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惊愁·八
狸湾一面的七日后，紫乔又来到了这里，慕珍意坐在正堂中，脸色灰白，紫乔知道她这几日过的不太好。
珍意看到紫乔，起身叫了她一声门主后便再无他话，她在等着紫乔的回复，尽管希望不大，但还是要仔细听听的，万一权佑那里放过了泷叶呢。
紫乔在来这里见慕珍意之前先见过泷叶一面，他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了……
几天以前，荆山后山山脚。
紫乔和权佑秘密回了一趟紫门，除了千度，九生门再无其他人知晓。
紫乔下马，看着紧随在后的权佑，他的马上还有一人——被黑布罩住头的泷叶。
“门主。”千度接过紫乔手中的马绳，将她的马牵到一边。
“权佑大人。”看到权佑下马又立刻跑过去和他一起将马上暂时失去知觉的泷叶扶下马来。
权佑和千度各架着泷叶的一条手臂，走在前方，上了石阶。
“千度，最近门中有没有什么要我处理的事务？”紫乔走在三人后面问道。
千度想了想，回道：“嗯......”他看了权佑一眼，才接着说：“前几日棠十修来一封书信，信上说胡大人的朋友要向我们九生门寻求帮助，不知权佑大人可否知晓？”
“胡进惟？”
“是！权佑大人。”
“这一月我都未在梅江。”权佑架着人继续走着，“既然是胡大人的朋友，那我们就卖他一个人情，这个任务九生门接下了。”
他在想胡进惟何时那么乐于助人了，但棠十在没有禀明他的情况下直接给紫门写了一封信，那么这件事应当是急要且无碍的。
胡进惟自五年前京中一试夺魁后，陛下就对他甚是倚重，他们九生门没必要跟他计较，胡进惟虽不是什么奸吝小人，但就是那样一个正人君子才最不好惹！
“好。”千度又想到什么，脸色很为难，“可是......胡大人的朋友要直接来紫门办事。”
“没说是什么事吗？”权佑问。
紫门是九生门中的信息连接库，九成的消息都是由这里探到和暗中送到其他几门的。对此，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再说紫门向来是紫乔说了算，他和廖微从不主动插手，千度这一问究竟有何用意？
距半山腰的密室还要走上小半个时辰，原本就在苦恼怎么解决泷叶之事的紫乔，听到两人的对话是不想理的，但千度好像一直在等她的话。
胡大人的朋友？紫乔暗暗一嘁，那个人能有什么朋友！她听琼儿说过，胡进惟那个人刚正不阿，最是正经不过！身边只要能说上话的都是朋友。恐怕就连权佑也是他的“朋友”吧！
紫乔想到这儿捂嘴偷笑，又是胡进惟的朋友？能让千度这般重视，在她和权佑面前打太极的人，莫非跟他自己有什么重要关系，可紫乔知道，千度很小的时候就在紫门中了，若有什么秘密，是她这个门主还不知晓的！
她开口，大方客气，“来吧！胡大人的朋友我们九生门肯定是要重视的，千度你可得替我好好招待那位‘朋友’啊！”
千度的脚停了一瞬，他稍微将头转向后方朝紫乔一点，道：“是，门主。”
三人带着失去知觉的泷叶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个山洞口，千度不便打扰，便先退下。
等千度走后，紫乔过去将密室的门打开。
岩壁前的隐蔽处有一小小的不那么显眼的圆盘，紫乔一按下去，侧后方就出现了一条小径。
紫乔帮着权佑一同将泷叶扶了进去，三人刚刚走进去几步，那条小径就忽地消失，在眼前又是那一方岩石。
“权佑。”紫乔在途中喊。
“嗯？”
“若是将这小子永远关在此地，可以放他一命吗！”紫乔半正经的开着玩笑。
“若是他投靠我们九生门，他不止命可以留下，慕珍意那里也不会有任何惩罚。”权佑说道，他知道紫乔想救泷叶是因为慕珍意，但九生门也有自己的规矩。
听到权佑这样说，紫乔的头转向一边。她知道救泷叶这一事不容易，可权佑说出的话更是难以办到。
“他是东方玉临的人。”
“那又怎样！东方玉临纵容他以九生门弟子的身份杀了他们自己的人，居然还当作不知晓，将脏水全部泼到我们身上。若泷叶不出面将话说清楚，那九生门与飓风堂的平衡就会被打破，少不了要打一场！”
“那让他进入九生门，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一直护着一个叛徒，劳心费力！”
权佑停了下来，瞅着身旁的泷叶，有点无奈，“这样你的‘阿意’应该就不会伤心了。”
紫乔语噎。
“你有没有问过他自己的想法？”权佑又架起泷叶往前走。
“他？你说泷叶？”紫乔跟上去。
“是。就像慕珍意说的，泷叶原本是能走的，可是偏偏被她又抓到了。我觉得他压根儿没想过活着走出九生门。就算我放过他，他能逃过东方玉临的追捕？‘绿林风’的名号在江湖中也不是随便就传出来的。”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有！你刚刚说的。”
