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异象纷呈
一个为云中神舟捕猎魔兽的高阶猎魔人守在旸谷森林的入口处。
猎魔人，或单独行动，或一小撮集体行动，这些人，都有些手段。他们捕猎的魔兽或魔种，有些极其危险。因为越是危险和珍稀的品种，越能卖出高价。
这种人的背景也复杂，有些还有官方或是黑道的势力。
所以，遇到猎魔人，最好别招惹。
这猎魔人既然守在这里，还有狐尸和青鼎，看这架势，他要捕猎的，绝不是一般的魔兽。
有魔兽潜藏在林中，会很危险。
白轩犹疑着，今天慕楠的祈福仪式还要不要继续？
“这是一种狐吗？”慕楠突然说话了，他在问猎魔人。
“嘿嘿，是狐，但可不是普通的狐。”汉子只说到这里便打住了，他不愿解释的更多。
“你是要用这狐的尸体，还有这鼎中的烟，引出林中的魔兽，对吗？”慕楠又问，相比他素日的沉默，此刻明显话多。
白轩皱眉，猎魔人的手段都是秘传，向来不喜旁人知道，慕楠这样问话只会惹人厌恶。
果然，汉子只用粗重的鼻息含糊的嗯了一下，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父亲，我们继续吧。”慕楠说着，便迈步向林中走去。
站在林子口向林中望去，但见林地的野草疯长，树荫茂密，遮蔽了日光，林间一片昏暗，一条细长蜿蜒的小路通向林子深处，看不清究竟有多远。
此时进林……白轩颇为犹疑，他将目光转向那猎魔人，见那汉子神情淡漠，看起来无意阻止他们进入林中。
“我们此刻进去，不碍事吧？”为求稳妥，白轩还是问了一句。
汉子耸了耸肩，抱紧了臂弯中的大剑，嘟囔道：“不碍事。”还是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白轩依旧不安，即使林中的魔兽不危险，难道他就不怕有人入了林子，惊走了他要捕猎的魔兽？
他望了一眼那鼎口中飘渺入林的细烟。
猎魔人通常有不传之秘，也许他对自己的这一套捕猎手段有足够的自信。
马车那边传来声响，白菡已经下了马车，她以袖遮脸，不去看那凄惨的狐尸，快步走到了白轩身旁。
“我们也快些吧，慕楠都快入林了。”她催促道。
白轩一看，慕楠果然已经走到了林口，幽暗的森林如在他面前张开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慕楠，等我们一下。”白菡招呼道。
白轩无奈，与白菡一起向着慕楠疾步赶去。
临走前，他最后瞄了一眼猎魔人，那汉子的脸上正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那个神情意味着什么？充满戒备的白轩神经更加紧绷了。
也许……我们的进入，是多增了一道诱饵，更有利于他捕猎魔兽？
密林，不会是大型魔兽的栖息地，但魔兽种属繁多，还拥有许多不可思议的本领，身型不大，不等于危险也不大。
年轻的慕楠，还有自己的夫人，都已走到前面了，白轩不想露怯，紧走几步，赶上了白菡，两人跟在慕楠后面，一起踏入了森林的阴影中。
一入林中，清冷、阴暗，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似乎存在着一种力量，甚至是一种结界，将森林与外面隔绝开来，阳光和外面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他的父母明显充满紧张，但慕楠却感觉良好。
他甚至觉得，相比白府，他更属于这里……
森林似乎在召唤他。
难道是因为，今天是自己大考的日子？
不对，还有别的缘故……
身为白家的长男，还如此出众，大好前途正等着他，但慕楠却总被一股莫名的疏离感包裹着，无法排遣。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感应到异样了。
父母望向他的眼神中常常包含着复杂的神情。
这可不仅仅是人们常说的为人父母与子女之间固有的隔阂。
自他懂事时起，慕楠就在不断观察，他发现，每当他获得远超同辈人的成绩时，父母夸赞和欣喜的背后，都隐藏了一丝难以言表的感觉。
那时候，父母的眼神就会变得复杂。
就好像在说，这也太不正常了！
自己……难道真的不正常吗？
慕楠觉得嘴里苦涩，他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安、紧张，有事情要发生……
白菡双手抱肩，她感觉冷；白轩走在她身旁，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两人一起看着前面慕楠的背影。
眼见慕楠脚步不停，一直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白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条林中小道在逐渐变窄，眼见就要消失了。
“再走下去，怕是要迷路了。”白菡的声音微颤，这森林让她恐惧，自从在林子口看到了那狐尸的凄惨景象，她的心就一直揪紧着。
白轩已经皱紧了眉头，这个慕楠，要走到什么时候？
他刚这么想着，慕楠就已经停下了，他微微低头，凝滞不动，似乎陷入了冥想。
