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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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地狱不归图

众人推推搡搡,将很是不情愿的陶叔推了出来。他一番难为情地左顾右盼后,恬着脸望来,见许蓝尘目光审视地铮铮盯着自己看,压下无奈后一咬牙道:“哎!今日,也要不得我这张老脸了!厚颜恳请仙师好人做到底,将我们押送的那些货物接手处置。我等这些乡野村夫,饶是见识浅薄。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批押送之物?毕竟我等收了钱财,也应允要将其送之目的地,差事未了,若是随意丢弃,恐雇主也非善类,绝不会放过我等。砸了商队的招牌不说,还有无端惹来麻烦。可若继续带着那些货物按雇主要求去做,只怕我等,我等…哎!只怕众人都会大祸临头!最终无一人生还!大伙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出来讨生活不易……”说完又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拜道:“恳请仙师大发慈悲,救救我等的性命!”

而后商队众人一阵附和连连,都是抹泪来拜。这烫手的“宝贝”,只等着有人来接手。

许蓝尘平日的言行怎么看也不像什么旷世侠义之辈,却又并非奸邪之徒,怎奈他心软呢!听后想了少顷,起身上前肃然说道:“大伙都起来吧,我与几位师弟,也只不过是捉鬼收妖的小道,着实能力有限。但,既然遇上了,自是要试试的。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却怎会袖手旁观?”

不待他将话说完,人群中挤出一人来,笑逐颜开道:“好说!好说,惩惩惩奸,除恶,乃吾吾吾,等之……”两位师弟见得胜真人又要见钱眼开,王二狗一掌推在其脸上打断他的慷慨激昂之词,顺带按下他就要伸出来要钱的手。陈腊梅则负责善后,省得得胜真人开始谈价,丢了他们的颜面。说白了,他二人其实也不想看着这些无辜之人,白白松了性命,他们虽整日嘻嘻哈哈,可心中的仁义与侠骨,从来都不会挂在嘴上,更显露于面上。

陶叔感激涕零,带着众人又是连连拜谢。

许蓝尘无奈呵笑一声。

又是一阵感谢后,姚老大恬着脸,嘿嘿笑挤来许蓝尘身边,悄声道:“还有个小忙,仙师您?”

许蓝尘自是知道他心中又算计着什么,但还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后,单手扶额道:“哎,说吧!”

姚老大慌忙道:“就是,嘿嘿,您好人做到底,顺路护送我们回家。当然,酬劳方面,好商量!”

不等许蓝尘答话,王二狗竖着耳朵已然听了去,急道:“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哪个堪称柔弱?还需要被送着回家吗?”

姚老大被这样戳穿了小心思,表情颇为尴尬,却还牵强地笑着解释道:“话不是这样说的,我和陶叔商量了。我等莽夫,遇见山精妖怪,也是束手无策。怪事是从苍梧林起,仙师定是要去那林中查看一番,我们众人跟着也是累赘,不如就在此等候。您的师父和小师弟,也可同我们一起在此休整。我们来照顾他们,仙师大可放心。我们众人生火烤肉,静候仙师除妖归来。”

陈腊梅不乐意道:“唉,我说,你这是怕我们跑了?扣下我们师父和师弟?”

姚老大摆着手否认道:“我等岂敢有这样的心思?”

陈腊梅气不过,还要说什么,却被许蓝尘拉住了:“行了,忙正事去。”说完,他就先朝西边殿走去,准备查看殿内墙壁上的古怪。

王二狗和陈腊梅紧跟其后,却还不忘动作整齐,表情一致,唰的一下齐齐回头,狠狠地剜一眼姚老大。

姚老大抬手捂着自己的半张脸,装作没看见。

西边大殿很宽敞空旷的大厅内,四根粗壮的焦黑柱子围殿而立,柱子上有些许位置,露出些脱色的红漆,四根柱子撑起这被熏黑的高高金顶。四周都可见曾经被烧毁的痕迹。这些痕迹历经多年风霜,却依旧可见当年之景。此时几面墙壁上被淡淡的暗灰色轻雾遮蔽,雾气虽轻薄,却让人不能轻易瞧见其后的真实面貌。

许蓝尘正要抬手施法,想将这些轻雾驱散后,看看它之后的真实面貌。

陈腊梅却慌忙上前来,一把握住他的手,很是关心的制止道:“大师兄,法力精贵,别浪费,一会说不定还有大用处。”

