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路上
清晨，当迷蒙的光亮从窗户淌入屋内，黑暗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消退。
燕娇娇是被尿憋醒的，难得沉稳的一觉醒来，她下意识的想要起身上厕所。
“嘶......”
四肢传来的剧痛猛然将她拉回现实，她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四肢的骨头被打断了。
虽然疼得呲牙咧嘴，不过，这时候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恬雅的迷人微笑。
下一秒，燕娇娇张嘴喊道：“喂，混蛋，快起床了，我要尿尿。”
扭头一看，地上的瑜伽垫竟然空荡荡的，被子也被掀开随意丢在一旁。
一瞬间，燕娇娇的心慌乱了一秒，一种被遗弃的恐慌感包裹了她，既害怕又紧张。
不过，紧接着她又缓缓恢复平静，因为她相信一个为了她几天几夜不休不眠的人是不会轻易丢下她的。
于是，她继续喊道：“混蛋，我要尿裤啦。”
“小声点，你想招来怪物吗？”王耀祖端着冒热气的汤锅进屋。
“怪物？不是有你在这么，反正你会保护我的。”
话是脱口而出了，说完，燕娇娇就有些后悔了，顿时被自己这种肉麻的语气羞红了脸。
王耀祖愣了一秒，就在燕娇娇有那么一瞬间期待的时候，只听他说道。
“你说的对，一般的野兽应该也不是我的对手，这点你可以放心。那种看不见的怪物也不怕，屋里我点了蜡烛。”
燕娇娇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
“呵呵，白痴，你说的对，我对你也很有信心，怪物哪有你厉害，你还会脱毫无防备的女人的裤子呢。”
钢铁直男。
王耀祖没有注意到燕娇娇异常的语气，盛了一碗热汤出来。
“好不容易搜刮到了一些陈米，弄了点瘦肉粥，现在野兽的肉营养丰富，能加快你身上的伤势愈合，可惜，没有找到皮蛋，少了灵魂。”
“呵呵，厉害，厉害。”燕娇娇咧开嘴角，冷笑两声，抿了下柔软的唇瓣。
王耀祖背着燕娇娇打算在小镇上找辆能开汽车，这样的话，就能保证行程的效率了。
虽然他奔跑的速度也不慢，可实在太过颠簸，不利于燕娇娇的骨伤，所以开车是最好的选择。
可惜，他不是本地人，燕娇娇也不是，对这个比较落后的小镇一无所知。
这应该是个度假小镇，没有高楼林立，也没有宽敞的柏油马路，只有一幢幢紧密相连的农家小别墅，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好的车子大概都被幸存者开走了，剩下的车子不是被打砸的故障车，就是没了汽油，根本无法上路。
王耀祖虽然会修理简单的故障，但眼下没有合适的配件，也没有工具，手只有一根撬棍，着实为难了些。
没办法，他只能徒步上路，继续往西，等到下一个城市再想办法。
然而天不如人愿，顺着大路走着走着，竟然进了山区。
树影婆娑，整个世界在浓雾的映衬下如蒙了一层黑纱。
由于浓雾阻碍视线看不到太阳，这这种地方很容易迷失方向。
“看来沿着大路走也是不靠谱。”王耀祖沉吟了一下，没再往前继续前行。
他和燕娇娇都是北方人，对这边更是不了解。
两人匆匆上路，仗着艺高人胆大完全低估了南方错综复杂的山区地形。
没有地图，没有导航，单凭指北针，他们心中也没谱。
“你当时应该先带我返回滨阳，找他们要份地图，规划好路线的，而且，滨阳还有车子。”燕娇娇来了一下事后诸葛亮，她仰头望着树影遮蔽的天空，心中生出了一丝胆怯，但没有表露出来。
王耀祖摇摇头，这是他的错。
正所谓关心则乱，为了尽早给燕娇娇接骨，他就没有选择返回滨阳，毕竟那里也没有医生和手术条件，与其来回再耽误几日，不如尽早出发。
只是，他没想到哪怕顺着宽阔的公路走，尽然还钻进了山里。
公路进了山里就他就没了选择，这里不是盘山公路就是穿山公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手里的指北针也没了用处。
然而，现在就算返回滨阳也来不及了，因为回去的路也很复杂，还要穿过矿场周围的森林，方向上有稍微一点偏差，就可能和滨阳擦肩而过。
而前路曲曲折折，穿山绕岭的，也不知道是去什么地方。
这下真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还真无所谓，但是，重伤的燕娇娇还被他抗在肩上呢，耽误一日，心中的愧疚感就增加一分。
“往前走吧，磨磨唧唧干嘛，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山，但是顺着公路往前走，总会有城市的，只要碰到里程碑或者地界标就知道现在在哪了，再说了，就算到海边也成啊。”
想了想的确是如此，当前情况下，只能勇往直前。
不过，让王耀祖非常不安的是，在两公里的感知范围内，他没有感知到任何生命的存在。
植物散发的生物电磁波比较弱，几乎就是一根头发落到衣服上的感觉，他分辨不出来，所以，无论是茂密的森林，还是崇山峻岭的大山，他都感知不到任何有意识生命的存在。
不过，这也恰恰证明了一件事，‘源’应该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故而散发的生物电磁波比较强烈，能轻易被他分辨出来。
