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花·一
陈时二十四年，陈国梅江。
紫乔和权佑在黑门大堂议事。
最近交给橙门做的几个任务接连失败，门主罗依语也越来越不管理门中事务，任由门内变得松散。两人正说着什么时候去橙门一趟提点罗依语做好身为门主的份内之事。
这时，有人开门打断了两人。是棠十，应该有什么重要的事，不然不会在权佑和紫乔单独说话的时候进来。
“主人。有要事。”
棠十跟紫乔点头示意，然后对离紫乔不远处的权佑说。
“何事？快说。”
“黄门的人来此禀报，他们说蓝门门主江回三番两次阻拦黄门办事，致使任务失败；不仅如此，江回还拐走其门徒花阳，他们的门主公孙明练去蓝门要人时，被江回打成重伤。公孙姑娘希望您去为他们主持公道。”
“黄门？”
“蓝门？”
权佑和紫乔同时开口说道，权佑见紫乔有话便让她先说。
“你说公孙明练被江回打成重伤？”紫乔有点不相信。
棠十点头：“他们是这么说的。”
“不应该啊？论武功，公孙门主要比江门主高好些。说他输给江回，还被打成‘重伤’？”紫乔说着看了权佑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莫不是美人在情敌手上，故意让的吧！”
棠十也不清楚那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便顺着紫乔的话说，“也许吧，紫乔姑娘。不过......”
“怎么？”
“江回不像是会意气用事的人，而且黄门那些已经失败了的任务，有的是两年前给他们的，既然没能完成任务，公孙明练为何不上报，反而一直瞒着？”
权佑认同棠十说的话，也觉得没那么简单，便说出了他自己所认为的，“事关九生门的和谐。我不认为江回和公孙明练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发生矛盾。你刚才说的，那几个任务都失败了。我也刚刚才知晓。瞒而不报，不像是他们做事的风格。”
“为什么不能那样简单？”紫乔还是觉得自己想的才更符合事实。
“如果仅仅是因为花阳，他们大可摆明了说，何必一瞒再瞒？”
九生门也不是那种不通晓人情的门派。
紫乔心里摇摆了一会儿，最后赞成了权佑说的话，“对对对！”还不忘补充道：“是啊，他们两个不是很好的朋友吗？很多任务都是两门一起做的，怎么会打起来？况且之前也没听说过他们两喜欢那个花阳啊。”
这些棠十不太了解，也不好过多的评判。便询问权佑的意见：“主人，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权佑看出了紫乔在打主意，也没有拆穿她，低头想了一下，对棠十说：“你先去蓝门核实黄门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然后......”
紫乔接过权佑的话继续说道：“然后我去黄门瞧瞧。”
果然！权佑一脸了然地看向紫乔，“哦？你去？”
紫乔点头：“嗯。这种小事，我替你去就好啦！”
“只是去看看？”
“当然......”紫乔笑了笑，说出她自己的目的：“是很好奇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打起来呀！”
“我就知道......”权佑叹气，答应了她。
他知道紫乔不会主动的去办一件跟她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的事，除非她觉得好玩儿。
她想去就让她去呗！还能有什么办法，如果不答应紫乔，那她还是会悄悄跟着他去的。
紫乔和棠十从黑门出发，分两路，一个去黄门，一个去蓝门。
七天后，紫乔来到黄门，是公孙茗霜接待的她。
公孙茗霜是公孙明练的妹妹，但是紫乔跟她不熟，她们之间在今天以前没有说过一句话。
紫乔之前见过公孙茗霜两次。一次是权佑执掌九生门后，其他几门的门主到黑门贺喜，而公孙茗霜就跟在她哥哥公孙明练的身旁，也不与其他人说话；第二次是廖微当上白门主人时，几门前去见证，其中就有刚做紫门门主不久的紫乔，公孙茗霜依旧跟在公孙明练身旁。
这是紫乔第三次见到公孙茗霜，虽然从她的脸上很明显地看得出焦急神色，可面色仍有镇定，跟前两次所表现出来的怯懦是不一样的。公孙茗霜见紫乔来到黄门，先是疑惑，待紫乔说明自己的来因后，她才放松下来。