“什么？”
“让他在这儿待到死！”
“不行！你也知我刚刚说的是玩笑话。阿意笨！上了当！才舍不得他死的。但紫门中放有这么多秘密，谁知道他现在这个模样，到时候会不会反戈，与东方玉临里外呼应阴我呢。”紫乔笑，走在前面，开了一间房间的门，等权佑进去后把门关上，站在一旁等他。
“你倒谨慎！”权佑将泷叶头上的黑布取下，喂了他一颗解药。在他慢慢恢复知觉的过程中又对紫乔说：“我跟你就算再想救他，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反正紫乔......我们尽力就好，你在慕珍意那儿也不要有一点的愧疚。”
“我知道了。”紫乔好像料到了结果，心情有点低落，如果最后没有将泷叶救下，那她就是亏欠了慕珍意的。
“您就是九生门的权佑大人？”
泷叶慢慢恢复了一些五识，他吃了解药好一会儿了，身体还是有酥麻的感觉，脑袋也不太清醒。但还是一眼就将权佑认出，因为他知道若他还能活到此刻，见到的必定是九生门的掌权人，不是权佑就是廖微。可他听东方玉临说过，廖微最喜穿一身白，而他面前的男子是一身栗色衣服。所以，他猜他见到的是权佑。
泷叶还未听到有声音回答他，就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探究着他，或许是多年以来的习惯，他猛地一抬手朝那双眼睛的主人砍去。
紫乔动也没动，还在原地杵着。泷叶的手距她还有几尺，权佑也在她的前方。
她走过去拉住权佑的衣袖，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袭击你？”
泷叶没想到那药的后劲如此大，他连距离都判断错了。
好像又等了许久，泷叶的知觉才全部恢复过来，他半蹲下来，低头与他们谈判道：“权佑大人，我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感微乎其微，但我还是想与你们九生门有一次合作的机会。”
“合作？你说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权佑被泷叶突如其来的话给搞迷糊了，他知道泷叶想方设法被慕珍意抓住的原因，只是没想过他还有另外的目的。
紫乔也是，她与权佑对视了几眼，一点都想不明白泷叶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泷叶看出了面前两人的疑惑，他解释道：“说合作倒不如说是交易。”
“你清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哪儿？我答应阿意救你一命，不是让你在我们面前胡扯来的。”
“慕门主？”泷叶似乎没有想到慕珍意会求紫乔救他，面上有一点吃惊。他接着问，“你是谁。能救我？”
“还飓风堂的暗探呢！一个个的都不认识。”紫乔讽道。
“我不需要你救。”
紫乔愣住，她靠近权佑一些，看向泷叶的神情很奇怪，她猜到了他接下会说的一些话，可她不是很相信。
见紫乔和权佑都未说话，泷叶的心中也有些忐忑，他是摸不太清楚这两人的心思，只希望他说的话能有一点点的用处。
他接着说：“我将我所知道的跟九生门有关的消息全部都传给了绿林主。她会突袭狸湾岛，占据绿门。但我不知道时间。”
“哈哈哈。”紫乔在一旁笑。
权佑说：“那你这话有何用？”
“好像是没有什么用处！可绿林主以为我还在绿门，并且可以与她里应外合。”
“哈哈哈！权佑我刚刚是不是说过这句话！还好我们现在不在那儿。”紫乔笑着说着越发正经起来。
“权佑大人，我想问问你，你身边的这位姑娘是谁？”
“我叫紫乔。”
“我问的是权佑大人。”泷叶强调。
“她是叫紫乔。”权佑也说了一遍。
“哦！我以为在您身边的是那位失踪已久的‘封姑娘’呢！”泷叶说完，看着对面的两人，他想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封姑娘’！封姑娘是谁？”紫乔好奇道，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她看着权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权佑看着泷叶，眼中闪过一点点的不可置信。他不觉得泷叶像是会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关“封姑娘”的消息在七年前便已全数封锁，除非......那些人还不肯住手。
想到这儿，权佑开口问泷叶，“你交易的条件是什么?”
