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暗潮
天还未亮，两辆半挂重卡悄然驶出希望之城。
王耀祖躺在空旷的车斗里，稍做休息。
萧成和那帮老头所指定的计划很不错，找个中转站，他只需要跑半途就行了。
他从中途独自开车前往仓库，将东西运回中转站，就有等待的人接手，将其开回希望之城。然后他再换一辆空车，以接力的方式不断将仓库的东西拉回来。
这个计划高效、隐蔽，也不用他露头，被人注意到。
本身这个计划的出发点就是服务民众，打击那些不劳而获的阴谋家只是附带，王耀祖很乐意效劳。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玉江市，而是往南走的一个沿海港口，一个比玉江市更危险的地方。
对于目的地昨晚争论了很久，最后王耀祖选择了更危险的沿海港口，蓝海港。
两个原因。
第一，目前军队已经决定夺回玉江市，是否能成功与他们的计划无关。针对这个计划，沿途已经有部队开始部署，他如果再去玉江市拉东西，等于就是给人上眼药，没事找事，万一失败了，指不定又给他安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第二，之所以有人提出前往蓝海港拉货，是因为那里有大量的进出口货物，比较集中，容易王耀祖一人搬运。
同时，有一位老院长知道有一批贵重的进口耗材和药物本是送往大医院的，不过，由于浓雾的突然出现就搁置了，现在成了无主之物，这些药物的临床效果非常好，希望能优先拿回来，这样医院在一些领域等于就有了话语权。
只是可惜，经之前的侦查，沿海的城市都极其危险，大海暗藏的危险远不是大陆可以比拟的，生活在那里的居民有死无生，从来没有听说有民众能从沿海城市逃出来。
而蓝海港就是位于东星市南岸的一个贸易港口，而东星市恰恰位于南方半岛，三面环海，危险程度提高了数倍。
萧成是严厉反对王耀祖前往蓝海港的人之一，他身为军队的人员，对沿海城市的危险略有耳闻。
虽然海水不能吃人，但是，海里有海怪，会伸出触手吃掉靠近沿海的一切生命，只要发出声音就会被察觉到，所以靠近海边就是找死。
同时，沿海多鸟，辽阔海面就是海鸟们的天堂，许多性烈的鸟都喜欢主动攻击人类，甚至是直接吞掉人类，你如果杀死了对方，就会遭到其配偶或族群的猛烈攻击，直至被撕碎分食。
而这上面两点还不是最危险的。
在沿海城市盘踞着一种霉菌，暂时称为死亡海菌，来自海洋。
这种霉菌就是造成沿海城市人类灭绝的罪魁祸首。
死亡海菌极小极轻，单个霉株只有二十微米，正常情况下会无意识的随着空气流动漂浮，直至碰触到了有机物，就会寄生，并开始吸取养分疯狂增殖。
在适合的气温下，它们会分泌快速分泌霉菌毒素，直接杀死宿主，然后将其变成行尸走肉，然后在无意识的接触下感染其他生物，之后其扩散速度将以指数倍疯狂增长。
等宿主体内的有机物全部被蚕食之后，尸体就会爆炸，死亡海菌就像是飘散的蒲公英，继续飘荡，在空气中找寻新的宿主。
霉菌在18到34摄氏度的常温下，可以在空气中存活一周，极其顽强。
另外，死亡海菌的最大缺陷就是它虽说是只能分解有机物，但不知为何，它没办法在植物体内快速增殖，其毒素也对植物没有任何作用，反而被植物分解，成了生长的养分，寄生的死亡海菌慢慢就凋零死亡了。
这可能就是自然界的馈赠吧。
死亡海菌被野外茂盛的森林植被拦截下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最少不用担心死亡海菌会侵蚀内陆城市，彻底灭绝人类。
不过，由于这种霉菌，就直接导致了沿海城市成了动物和人类的禁区，即使穿着防护服，也需要经过数道消毒工序之后，才能确保安全。
虽然时隔一个冬天，不知道沿海散布的死亡海菌是否完全绝迹，但是沿海的危险级别依旧没有降低，不适合人类踏足。
在玉江和蓝海港放在面前选择的时候，王耀祖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更近的蓝海港。
原因很简单，他的身体或许也怕死亡海菌，但是，他不怕火，如果感染，只要烧一下，事后自愈就完事了，非常保险。
至于车辆是否会携带霉菌的问题，那只能回来时加一道消毒工序了，相比一车满载的物资，费点事还是非常值当的。
所以，凌晨他们就决定分两头行动，萧成那边准备消毒用的中转仓库，王耀祖这边直接出发，前往蓝海港拉物资。
王耀祖心情平静，其实就算知道沿海城市可能有死亡海菌这种杀人的霉菌，他其实也不是很紧张，因为他知道，这东西大概率是杀不死他的。
从之前遭遇辐射起，他的细胞就在不断的进化和适应，就好像他只是容器，而‘大地’才是主角。
而这个东西恰恰是人类创造出来。
......