“紫乔大人，您可得帮我们主持公道啊！江回他不讲道义，也不近人情，将我哥哥打伤成那样！”公孙茗霜看着紫乔愤愤说道。
“主持公道当然可以。”紫乔轻轻点头，示意公孙茗霜先冷静一下，然后她接着说：“不过你得跟我说清楚江门主为什么会打伤你的哥哥，这其中肯定有缘由吧，不然我冒然替你们黄门做主，怕他们蓝门也会有不服呐。”
公孙茗霜将碎发别到耳后，两颊因为生气还有些绯红。
“哥哥与江回是很好的朋友，紫乔大人应该知道吧？”
紫乔“嗯”了一声。
黄门与蓝门之间形同一门，这是九生门中人人都知晓的事。
“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哥哥常常邀请江回来黄门做客，一来二去，我跟他也熟识。”
公孙茗霜说到以前的事，脸上还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紫乔听到公孙茗霜和江回也很熟的话语后就问她：“你说你和江回也很熟，也是很好朋友的吗？”
“是吧。”
“应该不算。”公孙茗霜也不确定了。
“但你不知道他和你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乔又说，心里也在想：究竟是什么秘密不能跟自己的朋友还有妹妹说呢？
听完紫乔的话，公孙茗霜沉默了一会儿。紫乔也不着急，总要先把两人之间的事情搞清楚一些。
“紫乔大人您这样一说，我也觉得很奇怪？”
“哦？”
“他们刚开始是要和我说一些事的，可慢慢的江回就不怎么来黄门了，我只当是蓝门事务繁忙，没多在意。但那天江回又来了黄门，我才刚刚去到哥哥那里，就听到从他的书房里面传来他们两个争吵的声音，我都还没走到门口，江回就气冲冲从房里走出来，跟我打了声招呼，我也没来得及说话，他就走了，我拦不住他，就去找哥哥，可是哥哥让我不要管。”
“公孙明练不要你管，你答应了，之后呢？黄门与蓝门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你多少知道一点儿吧？”
“我是知道蓝门有在阻拦我们门人的行动，但是......哥哥都没说什么，我也不好插嘴。”
“公孙姑娘，你也是黄门人，是九生门中的一员，发现出了问题，还选择隐瞒而不早早上报。你......”见公孙茗霜将头扭向另一边，紫乔怕自己说重了让她下不来脸，语气便软下来：“也不能全怪你，那毕竟是你哥哥嘛，我能理解。”
“对不起，紫乔大人。”公孙茗霜替她自己和她的哥哥道歉。
事已至此，还去指责公孙茗霜也迟了，紫乔便问到另一个人花阳。
“算了，事情已然发生，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看你信上说，你的哥哥是因为去蓝门要人才被江回打成重伤的。那名女弟子是叫花阳吧。”
紫乔顿了顿，才又问：“这里面的事，你又知道多少呢？”
公孙茗霜朝紫乔笑了一下。
紫乔看到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便问公孙茗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孙茗霜搅着她自己的裙带，说道：“花阳，确实是我黄门中人。我与她也算聊得来，但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只是哥哥对她特别看重。至于她和江回之间有什么关系，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公孙茗霜见紫乔不说话，怕她会生气，便连连摆手，“真的，紫乔大人，若不是哥哥受伤，我都还不知道江回他抓走了花阳。”
紫乔很无语，在心中翻了白眼：得了！出了什么事，连妹妹都不知道。
紫乔还想从公孙茗霜那里打探出一些别的消息，但看她的样子已经没可能了，她重要的事情不知道，连最基本的，自家门人都不了解，还有什么可问的！
见紫乔的脸色不太好，公孙茗霜又说：“我是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事，可我的哥哥知道啊！但他不想同我说。”随即请求紫乔的帮助，“紫乔大人，请您想想办法吧！”