“权佑！什么交易条件？你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他了？”紫乔站到权佑的身前，想阻拦他，她不想他被任何人任何事所要挟，就算是“封姑娘”也不行。
“紫乔，你先离开一会儿。”
“我！好吧......”紫乔在离开之前还用眼睛警告了泷叶。
等了很久，权佑才开口。
“行了，你说吧，这消息你从哪里得来的，是东方玉临告诉你的？”
“是。”泷叶坦白道，“绿林主现在十分信任我，很多话都跟我说了，‘封姑娘’事也是她告诉我的，她让我在九生门中继续打探消息。”
“东方玉临肯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怕是对你的期许不小，你居然要背叛她！”权佑慢慢走过去将泷叶扶起来。如果泷叶是九生门的人，他这样叛主的行为是绝对活不今天晚上的，若是东方玉临知晓指不定会将他折磨成什么样。
可他现在还不能杀泷叶，而且还要好好护着他，至少在他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他不能让他死。
“紫乔说放你一次，下回再见到，新仇旧恨一起算。你觉得如何？”权佑随意地说着。
“多谢！可是我并不需要。”泷叶向后退了一大步，跪下抱拳对权佑说道：“我选择了背叛，就没想过再出这里，更没想过还要活着......”
“因为慕珍意？”权佑揶揄道，可他眼中并没有笑意，“但就我所知晓的，慕门主可没少坑害你！”
“她能坑到我是她的本事！”泷叶低头笑了笑，随后隐去笑意抬头看着权佑，说：“东方玉临从来不会让一个没有本事的人来到九生门替她打探消息。”
言下之意是慕珍意很厉害，但他泷叶也不差。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东方玉临如此赏识他，他到最后还是叛逃了，所以死是他最好的归宿，他一点也不怕。
“我答应你。可以将东方玉临的计划告诉我了吗？全部。包括‘封姑娘’的事。”
“我都还未说我具体的要求是什么，您就答应了，不怕我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如果只是慕珍意一人，什么要求我都会应下。”
“那我要你们不能追究她的过错。”
“行。”
“我还要让她离开九生门！从此九生门中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我可以答应你。”权佑顿了顿，说：“但......她好像只听紫乔的。”
“那就让我与紫乔姑娘说！”
“不行！”
“你不想救封姑娘了吗？绿林主可是虎视眈眈。还有与她一起合作的那个人。”
“你说的那个人就在九生门中。”权佑想都没想就将话说出口，“我知道她是谁。”
泷叶看到权佑笑了，但是他觉得那个笑容让人心中生出森冷之意，他忽地说出话来，“你知道？怎么会是九生门的人！”
“与你无关！”权佑漠然，“将东方玉临的计划说出来，我可以让紫乔进来与你谈一谈。”
然后，一盏茶的时间，权佑知晓了那个计划。不怎么样，东方玉临不是他的对手，很好解决。只是她身后的那个人才难对付。那人知道九生门作战方式的全部特点，她竟然不惜代价也要搞些事情出来。
权佑也已经忍了她很久了，可她背后的人竟然是陛下！这让他也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