豪华的办公室，说不上雕栏玉砌、金羽翡竹，倒也有金雕檀桌、水晶筑台，即使昏暗的灯光无法将室内照亮，却也遮不住金屋之内一片奢靡。
穿着名贵西服的中年人神情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手里把玩两个裹着厚厚包浆的铁木材质的太极球，浑身散发着我对钱不感兴趣的咸鱼气息。
斜对面的沙发上的中年大叔鬓角斑白却留着油腻的大背头，此刻，他身体前倾，正专心致志的研究着桌上的羊脂白玉烟斗，口中时不时的发出连连赞叹。
檀木书架前，一位下身穿着粉色沙滩裤配夹趾拖鞋的裸背大汉挠了挠鸡窝一样的头发，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然后嘿嘿一笑，率先打破宁静。
“这本字我认识，猪嘛，这本书是讲如何养猪的吧，可惜一个图都没有！肯定不咋地。”
对于沙滩裤大汉的吐槽，没人理会，也没人出言讽刺，大家仿佛听不见似得，各忙各的。
另外五人规规矩矩的垂手而立在门边，他们身着战术装备，背后背着武器，正一脸忐忑的等待指示。
“兵家不仅成功带回来四车物资，还从玉江把人给救回来了，你敢信？”玩太极球的中年人忽然惊奇道。
“呵呵，说不定是迷惑我们也不一定。”大背头放下白玉烟斗，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觉得是真的。”玩太极球的中年人转头问门口的几人：“你们亲眼看到的？”
“是，我堂弟是负责运输粮食的司机，经常出入城，闲暇时间就等待在城门处，跟门岗攀谈，等待调遣。他在两天前亲眼看到四车满载医疗物资的十轮重卡回来，今天下午又看到一辆空载的卡车回来，其中包括负责42号任务的陈鹏仟长，以及一名‘龙人’等八人。”
“这么说应该是真的了。”大背头点点头，“陈鹏喜欢冒进，的确兵分两路搜集物资了，不过他运气不好，差点回不来，另外一拨人就分出一拨人去救他了，没想到还成功了。”
玩太极球的中年人猛然直起身，坐正。
“这么说有猛人把‘草海’解决了？兵家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
“未必，能把人救回来，不代表解决了‘草海’。”
“也是，兵家计划强行夺回玉江市的消息是真的吗？如果真的被他们拿下玉江市，得到了丰富的物资缓解了目前的压力，我们的计划恐怕就泡汤了。要不，我们给他们增加点难度？”
“不，我们现在已经引起兵家的注意了，不能再冒进了，我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
“哦，怎么说？”
“现在兵家的保守派和激进派是两看生厌，激进派贪功冒进，这次攻占玉江市就是他们提出的，如果成功的话，兵家拿到海量的物资，缓解了希望城的压力，肯定是泼天之功，然而他们却被眼前的功劳迷惑了，认为陈鹏能带回来一批物资，那么用武装力量肯定就能拿回玉江。”
“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我上我也行？”
“是啊，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他们只想过成功，却没想过失败怎么办，有些事不是光怀有拼劲就能做成的。一旦失败，希望城的兵力就会至少再折损一成。”
“这样的话，岂不是我们的话语权更大了？可如果他们成功了怎么办？”
“成功了更好。”
“怎么好了！如果他们不缺物资，我们的优势就没了。”
“玉江的工厂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开起来的吗？医院是一天就能运转起来的吗？不可能，半年之内一样要把物资运回来，到时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重建和运输，你认为兵家有这么多人吗？这些人不还是从普通人里面出？那谁来保护他们，兵家有这么多人吗？
现在可不比以前，有百万雄兵，现在兵家根本就是瞻前不顾后，想要一口吃个胖子。
如今大家还没能从灾难中恢复过来，就想搞大发展，也不怕扯到蛋。”
“可如果有大量的民间突变者帮忙呢？”
“呵呵，大家自顾不暇，对于未知的危险谁不害怕？万众齐心是不可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兵家太天真了，无论他们这次的玉江计划是成功还是失败，之后的兵家都会一只脚陷入泥潭当中，想拔出来就需要将另外一只叫插入泥潭里，周而复始，越陷越深。
到时候只能将物资先拉回来，和现在并没有区别，他们能拉，我们也能拉，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利，你说谁吃亏？这就叫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啧啧，还是老哥聪明，果然不管在任何时期，有大智慧的人都能吃香喝辣。以前总有人叫冤叫屈，大喊天道不公，人生来就不平等。可现如今，大家都从零开始，穷人依旧是穷人，老哥你依旧在这里指点江山，动动嘴就能让兄弟们吃香喝辣。”
“只是动动嘴？呵呵，说得轻巧，踏错一步就是无底深渊，还没有重来的机会，轩辕老弟儿，小聪明才是将你推入万丈深渊的元凶，你真正要学习懂得的是人心和大局观，掏心置腹也好，虚与委蛇也罢，摸透人心尤为重要。”
“头疼，动脑子的东西我不擅长，我只需要动手扫清障碍就行了，是吧，老哥儿，相信你肯定不会坑我的。”
大背头的老谋深算让他由衷感觉到可怕，怪不得当初他谈及私立计划的时候，说兵家不敢动他，原来他早已走一步看百步，用智商碾压别人了。
而他的野心也让轩辕忠良感到无比可怕，竟想和兵家平起平坐。