许蓝尘很是嫌弃的甩开他的手。

王二狗笑着摇摇头,上前施法将那些轻雾驱散了。

薄雾缓缓退去,就见墙壁上绘制着一副巨大而逼真的壁画。火红的壁画渐渐清晰,它从一面墙链接到另一面,整个西殿内的墙壁、屋顶,连成一了副完整的画作。

画中,烈焰包裹四周,唯中间一条路可通行。无数的鬼魂踩着脚下的火焰排队向前,往前方深处的孽镜台而去。

孽镜台前方的不远处,悬空飘着两行金色的流光大字,写道:“孽镜台前无好人,狡猾奸诈难遁形。”

几名全身幽青的鬼差守在孽镜台前,让前来报道的鬼魂一一经过。后面有一位中年男子,挣扎着往台下而去。好像是在解释自己并不是十恶之人,不愿意前往受刑,更不接受对他的判决。

青面獠牙的鬼差指着高台地面上刻着的字,让他自己瞧看。

“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见他依旧摆着手挣扎,并不信服,又指着最后一句让他看,“百善孝为先,自杀罪最重”。

这中年男子看后,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也不再反抗,旋即被身后的青面鬼差,推进了射眼地狱之中。

画中一层层,一道道,各式各样的残酷刑罚,惩戒着生前十恶之人。

直到西南边处的一个角落中,方见远处一桥一亭。亭上写道:望乡台上八千里,尽是执迷不悟人。桥上写道:奈何桥上奈何人,奈何桥下不了生。

再往后,便是此画的终点,一处金光闪闪却永远关闭着的极乐大门。

不接受赎罪,不接受往生,何以唤极乐?

几人一直看到此处,画风忽转,画面中少了那些鲜红的映衬,渐渐显得柔和了些。

“这是冥界开的后面吗?直达地狱?”陈腊梅问。

王二狗愤愤不平的接道:“赎了罪,还得不到解脱?岂不是永无止境?”

许蓝尘舒了一口气,想了想后道:“有人胆敢在阴司外,私设地狱,滥用刑罚。”见他二人投来惊愕的目光,又解释道:“这里是有人特意用法术和阵法造的,许是为了报复曾经自己的仇家。昨夜逃跑的黑衣人,怕是为此图而来,虽不知其目的为何?只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他顿了顿,又轻声自语:“若此物是火神之物?他为何自己被困与此?”

陈腊梅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知道是假的?难道你去过阴司?那里真的没有后门吗?”

王二狗拍了陈腊梅的后脑勺,接话道:“你傻呀!冥帝何在?判官何在?生死簿何在?冥界怎可能装在一副画中?大师兄前世定仙界之人,上天入地,怕是下凡来渡劫中出了岔子,被留此间,虽不记得从前,但还是有些印象吧?”

许蓝尘被问得颇为感触。许是去过,许是没有,他也无从回答,默了片刻。总觉得好像何时见过此画,可却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愣愣看了少顷,才指着壁画上的几处,答道:“从前阴司有条忘川河,但凡要转世者,都要渡河忘却前尘,渡不过此河者,便会灰飞烟灭。可如今听你们说,现忘川畔来了位孟婆,只要一碗孟婆汤,便可忘却前尘,顺利渡河。只是不知这孟婆?又是哪位仙神?”

陈腊梅颇感诧异道:“从前阴司中没有孟婆吗?我和二师兄活了百年,想必那孟婆是百年前到了阴司?”

还不等回答,王二狗一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般:“哦~!对呀,这些都没有。什么罪责全凭这些鬼差胡诌。”又指着极乐大门处道:“只有进来的路,没有出去的路。”他瞧许蓝尘还在愣神,握了他的手臂,指着画中一处蹊跷,道:“你们来瞧这里!”

他们二人顺着王二狗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处角落中,绘着一只青瓮。上面写道: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可是瓮中却是空的,像是要等着将自己最恨的那人装进去,永世囚禁。

“这里面想装什么?装人吗?什么人?”陈腊梅只觉得绘制这画的人,必是心狠手辣,心中恨极了画中受刑之人。对他们百般折磨也不消心头之恨?究竟是何仇怨,到死不休?

许蓝尘伸手探了探其中,居然发现里面残存着零星火神的气息!这让他心中一阵忐忑。为保稳妥,他缓缓垂下了眼眸,平静地隐瞒:“不知道。”说完自己转身先朝外走去。

“对了!”王二狗一拍大腿道:“昨夜从画中出来的焦尸呢?还有英招呢?怎么不见他们也在画中呢?”

陈腊梅恍然大悟道:“对呀,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说着,他转身回去盯着墙壁仔细寻找。

许蓝尘驻足后,回头道:“别找了,找不到的。”

王二狗追问:“为什么?”