有感应了！这种时候可不能打扰他。
白轩的神经一直紧绷着，他一直观察着慕楠，同时也在警戒着魔兽。
用那么大的一头狐做诱饵，那么林子里的这头魔兽也不会小，但密林中又不应该有大型魔兽啊，白轩一路都在思忖。
嗯？
慕楠的变化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去了。
他也是个修炼者，眼光不是久居闺中的白菡可比。他看到，慕楠的身形凝立，没有动作，但丝丝气息正自他的身上扩散开来，无形无声，但已经搅动了周遭的空气，随着气息逐渐变强，慕楠的身影渐渐被一团光晕包围了。
现在，连白菡也看出来了。
她用手捂住心口，感觉心跳的异常厉害。
白轩握住了她的冰凉的手，“别出声，到时候了。”
他们以为，慕楠身上的光晕是祖上或神灵的福佑所致。
两人的目光片刻不离慕楠的身影。
只见他探手摘下了背后的弓，那是一张用柘木和角筋所制的复合弓，威力很大，但对射手的力量和技术要求也很高。
摘弓的同时，慕楠已将指环戴在了控弦的拇指上，引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簇指向了前方。
前推泰山，发如虎尾，深得箭术的真谛，白轩在心底不禁为慕楠赞了一声。
慕楠的箭簇所指……只有一片幽深的黑暗。
终于到了，启示的时刻。
白轩和白菡两人的呼吸变得粗重，慕楠则毫无声响，依旧保持着拉弓凝立的姿势。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白轩望着箭指的方向，心中估量着这一箭射出之后，他们还要在这隐秘的森林中走多远。
这森林令人充满不安，难以言表的不安。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白轩和白菡都有些心力交瘁，他们心里期盼着尽快完成这个仪式，然后立刻离开这个森林。
慕楠在车厢里说了对先祖不敬的话，但他说的是真话，旸谷森林由于遮天蔽日的阴暗，人迹罕至，能呆在森林中的，只有魔种。
祖上获得的所谓福佑，不能深究，真要仔细推敲，最大的可能，确实是来源于魔种的力量。
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力量。
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不安？因为这里有魔兽吗？其实直到现在，他们已经深入林中了，一只魔兽都没看见。
而且，诺大的林子，迄今为止，竟然连只鸟都没看见！
地面暗绿色的草从如此浓密，却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
这太不正常了！
而让他们惴惴不安的，还有深埋在心底，谁都不愿意提及的家族往事。
往事如烟，岁月被血洗过，其他的知情者也已溘然长逝。
但是，余孽还在……
“开始了。”白轩说。
他注意到慕楠肩头一个极轻微的动作，身为射箭的行家，又无数次观察过府中后辈们练箭，他熟悉慕楠的这个小动作。
果然，慕楠控弦的手指一松，弓弦颤动，箭已飞出，瞬时没入林间的黑暗中。
沉寂……
难耐的沉寂……
慕楠终于迈开脚步，他的父母紧跟着他，结果就要揭晓了。
前方幽暗茂密的森林中，由远及近，有声音传来。
声音急遽而至，初闻还觉得不过是林中起了一阵风的声音，待到了眼前，竟然是山呼海啸般的巨响，暗域中有电光闪了几闪，隐隐中传来沉闷的动地之声，似乎有什么洪荒巨兽正奔腾而来，三人的耳鼓瞬时间被灌满了尖锐的呼啸声，带来撕裂般的痛感。
娇弱的白菡被震撼得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她双手掩住耳朵，拼命想用胳膊和衣袖包住脑袋，但还是挡不住那尖锐的呼啸音。
幽深晦暗，安静得不同寻常的森林，在这一阵啸声过后，一下子沸腾起来，树叶沙沙作响，万千虫蝉同时鸣响，无数鸟雀振翅齐飞，密林深处传来野兽沉闷的咆哮声。
白轩弯腰搀起白菡，两人都被惊得魂飞魄散，他（她）们的面色惨白，一直压抑在心底的不安，如今终于酿成了这场异变……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在家族传承的仪式中出现这样的异变是大不吉，甚至是灾厄。
传扬出去，白家一定会陷入危机之中。
引发这异变的，就是慕楠的箭！
如果说这就是启示的话，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没人会把刚才的景象解读为吉相，那是十足的凶兆！
慕楠呐，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数？
白轩夫妇震惊、心痛，渐渐的，恐惧和担忧压倒了一切。
慕楠瞪大了双眼，怔怔的望着密林深处。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一箭引发了这一切，当呼啸音在他耳畔鸣响时，他呆住了。
据说，旸谷森林有着神奇的力量，会让隐藏的一切暴露出来，想藏也藏不住，那刚刚发生的，算什么？
慕楠的知觉一下子扩散开来，充盈了周遭的环境，现在他无需回头，就已经看清了身后父母惊惶和恐惧的样子，还有他们望向他的目光……