“你是公孙门主的亲妹妹，他连你都不肯说，又怎么会告诉我呢！”紫乔撇嘴。
“您是权佑大人叫来的人啊！哥哥肯定会听您的。”公孙茗霜知道她的哥哥最听权佑的命令了。
“那好吧。带我去见公孙门主。”紫乔虽然是这么跟公孙茗霜说的，但她可没抱多大希望。
来到公孙明练的房门前，公孙茗霜去敲门。
“哥哥，紫乔大人来了，你开下门。”
房间里面没有声音传出来。公孙茗霜想要再喊几声，被紫乔打断。
紫乔也象征性地敲了几下门，她道：“公孙门主，权佑大人命我来解决黄门中的一些事务，请你出来跟我谈谈。”
从房间里面传出几声男子的咳嗽声，随后又传来公孙明练的声音，“紫乔大人，您请回吧，黄门并未发生任何事情。”
紫乔和公孙茗霜对视一眼，公孙茗霜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真的不给紫乔面子，刚想跟紫乔道歉，就听到紫乔就对里面的人说：“公孙门主，你说黄门无事，那为何令妹会传信给黑门，说江门主将你打伤，要请权佑大人主持公道呢？这？你不跟我好好解释一番，我回黑门后怎么向大人复命呢？”
紫乔和公孙茗霜又等了许久，公孙明练依旧没有要来给她们开门的意思。
“对不起，紫乔大人，我哥哥受了重伤，可能一时半会儿不能行动。您要不......”公孙茗霜向紫乔道歉，希望紫乔不要将她哥哥说的话放在心上，她没想到哥哥竟然连代表权佑大人的紫乔说的话都不听。就想着先留紫乔在黄门中多住几日，等哥哥伤稍微好些再来找他，而她则在这几日内说服公孙明练，虽然她自己也没那个把握。
紫乔不相信公孙明练是因为受伤才不能跟她说那些事的。她这次出门来的目的并不全是为了解决黄蓝两门之间的矛盾，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去办，在支开权佑的情况下。所以她可不想在这儿跟这兄妹两个浪费时间。
紫乔像是理解了一般，边点着头边说道：“哦，我明白，公孙门主受伤不方便开门呐，那我就自己进去好啦。”说完，她一下将房门踢开，走了进去。
公孙茗霜还没反应过来紫乔话里的意思，就看到眼前紧闭的门被紫乔踢得七斜八倒了，她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看紫乔进去了房间，公孙茗霜稍稍愣了片刻，便立马跟上去，她生怕紫乔会做出什么来伤到她的哥哥，她哥哥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再被折磨！
紫乔一进门，就掀开帘子朝里屋走去。看到公孙明练半坐在床上，他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别人打过，对方估计是为了泄愤，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右下方的脸还肿起。可是紫乔没有那么多耐心嘘寒问暖，单刀直入就问公孙明练：“公孙门主，说吧，江门主为什么打你。交代完，我就走。”
“无可奉告。”
公孙明练说完话又连着咳了好几声。
刚才在外面，还没怎么感觉到，此刻在公孙明练身边，紫乔听出来了，他的声音，气息微弱，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这江回下手未免也太重了，好歹都是为九生门做事，怎么要下那么重的手？可公孙明练还想表现出他自己的伤没多大问题，又用了太多气劲，适得其反，变得更加虚弱了。
公孙茗霜见哥哥又在咳嗽，立刻端着茶水跑过去，她轻轻拍打着公孙明练的后背，想把他的气给抚顺。
紫乔一见这场景，便告诉公孙茗霜，“去大阴山找满白川来给你哥哥医治，他的伤不能再拖了。不然就算被他‘熬’好，也会留下很深的病根。将来会一直折磨他的。”
言尽于此，紫乔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说完就要走，怎料公孙茗霜叫住她。
“紫乔大人，您这是何故？”
紫乔愣了一瞬后，回头看公孙茗霜，她说：“公孙门主情愿加重伤势都不愿意跟我说，我难倒还要强迫他吗？”
“大人......”公孙茗霜很感激紫乔，可权佑大人交代给紫乔大人的任务怎么办？公孙茗霜有些担心紫乔，又说：“可是，哥哥还没有跟你说明那些事情，你回去怎么向权佑大人交代？”