许蓝尘道:“此画中的玄机,我如今也没想到如何破解……”说话间,他就若有所思的先走了出去。

他们俩也一前一后,也跟着出来了。见许蓝尘若有所思的出神,也不去打扰他,自去一旁叙话。

这画中的情景,许蓝尘现在还搞不明白是否另有玄机?或者他还忽略了什么?

昨夜那些烧焦的和尚呢?还有兵士和闯入画中的英招?为何没有在画中看见他们?着实想不明白。如今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便想着即便不为旁的,为了那两位兵士,也该先去苍梧林中看看究竟,或许能知道真相?

突然,有人高喊道:“道长,道长,蓝尘道长,您来看看赵大公子,有没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他的喊声,将许蓝尘从思绪中唤了出来。

许蓝尘虽是有些不情愿地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医者。”但还是随着商队中的人,一起去瞧看了赵金水。

昨夜西殿险象环生,商队一众人就都挤来了稍小些的东殿这边休息。

这一直病恹恹、神志不清的赵金水,此刻自己坐了起来,拨弄了两下石板上的干草,旋即捏起鼻子,一脸嗤之以鼻之色。

他占了得胜真人之前睡觉的草垛,但瞧这表情,倒是很不满意。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

但猜想,也无非是些抱怨的话语。

他嘀咕了一会,就转过头来,张着嘴等着粗狂声音的壮汉给自己喂粥。有人伺候,却还挑三拣四道:“你吹一吹。唉,阿井,你听见我说话没?”

粗狂声音的壮汉原是叫阿井,他没好气的将碗塞进赵金水手中,大声嚷道:“要吹自己来!”

赵金水对他的反应很是吃惊,奇道:“唉!我说阿井,你还长脾气了?”

阿井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后,颇为不满地抱怨道:“昨夜,我好心护着你!你倒好,悄悄地将那香囊放在我身上,害我被女鬼纠缠。我看啊,你是早就知道的,想拉我做替死鬼!我呸!你想得倒美?”

赵金水理直气壮道:“哎呦哎呦,你跟谁使性子呢?我远房堂哥花钱雇你,就是让你路上照顾我们哥俩的,我是少爷,你是仆从,如今、如今……我……呜呜,我还不能使唤你吗?呜呜…呜呜…哇啊啊啊!”说到此处,怕是想起了赵金土,不由得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咧着大嘴哇哇大哭了起来。

陶叔忙上前去劝和,还没说两句,瞧见来了人。赵金水转眼略微弯下腰,弓起背来,显示出一副病态之姿。咳了两声后,大喘着气,扶着墙边,有气无力道:“也不知道,阿土跑哪去了?陶叔,陶叔,叔,姚老大,你们可不能不管啊!”说着眼神示意,让他们打发阿井去西殿找找。

陶叔连连点头应道:“是是是,好,管,当然要管。”说着,就上前来回搓着赵金水的背,帮他顺气。

姚老大却圆滑的站在一旁,并不知声。

阿井将自己腰间的钱袋拿了出来,看了两眼后,一咬牙,将钱袋往赵金水身上一砸,怼回去道:“还给你的臭钱,要找自己找去。”正要转头走,又从怀中掏出香囊,也丢给赵金水,气急败坏道:“还有这个。鬼大姑,今天去找他,千万别手软。”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香囊被丢在赵金水身上后,他吓得叽哩哇啦的乱叫起来。旋即闭着眼睛胡乱摸了一通,抓起一把干草,睁眼一瞧,香囊!倏地一下,就将裹着干草的香囊,抛去给陶叔。

陶叔也是吓得连连后退,躲开抛过来的香囊。

许蓝尘心中感叹:想必是大好了,都开始使唤人了。不过,也不算全好,人依旧是蔫蔫的,只是不再说疯话了,也知道害怕了。方才非要将我请了,煞费苦心演这么一出,原是为了让我收了这女鬼!

他笑着走上前去,从地上将香囊捡了起来,揣在自己怀中,道:“行了,此物暂时由我保管,安心养病吧!”瞧看几人一眼,又道:“将地图给我。”

姚老大抖着手,颤颤巍巍从怀中取出地图交给许蓝尘。

他拿了地图后,转身去找几位师弟。

出发前,他对李程霏交代一番后,又想起之前两位师弟提到的殷明珠所说之事。拐去马车停放之处,取来了两个装着石头的木盒。

王二狗和陈腊梅准备了三个挎包,包内装了些符纸法器等。三人出发往苍梧林而去。

风雪已停,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他们三人踩着白雪堆满的小路,沿着甬道从破庙西侧的一道偏门出去了。

刚到门口,就见雪地下的一处埋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