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早就觉察到了异样……
这森林，终于让一切都暴露出来了。
白轩，他的父亲，满脸惊恐，紧咬牙关，在他背后撑开了弓弦，他想干什么？
难道要在自己儿子的背后放箭吗？
他的母亲，白菡，像疯了一样死命的拉住了白轩的手腕，将他的箭硬拉下来，箭尖斜戳进了地面。
一贯优雅而美丽的白菡，此刻像个疯狂的母兽，发髻凌乱，头发披散，五官都变形了，一副要咬人的凶狠模样。
白轩身上有功夫，白菡是拼尽了普通人，她还是一个弱女子，一身的力气，才阻止了白轩。
慕楠的身影凝立不动……
第二波呼啸声又至，其势更烈，白轩无力的放下弓箭，拖着几乎瘫倒的白菡，踉跄着向林外跑去。
只留下一动不动的慕楠，旸谷森林的黑暗吞没了他。
……
不知道过了多久，呼啸声终于停下来了，慕楠渐渐回过神来。
……结束了吗？
就知道这一天要有事发生，没想到会是这样……
慕楠想笑，很奇怪的感觉，他的仪式上会有事情发生，他对此早有预感。
在马车上，父亲的嘉许和母亲的关爱让他一度期望能停下来，继续维持现状就好，不要打破什么。
但当他下了马车之后，感觉完全变了，那被钉死在木架上的狐，那淡金脸膛的猎手，那散发着细烟的青铜鼎，还有横亘在眼前的旸谷森林，这一切，都在召唤他前行。
天意如刀，他必须面对即将来到的一切。
所以，他很快坚定下来，他要进入旸谷森林，揭开自己命运的真相。
变化之门已经开启……
他经受过考验，所以很快摆脱了最初的惊惶，他开始思索今后的路要怎样走。
这时，他前方的林间出现了一个不断旋转的紫色与黑色交织的漩涡，从漩涡中，一只耳朵尖尖，晃着毛茸茸大尾巴的银色狐狸走了出来。
在狐狸身后，一个女孩出现了，漩涡在女孩的身后消失了。
那女孩身上只有几块布片，罩着绿叶和草裙，赤着双脚，头戴月桂编织的花冠，银白的头发，连眉毛都是白色的，两个眼珠一个是深紫色，另一个则是深蓝色，如闪亮的宝石熠熠生辉。
女孩轻轻一跃，一下子就到了慕楠的面前。
慕楠只觉得眼前一花，竟然没看清女孩的动作！
等慕楠反应过来，女孩那双宝石般的璀璨眼珠闪耀着琉璃般的华彩，盯住了他。
被这双瑰丽无比的眼睛一盯住，慕楠顿时感觉胸闷气短，他赶忙移开了目光。
嘻嘻……女孩笑了起来，淡紫色的嘴唇里露出莹白的牙齿。
这女孩的美，近乎妖异，她肯定不是人类，那么她是……魔种？
慕楠的心咚咚直跳，他被自己的感觉，吓到了。
在白府中，他总有一种疏离感，人多时越发觉得孤单，厌恶大群人聚集在一起的热闹，却总喜欢深夜中独自望着月亮。
而这一刻，面对着狐狸和女孩，他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
自己果然不正常！慕楠想。
“你的箭？”女孩在他面前摊开手，洁白的掌心上放着一支羽箭。
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白”字，正是他之前射出的那支箭。
慕楠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女孩的手掌上没有掌纹，手指上也没有指纹，这使她的手看起来像一块晶莹光润的玉石。
她确实不是人类。
“怎么在你的手里？我的箭射中了什么？”慕楠吃惊，他的箭引发的异变惊走了他的父母，但他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箭到底射中了什么。
“射中了我。”女孩扳起脸来说。
“啊！？”
“哈哈！”女孩笑了起来，“骗你的，我和灵狐正往林口走，见迎面飞来一支箭，劲头儿还不小，就顺势抄在手里了。”
“这……”慕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看来自己的重要仪式被这个女孩给搅了。
但又不能怨人家，那么方才林中的异象又是怎么回事？
当他这样问时，女孩的双眉挑了一下，那双奇异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下慕楠，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这……就要问你自己啦。”女孩说，同时用牙齿轻咬着下唇。
问我自己？慕楠皱眉，突然感觉眉心一凉，原来是女孩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双眉之间。
这女孩的身手神鬼莫测，慕楠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更别说反应了。
魔道……慕楠心想。
“别皱眉。”女孩轻声说道，手指只是轻点了一下，便离开了慕楠的眉心，留下一股沁人的清凉和淡淡的芬芳。
“没什么难事值得你这样皱眉。”女孩语气轻松。
慕楠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心头的沉郁消散了不少，整个面容都开朗明亮了，但心却跳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