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场迫在眉睫的战争眼看就要发生。严东依旧很晚才回家，对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既无防范也毫无觉察。

夏洋一听到脚步声，就蓄势而上，跑过去为严东提早打开了进屋的门。而严东今天心情却出奇地好，看到夏洋早早地等在门口望着他回来，心里感动至极，上前就把夏洋紧紧地搂在怀里，容不得夏洋挣扎。

夏洋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晕了头，憋了天的气不仅发不出来，就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有止不住的眼泪倾盆而出。

严东一言不语，定定地看着夏洋流泪的样子，眼睛里迸发出只有初恋时才闪现过的深情的泪光。他并不知道，夏洋的眼泪并不单只是为他这突然而来的拥抱而流，这其中包含着多少酸涩、多少心伤、多少痛苦、多少煎熬、多少忧虑、多少等待，只有夏洋自己深深地知道，它包含着一个漫长的过程，一个在她心中还没有看见未来看见希望的过程。夏洋只顾自己流着泪，完全忘记了本来要做的事。她也不敢抬头看严东，如果她看见了严东此刻充满力量的眼神，她一定不会这样伤心哭泣。但她在严东紧紧的环抱之下，还是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了来自另外一个身躯的力量，慢慢地向她全身传递。这种不明的力量，有一种熟悉的温暖，把夏洋心头的怒火渐渐地压了下去。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紧抱了好几分钟才相拥着回到房内。严东掏出纸巾帮夏洋擦干了眼泪，夏洋才破涕为笑，一拳打在严东的胸脯上，严东也笑了。夏洋一直盯着他的笑容，一副看不厌的样子。她已经不能确切地记起这种笑容了，因为她有太长时间没有见过这种笑容了。可是她一见到这种笑容，她又重新迷恋上这种笑容了。它轻松、自然、纯粹、亲切、包容，它吸引着你放心地靠近它，大胆地依恋它，死心塌地地跟随它。严东看着夏洋这个傻傻的样子，也仿佛看到了从前那个娇纵却又可爱、固执却又温驯、爽朗却又敏感的小姑娘，顿生疼爱怜悯之心，再一次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美美地重温一下那些久违了的感觉和温情。

夏洋觉得此时的一切比什么都重要，她又惊又喜又怕。令她惊奇的是严东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从前那个严东奇迹般地复活了。令她喜悦的是面前的这个严东让她重新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和阳光，让她恢复了一度失去了信心。令她害怕的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她担心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转瞬即逝的梦。一切似乎依然那么不确定，曾经有好几回，她也遇到过这样的景象，但最终都无情地化成了幻影。这次，她顾虑重重，她不想再被假象所蒙蔽，她极力想看清面前恍然降临的一切。但她却开不了口，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万一说错了话或动了怒，把眼前刚刚显现的幸福吓走了。

整个晚上，两人默默无语，惺惺相惜，彼此心有灵犀地守着这每一分每一刻的幸福时光。

第二天一早，门铃叮当叮当地响个不停，两人都赖床不肯起来开门，抱成一团又睡了个回笼觉。不料过了没多久，门铃又叮当叮当地响起来，比前一次响的更长更刺耳，夏洋实在忍受不了这讨厌的铃声，一骨碌从C上爬起来，披上睡衣就去开门，嘴里还极不情愿地叽咕个不停。

“这回运气好，碰巧今天你们在家。我都来过好几趟了。”陈大妈见门一开就边说边往房里窜，“我来查水表收水费啊，你们家都一年多没交水费了。也不知你们年轻人，整天忙些什么？一天到晚找不到人，唉，真是苦了我这老太婆。”

没等夏洋开口，陈大妈已经窜进了卫生间。夏洋有些不好意思，想到严东还躺在C上，趁机转身把卧室门带上，回头招呼陈大妈。

陈大妈熟悉的身影和熟练的动作让夏洋不禁回想起一年多前那个秋日的黄昏。那个时候，严东刚开始走向抑郁，心情总是郁郁寡欢，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尤其是对夏洋变得异常地冷漠，晚上宁可在外面盲目地转悠也不愿意回这个家。后来，事情就不可控制地发展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一共伍佰陆拾捌元肆角捌分。”夏洋一出神，陈大妈已经算好了水费。

“一共伍佰陆拾捌元肆角捌分。”陈大妈又重复了一遍，夏洋这才醒悟过来。匆匆进卧室取了钱交与陈大妈。

“家里就你一个人，老公不在家吗？”陈大妈拿了钱，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扔下一句话。

夏洋笑而不答，送走了陈大妈。在那些孤独苦闷的日子，夏洋曾羡慕过陈大妈平凡的快乐。如今她觉得自己又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心底泛起淡淡的温馨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