一路走，一路和燕娇娇尬聊着，也不会显的无聊，而且彼此的话语声能驱散山里死寂的气氛，让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倒也合适。
王耀祖一米八几个头，腿长步长，两腿交替速度不慢，堪比竞走比赛的职业体育选手了，同时也能保证肩膀上扛着的燕娇娇不那么颠簸，继而加重伤势。
这一走就是一整个白天不停歇。
中间燕娇娇开口劝了几次，见他真的不累也就不再劝了，貌似体质方面的确是他的优势。
晚上，天完全暗了下来，已经不再适合赶路。
王耀祖便开始准备砍树生火。
这荒郊野外的，又是在山中，黑漆漆不见五指，无论是出于取暖、照明还是做饭、抵御野兽的目的，夜里没有火心中是真的不安。
树很好砍，没有斧子，但是他有高频震动的撬棍。
腰粗的大树，王耀祖拿着撬棍猛砸几下，就树干崩裂，树冠歪斜。
由于不是枯柴，考虑到不好引燃的情况，他在柴火堆上到了点酒，用火机引燃。
幽蓝色的火焰如灵蛇蜿蜒，悄无声息的游走在火堆下面。
上面放好容易引燃的树杈，王耀祖就开始用树枝穿好的肉签，准备烤肉。
没办法，这是仅有唯一食粮，除了之前猎来的野鸡肉之外，也没其他东西可吃了。
山里有些树上好像有果子，但问题是这些果子外形黑漆漆的，形状有点像芝麻，长在树干树枝上，像个黑色的蚕蛹一样，打开之后，里面都是黄浆和白籽，稀里哗啦的，看着像极了呕吐物，这谁敢吃啊。
“喂，你有没有感觉突然有些冷。”
还没开始烤肉，燕娇娇忽然说话了，声音不再是嘻嘻哈哈，语气格外严肃。
王耀祖一愣，顿时骤起眉头，仔细去感知周围，主要是百米范围的精准区域。
还别说，这么一仔细感知，的确有点不一样。
因为他在周围感应到一些时隐时现的东西，就像是无数小蛇时而隐形时而消失。
当然，这只是反馈回来的电磁波在大脑中的成像，如果真有蛇在周围，那么蛇的意识也不存在隐身一说，因为意识消失，肯定代表着这个生物已经死亡了。
那为什么会出现时隐时现的情况呢？
然而，他没有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因为那些时隐时现的蛇形意识，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近。
一种阴冷的感觉自脊梁骨升起，这感觉不是来自于体表，而是来自于意识深处。
这种体会王耀祖再熟悉不过了，这根本就是有‘源’靠近的体会。
那些蛇形的意识是‘源’？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源’不是怕火吗？他们面前生着火堆，那些‘源’反而敢靠近？
来不及仔细思考，他连忙拿起一个点燃的木枝扔向‘源’堆里。
火焰突然出现，让那些‘源’猛然的避退，它们的反应让王耀祖的眉头舒展开。
只要它们怕火就好，不管‘源’的数量有多少，火焰不灭，他们就是安全的。
这里可是在山里，什么不多就树木多，他为了活下去，就算引起山火不在乎，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人会谴责你放火烧林的恶行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劝慰燕娇娇，就听到她惊恐的尖叫。
“树活了！”
什么！
只听‘哗啦’一声杂响，是大树被狂风吹的凛凛作响的动静。
王耀祖猛然抬起头，仿佛察觉了什么，连忙扑了过去，一手抱起燕娇娇，一手抓住一根引燃的树枝，然后冲了出去。
一阵狂风在身后呼啸，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如巨岩砸到公路上一样，威力毁天灭地。
然而，这还不算完，后面立刻传来了第二声拍击的动静。
轰——
王耀祖也顾不上用火逼退那些蛇形的意识了，将燕娇娇抗在肩上就向前冲去。
他的身体是特殊的，就算是‘源’，也不可能立刻杀死他，顶多让他腿部的肢体神经坏死，并不会影响逃命。
这种伤对他来说已经是小儿科了，反正可以慢慢恢复，为了逃命，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轰轰——
刚传来第三下拍击，随后另外一个巨树拍击路面的声音紧接着传了过来，说明不止一棵树像拍苍蝇一样拍了下来，至少有两颗。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消退，紧接着就是‘轰轰轰轰’一大片巨大的拍击声，而且听声音，拍击的位置离他不远。
要知道王耀祖逃命时的速度极快，已经顾不得燕娇娇的伤势了，一步少说七八米，一秒就是三四步，他已经跑了有几十秒了，少说也有一公里了。
可大树拍击路面的声音一直在持续，而且紧跟其后。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些大树的目标就是他们。
大树杀人？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然而，王耀祖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看了眼手里的火把，又低头看了眼双腿，他脚下一顿，将手里的火把丢在地上，快步向前跑去。
“嘶，你疯了？”
见周围一片漆黑，连火光头没了，燕娇娇任命似的闭上眼。
临死前还有人陪着，其实，也不算孤单......