紫乔发现公孙茗霜是真的有些天真了，身为黄门门主的妹妹，居然不知道九生门中的那些传闻，当真是在黄门待傻了，便对她说：“公孙门主不肯说，我也不愿意在这儿浪费时间，去蓝门找江回一样可以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走之前又给公孙茗霜留下一句良言：“公孙姑娘，你应该多去其他地方看看，不然一直待在黄门，你会变蠢的！”
紫乔想快点解决问题，然后去见一个人。她原本是觉得公孙明练好说话些，桂山又离她要去的那个地方近，所以才选择来黄门，但没想到公孙明练一改常态，一点有用的话都没问出。这下她只能去蓝门找江回了，黄门与蓝门之间的距离也不近，那样只会让她花更多的时间。但紫乔已经答应了权佑，总不能半途而废吧。而且越是不告诉紫乔，她就越想知道，她非得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江回和公孙明练不顾九生门的道义和他们多年的情谊大打出手。
紫乔快马加鞭，用比以往还要快一倍的速度赶去蓝门。
两天半后，紫乔到达蓝门，出来接她的人是棠十。这不免让紫乔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在大门前看守的门徒也不见了。
走进门去，紫乔观察了一下四周，他们进来有一会儿了，连一个蓝门弟子都没看见。这里面安静得很，周围也黑漆漆的一片，连灯都没有点。
她很疑惑，为什么？蓝门那么多人呢？便拍了拍身旁棠十的肩问他：“怎会回事？人呢？”
“江回让他们找东西去了。”
“全部门生？”紫乔不确定地问。
棠十停下，侧头看着紫乔说：“几乎......除了江回和南璇，就只有两个门徒还在这里。”
紫乔吃惊，“什么东西？江门主如此兴师动众......”
“阳花。”棠十又说。
阳花......又是什么？紫乔从来没听说过。
棠十见紫乔十分迷茫地看着自己，就同她说：“姑娘还是去听江回跟你细说吧。”
棠十带紫乔来到附近都立满竹子的地方，紫乔在那里见到了江回。
他靠着石壁跪坐在地，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让本来看起来就颓废的人更显落寞。他一直盯着他旁边关上了的石门，眼睛里还有一点光亮，却显得无神。
“里面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儿死死看着，为什么不进去？进不去吗，难倒？”紫乔发现江回根本没察觉到她来了，心里蹦一连串的疑问。
其实这是紫乔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之前她可从来没有听江回说过。不光她，棠十也是这次来蓝门才知道这里竟有这样一个秘密天地。不仅如此，就连身为蓝门人的南璇，还是江回身边的红人，在此之前，也不知道这里别有洞天。
“江回......”
见江回没反应，还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道石门，紫乔又叫了他一声，“江回，是我，紫乔。”
“嗯......有消息吗？”江回这次听到了，但他似乎觉得是门徒带有消息回来。
南璇在江回身旁蹲下，使劲推了他几下，说道：“门主，不是他们回来了。是紫乔姑娘，您先......”
江回不晓得怎么了，猛地爬起来，朝紫乔那边冲过去。
“不好......姑娘小心！”棠十看江回快要碰到紫乔了，便从紫乔身后快速掠过她将江回拦下，棠十侧头，看见紫乔已经往后退了几步，便问道：“姑娘可有恙？”
“无碍。”紫乔朝棠十摇头，又看着江回，“你发疯啊！”
江回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想继续往紫乔那边去，狠狠撞了棠十数下，但没法从他手中挣脱。
江回又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没有用，才停下来。他搭着棠十的手臂对只有几步之遥的紫乔望去。
紫乔看到江回的那个眼神，脚又向后退了半步，心道：事情似乎有些麻烦，早知道就不来了！
“紫乔，你是不是......去过东城？”
“啊？”紫乔不明，这跟她去没去过东城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