可惜，轩辕忠良虽然害怕这个野心家，但也知道如果没有他在幕后指挥，恐怕他和他的兄弟早就埋尸荒野，连手下的抚恤金和安家费都掏不起，谁愿意跟他拼命？
更何况，这个笑眯眯的中年人可不是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如果以为他只是个贪财的大叔，那就大错特错了。
兵家的确猜到了他的布局和计划，可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这个大背头。
他和那些提供物资的亡命之徒不仅仅是合作关系，同时也是幕后关系。
如果兵家真的忍不住对他们动手，胜负两说，而伤亡更是远超想象。
兵家在乎民众的生命，这些人可不在乎。
说白了，下面的人只不过拉磨的驴罢了，给口饱饭就能没日没夜的拉磨，死一头驴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换一头就行了，一样能拉石磨。
大背头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坑自己人，新的时代，是属于我们这些‘新人类’的，怎么能和下面的驴相提并论？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也是世间规律。这个世界无论什么时候对于人类来说都是血腥的，和天地斗，和自然斗，也要和人斗，只要我们不停下来，就一直是胜利者。”
“成吧，我没有你的本事，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卖命吧，只要能让我的兄弟吃香喝辣，我管你好的坏的，不坑我就行。”
“轩辕老弟儿，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坦诚。放心，对于别无二心的兄弟，我还是很照顾的，我只是讨厌那些喜欢说一套做一套的人罢了。兵家的接管了这里，一夜之间清空了你们的积分，让你们变成了穷光蛋，你们应该也不甘心吧，放心，你不要干什么麻烦的活儿，只需要将东西拉回来交给我就行了，工分少不了你的。”
“呵呵，我可不敢太相信你这个老狐狸，说不定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得，不多说了，该走了，二牛也困了，后个儿见。”
“暂时先待在城里静观玉江计划的事态变化，另外，想办法调查一下陈鹏他们是怎么被救回来的，谁救回来的，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好。”
“对了，轩辕，这样的老物件有机会多拿回来点，没啥别的爱好，我就喜欢这一口，嘿嘿。”大背头扬了扬手里的白玉烟斗。
轩辕忠良无奈摇了摇头，“可以，下次路过博物馆的时候帮你找两件。”
等房间里再次归于寂静，大背头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白玉烟斗，脸上露出垂涎的表情，宛若一个视财如命的财迷。
......
咚咚咚——
“进，什么事？”漆黑的书房里传出一个深沉的男声，声音厚重低沉，如万丈深渊下封印的猛兽发出的鼾声。
浑身穿着黑袍的女人进屋后，将门关上，才平静说道：“博士，有两个事情，一个是李涵前几天来过，说零号来了。”
“哦？”男人的声音中透着惊喜和意外，“继续。”
“另外一件事就是玉江市的‘万蛇’被零号暂时杀死了。”
“暂时？”
“是，说是半夜燃起了大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松香味。”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还有吗？”
“呃，还有一件事就是铁甲想从我这里打听零号的消息，并且想让我侧面询问一下您的意思，问他是否能为他兄长报仇。”
“不用理他，我已经让人警告铁甲了，如果谁再来问，就告诉他们我有我的计划。最近城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那些人已经开始恶意打压医疗行业了，另外，他们开始接触制造行业，目前是建材方面的，不过军方没有放手。”
“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女人沉默不语，她不懂，也就没有多话。
“还有吗？”
“城卫总负责人萧成晚上召集了零号以及几位老院长、书记秘密进行了会谈，凌晨的时候，零号与两辆半挂出城了，看方向应该是南方。”
“南边？呵~”男人先是沉默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这个萧仟长倒是把好钢用在了刀刃上，除了他也没人能去海边转悠了。
用资源对冲？好计划，无论结果如何，都能将跳梁小丑的把戏无限延长，最后得利的反而是广大民众，他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男人心情不错，声音中夹杂着少许愉悦。
“博士，零号，我们不接触一下吗？”
“哦，你对零号很感兴趣？”
“......对不起。”
“不需要抱歉，说起来你们也是有缘分，不过，我们的目标也是为了人类，不是吗？现阶段零号暂时没有失控的信号，他目前要做的事情也对人类非常有利，所以，我们的计划暂且等等，之后我会想办法接触他的。”
“是。”
“去休息吧。”
当书房再次静谧，博士发出一声轻叹。
“天命使然，连老天都在帮我啊，这崇高的使命终于要达成了，生命即将迈入更高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