然而，王耀祖却不这么想，他们不会死，更不会今天死。
轰轰——
伴随着两声巨大的拍击声，树冠‘娑娑’摇晃的动静越来越遥远，像落幕时的告别乐曲。
躺着等死的燕娇娇忽然感觉不对了，怎么动静没了？
一瞬间，她也想到了什么。
“它们怕火？不不，它们是讨厌火，这么做是为了灭火？”
“对。”王耀祖有些劫后余生的激动，逃命的脚步也逐渐放缓。
刚才跑了这么久，都没能摆脱那些大树的攻击，他一直在思考，这些大树到底为什么要杀他们。
山林里的大树明明白天没事，晚上却集体暴动了，肯定有什么原因。
难道真的是因为白天黑夜的原因？
不，王耀祖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天色早就黑了，那些大树压根没有理他们。
那么，大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攻击的呢？
毫无疑问，是他将火把扔到蛇形意识堆里面，为了逼退它们时，引来的第一次攻击。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些大树之所会攻击，就是因为火焰伤到了那些蛇形意识。
假如他感知到的蛇形意识并不是‘源’，而是植物之间负责交流的某种意识突触呢？
它们对火焰这种东西极为敏感，因为这是一种可以毁灭它们的东西，出于生存本能，它们选择将其扑灭。
之所以他会这么想，是因为他跑了这么久，就算拿着火把，也不可能一根蛇形‘源’也没碰上。
然而，他的腿却没事，完全不像是接触‘源’的感觉。
说明这东西压根不是‘源’，而是这些大树延伸出来的东西，一种属于植物的探索器官，对生物无害的东西。
白天没生火，所以没反应，但是晚上恰恰他们生火了，并‘惹恼’了大树，人家来灭火了。
想明白一切的王耀祖有些想笑，没想到这次身临险境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作的。
此刻，一种敬畏大自然的心理油然而生。
以前或许没有这种感觉，认为植物是没有生命的，可此时，他觉得道路两旁的树木野草，都是一个个神奇的生命。
这是他以前绝对不敢想的事情，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甚至有人觉得他疯了。
然而，大自然很宽容，也很公平，蓝星不仅仅是人类的家园，也是动植们的家园。
人类不是唯一的智慧生命，更不是个体最强大的生命，哪怕强如神明，在大自然面前也显得弱小无比。
王耀祖将自己的想法简单跟燕娇娇说了一下，她顿时感觉很惊奇。
“你能看到那些看不见的怪物啊，它们叫‘源’吗？那你有办法杀了它们吗？”
“运气好的话，可以，但是，必须在梦里。”
“梦里？噗哧，若不是我现在明明看不见，脑子里却有周围的物体的3D轮廓，只怕会认为你是个大忽悠，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的鼻子竟然比眼睛还灵，甚至能当眼睛使。”
“我也觉得这种说法很奇妙，可只有大脑解除了肉体的控制，我才能进入纯粹的意识世界，动用一些匪夷所思的能力。”王耀祖实话实说说道。
“嘻嘻，我相信你，我认为这是新纪元最伟大的生物学发现了，别说诺奖了，克拉斯特、拉夫特等等都得给这个重大发现颁奖，生物的自主意识可是研究多年无果的玄奇存在，从科学到哲学，从哲学到神学，总之，没人能够实验并证实。”
“还获奖呢，你如果能尽快自己吃饭，自己上厕所，我就满足了。”
“呸，败兴。我说你脑回路是咋长的，这么坏气氛！”
王耀祖耸耸肩，燕娇娇放下。
晚上实在不便赶路，黑漆漆的没有光亮。
就算有燕娇娇指路，但也是大致的方向，不能取代他的眼睛。
他的感知能力，只能感知生物和模糊的地面，路况什么的就肯定不行了。
倒不如今晚养好精神，明天加速赶路。
既然不能生火，那就只能挨饿了，王耀祖和燕娇娇都没有吃生肉的打算，而他们只有生肉。
王耀祖虽然可以用身体直接吞噬生肉，但不到逼不得已，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可能是心灵上作为一个文明人的底线。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无论如何，他都想作为一个人活下去。
两人轮流守夜，虽然不敢再生火了，但是，天为被地为床，睡一觉还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这也证实了山里的大树貌似的确只对火焰有强烈反应，除此之外，整夜平安无事。
“大山有灵，大地有灵，只不过吃软不吃硬。”燕娇娇躺在木板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心中感触良多。
是啊，‘大地’有灵。
王耀祖眼底深藏着震撼，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地方的意识世界里，‘大地’会如此茂盛。
那些笑脸的花朵，比七八米的小男孩都高，郁郁葱葱，漫山遍野，摇晃着身体，载歌载舞。
他们就像是一片巨大花朵组成的森林，那景象让他格外震惊。
难道，这就是大树‘活’过来的原因？
此刻，连他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脑癌了，是不是因为脑子里有个肿瘤压迫神经、血管，导致了自己深度睡眠时产生了幻觉？
王耀祖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谁能给他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