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萨日朗,萨日朗
圣诞节的早晨,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六点二十七分,十二月底的天色在这个时间点才刚刚亮起来。
厚实的被褥里伸出一只手,迷迷糊糊地摸索着手机。这只手在寒冷的温度下有点退缩,拿到之后打开屏幕看时间,还没到设定闹钟的点。
洛寒将每天的闹钟设定在早上六点半,形成了习惯以后,闹钟还没响的时候她就会自然醒来。
在寒冷的冬天里,起床有一定的难度,需要一鼓作气。洛寒一把将被子掀开,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作为女孩子,她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而身体在饱经摧残之后,仿佛也变得坚强,她的生理期变得短暂而轻微。
闹钟到这时才开始响起来,困意已经被清冷的空气给扫除得一干二净。
洛寒站在梳妆镜前,简单地用冷水握了一把脸。镜子里的人留着齐耳根的短发,眼睛里蓄有许多血丝,本来姣好的面容也由于干涩的皮肤而变得平庸。她没有化妆的心思,整天围着实验室转,就算化妆也是孤芳自赏。
六点五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一般她都是等到七点一刻左右,再去把弟弟叫醒。
第三个课题方向的实验也失败了,八个样本,一个阳性都没有,这个月都在白忙活。洛寒翻着手机上的文件策划案,计划着接下来该做的事。
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手机被人动过,微信上的红点消失不见了,师弟发的消息也已被浏览。消息发来的时间是昨天晚饭后,她好像忘了带手机,再联想到昨晚弟弟说的那些话,她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的全过程。
哼,真是人小鬼大。
洛寒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行事也客观坦荡,所以并不是很在意弟弟偷看自己的手机。不过偷窥隐私是不正确的行为,她有义务略施惩罚。
既然弟弟演技了得,干了坏事还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当然也不能落于下风。洛寒准备拿这二十分钟的时间表演一番,给弟弟留下点深刻印象。
“洛黎,起床。”
洛寒把灯开到最亮,并直接把弟弟的被子掀开,按着肩膀快速的摇晃起来。
“姐姐你疯了!?”
洛黎从睡梦中惊醒,大声喊叫出来。他的睡衣比较单薄,根本抵挡不住冬天的寒冷气息。他一边摆脱着姐姐的手臂,一边忙向角落的被子里靠,没脂肪的身体不断打着冷颤,渴求着温暖。
姐姐不会学疯了吧,分不清时间和日夜,三更半夜就过来掀被子。更恐怖的是,姐姐的手掌冰凉僵硬,披头散发,眼睛带有玩味,充斥血丝,脸色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揶揄模样。
看起来不是那种精神病癫狂发作的样子,而像是一个理性的躯壳里装载了一个变态的灵魂。
太反常了,平日里姐姐绝不是这个样子,至少表面上不是这样,难道是被人夺舍了?
“姐姐,我是洛黎啊。”
眼见自己的手臂也被抓住,再也没法从姐姐的魔爪里逃脱,洛黎试探性地说着,看看能不能唤回姐姐的记忆。
“我知道,”洛寒故意冷笑了一声,“可我的实验失败了,兔子和小鼠有点不太够。”
“而且,今天早上我发现有人偷看了我的手机,你知道是谁吗?”
“不是我,不…对不起,姐姐”
洛黎刚开口就发现自己露馅了,不过不能怪他,实在是姐姐给的压迫感太强了。你能想象那种关系一直很亲密的人突然变得恐怖的样子吗?就是伴侣突然发现床下有第三者的那种。
猎杀时刻,红眼特效。
洛黎的脖子被一条手肘缠住,就像蟒蛇缠住了绵羊,他以为姐姐在开玩笑,所以没有使劲扒拉姐姐的手,只是象征性地扯了两下。估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当真,偷看个手机,说到底也就那么大的事。
但等到姐姐的另一只手按压到他的颈椎,并开始不急不慢的数数时,他有些慌张了起来。
他记得以前看的哪本书上讲过,哺乳动物有一块颈椎骨比较脆弱,具体他不清楚,但是曾经看姐姐处死小鼠的时候,按头扯尾,一下子就送走了。
为了尊重这些为实验牺牲的动物,校区里还建立了纪念碑,规格不大,气氛沉重。洛黎参观时不懂那些沉重的意义,只觉得阴森恐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洛寒看着弟弟这副害怕迟疑又不太相信的样子,不禁期待着他到时破防时会是什么表现。虽然是开玩笑,但开玩笑并不代表着动作轻柔,相反,洛寒会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
与颈椎脱臼法平行的一门手法是颈椎按压术,前者用来获取实验材料,后者用来预防或者治疗颈椎病,防止颈椎突出。为了使紧缩的颈椎骨变成疏松可按摩的状态,往往需要将患者的脑袋用肘部提起,借由患者身体的重量将颈部拉扯疏松,然后按压。
在这个过程里,患者也会由于脑部暂时的供血不足而出现头晕、无力,眼前发黑的症状,纯属正常现象。(非专业人士请勿尝试,生命只有一次)
但洛黎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姐姐用上了很大的力气,而且按压的地方好疼。
不…不是吧?怎…怎么可能?喂,玩真的?!
软骨咔的一声脆响,劳损的骨骼被按正了位置,洛黎感到头脑一阵晕眩,视线也变得黑暗,对身体的把控力越来越弱,以为是自己的脖子断了。
“不要…”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有牵过姐姐之外女孩的手,还没有和家人告别,存下来的生活费还没用。
……
“行了,哭够了没有,记得这两天睡觉别垫枕头,还有,以后别趴着上课,对颈椎不好。”
洛寒发现自己被弟弟记恨的次数又多了一次,好像是这个月的第十九次了,她也能够理解,估计如果自己有个这样的姐姐,也得每天破大防。
“好了,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先走了,你抓紧点时间,给你发了一百块,当补偿了。”
洛寒拉门走到了客厅,随后抓起钥匙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七点二十分,时间并不算晚,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出逃,不然估计洛黎还得继续哭下去。
没人在家呆着,洛黎总不可能再哭给自己看了吧。
这种挺损的招式就是洛寒与洛黎生活的日常。作为姐姐,她和弟弟的关系其实挺微妙的,她得让弟弟对她又爱又恨才行。
其实洛寒很喜欢弟弟,因为洛黎可爱又懂事,是她精神的一个依托,也是科研上越挫越勇的动力,在这种情况下要板着个脸,不过分溺爱,装出一副高冷姐姐的模样,着实不容易。
这些本是父母的工作,一方保持笑脸,给与孩子呵护,另一方保持恶脸,教导孩子成长,现在全落到了她的头上。要怎么处理和弟弟之间的关系,可能比一个科研课题还难。
差点把师弟给忘了,洛寒委婉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拒绝了吃晚饭的邀请。她知道师弟想干什么,大概率是要表白,所以哪怕没有答应洛黎回来吃晚饭,她也不会去,因为她对师弟的了解仅限于科研,其他方面并不知晓。
在二十三四岁的时候,洛寒可能还会担心自己变成大龄剩女怎么办,现在二十七岁,她已经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了。洛寒不愿意接受那种冲动的闪婚闪离,也不想去随便找个人体会激情,她现在更倾向于依赖和陪伴,宁缺勿滥。
更何况,弟弟还没有长大,需要一定的照顾,她在爱情上会慎重地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