继续拉矿了，我现在也在山上工作，用不了多久，就能攒够分数将妈妈接上山了，之后再等等就接你上山好吗？”女孩儿红着眼睛说道。
“没事，我辛苦点，这样的话你妈妈就不用痛苦那么久，可以早点上山治病。”
三人路过之前的位置，看到一位穿着整洁西装的年轻女孩儿正拿着毛巾替老周擦拭着肮脏的脸和手，漂亮女孩儿泪眼婆娑，肮脏的父亲一脸快慰。
不知为什么，当三人看到这种画面，都有些抬不动脚。
这一刻，他们忽然觉得老周这么辛苦是值得的，他的努力不仅仅换来了女儿健康的身体，也换来了斩不断的亲情。
或许那得来不易的东西不是施舍，而是心灵的充实和升华。
“这是母亲的药，这些是生活用品和食物，这些疗养的药是给你带的，记住，你不能再干重活了，知道吗？否则我不会原谅你。”女儿呵斥道。
“知道了知道了。”老周无所谓的笑笑，在女儿面前他已不是那个沉默平静的中年人，而是拘谨紧张的老父亲，生怕女儿训斥。
旁观的三人没有打扰他们，默默回到车上。
“他明明有能力治好这些人的苦疾，而且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为什么弄得这么复杂？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神吗？可以主宰秩序，制定新的规则？凭什么。”季长喜忽然不忿的说道。
“凭什么？是啊，凭什么。”
就在季长喜以为白棋伟赞同自己的想法时，紧接着又听到。
“一个人生来只经历过困苦，享受折磨，不断接触来自世间的恶，凭什么认为这样的一个人可以成长为乐于奉献、情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世界的人？他只会用这个世界对待他的方式，来回报这个世界，什么样的因会有什么样的果，这才是真正的人呐。”
三人沉默了，直到许久之后，白棋伟再次开口。
“联系洪丛丛，或许他心中的大义和感情还没有完全消失，只是留给他的朋友而已。”
一日后，正安排城中事务的洪丛丛收到了上面传来的消息。
他苦笑着摇摇头，对来接他的士兵说道：“走吧。”
两名士兵交替开车，日夜兼程，只花了一天半的时间，就跨越上千公里，再次来到大白高原下的碱石地处。
和往日一样，晴朗早晨依旧有很多拉矿前来的人，即使他们无法立刻上山，这些矿石也能从山上换取一些药品、食物、水果等等有用的物资，在人们看来非常划算。
洪丛丛拄着拐杖下车，看着周围的景象，已经猜到了王耀祖的想法。
他叹口气，微微摇头，其实他来了也白来，大帅太看得起他了。
“洪指挥，我背你上去吧？”士兵下车，半蹲在洪丛丛面前说道。
“不用了，我还是能走的。”
洪丛丛绕开士兵，拄着拐杖走向山口方向。
“怎么不用义肢了？拄拐杖多不方便啊。”伴随着突然出现的声音，王耀祖从旁边走来。
听到声音，洪丛丛笑笑说：“因为腿的情况不太好，用不了呗。”
“那一会儿就麻烦了。”王耀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猛然伸出手，虚空抓住洪丛丛。
“呃......”
只见，洪丛丛手里的拐杖突然脱落掉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像氦气球一样缓缓飘起。
“放下洪指挥！”
两名士兵见状，立刻拔出了手枪，对准王耀祖。
“我没事，呃......”空中的洪丛丛立刻开口阻止他们，可是腿部刺痛瘙痒的感觉让他无比难受。
只见他空管的裤腿逐渐充实起来，一只洁白的脚丫由小变大，像是婴儿的小脚在短短几十秒的时间里就长成了一只成人的大脚掌。
这诡异的情形直接把两个士兵惊呆了。
洪指挥的断腿再生了？他好了？
当两脚落地，陌生的脚踏实地感让洪丛丛踉跄了一下，身后的士兵连忙扶住他。
“我没事。”他双手颤抖，内心极为不平静。
活动了一下双脚，他才终于逐渐重新适应双脚踩地的感觉，陌生又似曾相识。
“少只鞋子，还真是麻烦了。”洪丛丛看着对面的男人笑道。
“那可不。赶紧穿上吧，别又冻坏了。”随意勾勾手，一个一模一样的皮靴落在了洪丛丛的脚边。
“这本事不赖，以后不用担心衣食住行了。”洪丛丛蹲身穿鞋，随口说道。
“还行吧。上山喝一杯吗？”
“不了，等下次拎只烧鸡再来找你喝酒。”
“欢迎。对了，这些东西拿回去吧，我留着也没用。”王耀祖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大箱子，足足有两米高。
“是什么？”洪丛丛挑眉好奇道。
“一块电池，一点资料。”
“明白了，谢了兄弟。”
挥挥手，告别了这个被普通人称作神一样的男人，洪丛丛坐在车上，叹了口气。
“走吧。”
“洪指挥，我们来是......”前排的士兵忍不住回头道。
洪丛丛打断他的话，说道：“他治好了我的腿，你们让我怎么开口？记住，他从来不欠我们什么，难道让我拿友情来要挟他吗？这样对于一个人来说，公平吗？抱歉，我做不到。我与他之间依旧想保持纯粹的友谊，不想任何事玷污这份友情。
你们回去吧，回去告诉老人家亲自来一趟，不用讲什么大义，也不用攀什么交情，只需要拿出必要的尊重，站在同等高度来谈，他会给老人家一个面子的。”
“这......可是.......”两人对视一眼，难道就这样回去交差？
“去吧。老人家会明白的，因为如果将来世界真的恢复，那么，他的丰功伟绩应当被每一个人铭记，即使这些东西都是有偿的。毕竟，过去我们的企业家都是这么做的啊，他们就是榜样。”
洪丛丛说完，便开始翻阅手头的资料，不再多言。
他默默看了眼依旧颤抖的脚，没有人能够明白残肢失而复得的喜悦。
他忽然有些理解那些一车车拉矿去山脚下的人了，如果可以用勤劳的可能去换取不可能，相信每一个人都是愿意的。
两位士兵对视了一眼，无奈只能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