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荒诞手势

最终，在相似却又完全不相同的火焰中，少年少女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在短短一瞬化为灰烬。

他们与这个时代的链接在阶级与权利的不可抗力下被粉碎地一干二净，就连能让人留念的丝毫都没有剩下。

人们依然在叫嚣着，对着这片痛苦的土地宣泄着他们对于现状的不满与软弱。

就与克尔恺一样，没有人会在意这一切事情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没人会在意这些人在背上罪名之前到底是怎样的人一样。

因为人不再是人，就如同神不只是神。

周烨注视着眼下的一切，那种自克尔恺死后便氤氲在他的心中，难以消散。

如果说在最开始的社会镇，里世界的任务让他对于所谓的NPC拥有了更严肃的对待态度，那么这个世界则是在这个基础上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不断在告诉他，其实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你不是救世主，你也不是世界的主角，你只是一个自私的过客，妄图想要从这个世界得到一些什么。

他不能理解李剑白为何对于这种事情能够如此坦然的面对，就算他确实比起周烨或者是叶央更早地进入了独属于应答者的非日常，但……

他也只是高中生而已啊。

周烨想要开口问问对方，遇到这种事情究竟该怎么办，但话语刚刚积累到嘴边，又不禁回忆起那份对于对方的隐瞒以及忧虑，最后又咽了回去。

“我果然还是理解不了人类在想什么。”

最终，望着坍塌的教堂，露泽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什么理不理解的，只是选择而已，就像是绝大多数的故事里总有一个殉道者，而我们这个故事中，那些与时代格格不入的人格外多一些罢了。”李剑白同样注视着高高燃烧的火焰，悄悄攥紧了拳头，“只要这条道路走下去，类似的人总会越来越多，直到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不纯粹的信仰而死亡，因为探索新方面的知识而陨落。”

周烨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熏得有点发涩：“这一切会结束吗？”

李剑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火焰唱着碳基生物难以理解的歌儿，升腾起来的浓烟将女巫的灵魂送往远方，就像童谣中出现过的句子一样，建筑剩余的框架也轰然倒下，带走了这个故事中剩余下来的最后一丝温度。

人们互相看着彼此，最终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去扒开早已丧失温度的灰烬，默默祈祷着莉葡西卡的模样能够更体面一些，起码足以应付骑士老爷们布置下来的任务。

他们的手小心翼翼地扒开脆弱的碳化物质，尽管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了，但心虚作祟的他们依然对眼前自己所造成的悲剧而感到惶恐。

他们既希望莉葡西卡还活着，却又不希望她活着。

然而在所有的目光中所展露出来的，只有一块再也辨认不清的焦炭，以及还残留着人体形状的臂膀。

这与克尔恺的死状何其相似，又却不尽相同。

依靠李剑白的符咒隐藏在人群之中的少年们看到了莉葡西卡的惨状，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那手尽管残破不堪，但由于遗留下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于有现代风味，以至于所有人心底还残留的些许悲伤都被冲得烟消云散。

那个动作实在是太过于始料未及，以至于看到对方尸体的一瞬间不是悲伤，不是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荒诞的冲击感奔涌向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不论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又或者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都被眼前的场景所深深震撼。

那是已经碳化的……

中指。

是的，一个直直冲天上的，包含后现代艺术风味的，中指。

“我天……”周烨没忍住感慨了一声，“我没教她这个啊？”

“我也没教……”李剑白跟着惊叹，“她不会是看我俩吵架学的吧？”

“大概？”周烨干咳了一声，嘴角抽搐了一下。

毕竟人们对于一个语言最快的了解方式还是那个文明的粗话。

露泽打断了二人的感慨：“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们面面相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用东夏国粹去形容这个手势。

“是鄙视的意思。”李剑白言简意赅地总结了这个富含西欧文化的舶来品手势，“总而言之，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收留他们的神父被教会烧的只剩下一块焦炭，作为住所的教堂成为了女巫的可悲棺椁。

他们在这个时代留下的痕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如果说克尔恺的死亡应当是一个故事的结尾，那么莉葡西卡的死亡就代表这个故事的后日谈也已经结束。

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干巴巴的后记以及乏味的封底等待阅读。

周烨茫然地摇了摇头，对于接下来一无所知。

“时间总是够的。”露泽突然开口，“总会见到那天的。”

“啊？”李剑白没有搞清楚这位天外来客的跳跃性思路，“什么？”

“克尔恺想要看到的那天，他告诉我的事情，以及你们希望结束的这一切。”少女注视着少年们，平静地开口。

时间总会抚平一切，这个道理在无数的历史中得到了应验。

而露泽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虽然还是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李剑白还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露泽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们，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控制着脸上的表情，终于挤出来了一个笑容。

就像是从无数人类之中汲取到精华，最终模仿出一个最标准，最符合【微笑】含义的笑容一样，虽然不至于引起恐怖谷效应，但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我叫露泽。”她笑着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们。”

李剑白看着她，最后也跟着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掌：

“我叫李剑白，很高兴认识你。”

周烨也紧随其后完成了这套流程：

“我叫周烨，很高兴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