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陷阱(2)
次日晨曦初露后,萍芜城内的百姓随即陆陆续续开始忙碌,天高云淡下虽是阳光明媚,却依旧照在身上冷冰冰的,感觉不到温度,积雪银霜,亦是等待着来年的五谷丰登。
雪崇地界还有一半的疆土在曹家人手中,若不堤防难免有患,如今到了年关,主要战事已毕,大局算是定了下来,可那些夔毅国的逃兵和流寇还是需要逐步清缴。雪崇地界也还需把守,待过了年后,各地腾出手来,再将其一并收回。
袁内侍昨个就同蓝尘商量过,他本是要留下来陪蓝尘一起守岁,以免蓝尘独自在此觉得孤冷,但被蓝尘拒绝了。袁内侍暖心一笑,拍拍蓝尘的肩头,虽未再未多言,可私下里却做了不少工作。他见那三位帮厨的妇人,像是原先就同羽朵和蓝尘认识,因此同她们耐心交代了一番。想必有她们日后撮合,二人的误会也会今早化解。
已时,准备返回夏姒王城的车队,已经在城门口集结多时,袁内侍站在队尾翘首以盼,远远望见前来相送的韩用他们四人。几人告知袁内侍,蓝尘昨个醉得太厉害,瞧着脸色也不好,想是病了,怕是无法起身前来相送。
袁内侍听后怎能放心,便安排车队先行,自己同几名兵士,随后乘着两辆马车再回去。待车队离去,袁内侍同韩用他们四人大步流星朝守备府而来。
半晌之后,进府往后院的路上,袁内侍忽得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几个健步追上去,一把擒住了陈苏暖的手腕,惊愕问道:“昨个不是告知了你姑姑,叫她领上你,同我们一道去夏姒的王宫,你这丫头!怎得玩心这般重?车队都出城了,你还在此地贪玩?”言毕,目光落在她紧攥了一只手上。
陈苏暖神情颇显紧张,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几句后,恍然间眼珠转转忸怩一笑,“我姑姑身体有些不适,昨个晚间都是被那三个恶妇害的,回来就上吐下泻闹了一晚上,陈苏暖是去给她找些药回来,想着快些让姑姑服下,能起身后,我们就动身。呵呵,陈苏暖是太过记过姑姑,因此忘了同您说一声。还请袁内侍,见谅。”
袁内侍在宫中游刃有余了多年,什么样的伎俩没见过?怎会瞧不出端倪?他目光紧锁陈苏暖的神情,诡异地微微一浅笑,似乎是在等着陈苏暖自己坦白。
陈苏暖已经表现出不自然地紧张之态,面色忽白忽红,手心直冒冷汗,正在她思索脱身之计时,袁内侍忽然开口道:“陈香姑娘病情如何了?你这小丫头哪里懂草药?还是请来郎中,我们一起去瞧瞧,切莫耽误了病情。”
说罢,袁内侍眼神示意韩用等人,韩用即刻命令跟在身后的一名兵士前去请了郎中来此。
陈苏暖不免露出惊慌失措之态,她惶惶不安被袁内侍尽收眼底,随即双眼微微一眯,一把扼住陈苏暖的手腕,便要拉着她一道去房中一探究竟。陈苏暖竭力怯步不前,挣扭间急急啐骂道:“你们也不知避讳吗?我姑姑已然脱衣躺下,你们一群男人往她屋内冲,算个什么?”
袁内侍带头足下一顿,其余几人也裹足,便在此时,丧夫她们三位妇人端了饭菜从旁经过,想是要去给蓝尘送饭。袁内侍瞄见她们三人后,随即叫住,唤她们前来进房查看。
陈苏暖显然已经开始慌乱,却被袁内侍一直拽着,无法上前阻止。
少顷之后,三位妇人惊慌失措地从陈香的房中冲了出来,告知袁内侍等人,陈香姑娘该是中了迷药,此刻还在沉睡中,但不知是何人所为?
那边休夫先去送饭往蓝尘屋内,此刻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喘着大气吆喝:“出大事了!不好了,不好了,守备将军在房中昏迷不醒,怕是中了迷药?”
袁内侍沉下了面色,凌厉地瞪向陈苏暖,等她自己供述。
陈苏暖嘴硬着就是不答,袁内侍只得请了城中的郎中来看诊,折腾了半日也不见起色,又找了几个游方道士,布阵施法,忙活了四日,蓝尘的情况才方见起色。
……直到今日晚间日落,蓝尘方昏昏沉沉的醒来,徐徐抬起沉重的眼帘,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便见袁内侍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周围韩用他们四人也将床榻边围得满满当当。
袁内侍扶蓝尘坐起身来,又从旁拿了件衣衫与他披上。蓝尘闭眸揉着侧额,轻轻甩了甩头,吐口气来缓解头晕脑胀之感,有些虚弱地望了眼众人后,便慢声问道:“发生了何事?诸位怎得都围在此处?”
此时旁边有人急着上来加话,满心担忧地说道:“您可算醒了,袁内侍一直守在您床边,前几日已经派人前往夏姒王宫去请宫中的医官,怕这里的乡野大夫治不好您这突如其来的怪症。算算日子,想必还有两日就该到了,皆时再让宫中的医官好好瞧瞧,莫耽误了病情。”
蓝尘听见身边袁内侍虚了一口气,缓缓抬眼瞧方才说话之人,原是韩用。蓝尘徐徐起身,想要下床,却觉有些昏昏沉沉到头重脚轻,怎得刚才连韩用的声音,自己也认出了呢?
之前同样昏迷的陈香,到是比蓝尘醒的早,因她只中了迷香,并不为被混沌浊辉所感染。她有些难为情地上前来,浅浅一笑说道:“饶是对不住!小暖都是为了我才会对你下药。”
蓝尘望向她,有些愕然地询问:“对我下了什么药?”
袁内侍极其不悦地闷声一叹,板着脸冷声道:“对你下了迷药!哼,那丫头鬼迷心窍,看你酒醉,觉得不稳妥,又下了迷药,先将她姑姑陈香与你摆在一张床上,待清早众人瞧见,你就是有嘴也说不清,只是娶定了她姑姑!”
蓝尘闭眸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言了句:“罢了……”
陈香忙来解释:“小暖是觉得,你我有自幼相识的情分,又听了城中之前的风言风语,她想着你与我日后在一起,总比和那个叫羊肉羹的阴柔小生厮混要好,殊不知,你与那位姑娘的情分更深。”
“情分?”蓝尘喃喃念了句,便陷入心灰意冷中,暗暗出神。
袁内侍瞧着蓝尘黯然神伤的样子,转身遣散了屋内的众人,回头又对蓝尘,笑着说道:“你这屋内闷了多日,今个日头好,空气也清新,披上斗篷去院中走走,坐在凉亭看看雪景。老奴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你喝些缓缓身子。”
蓝尘勉力一笑,点头应允。
院中洁白到晃眼,树枝上毛茸茸的压着落雪,屋檐上亮晶晶地挂着冰霜,坐看乱云琼枝,恒野银装苍茫。素雪清风入袖,凉凉凉,伤伤伤。
蓝尘抿了抿嘴,眼光向院外的景致望去,只见远方山峰天际,遥遥相连,那冒出城墙的远方山势连绵蜿蜒,好似无穷无尽,突兀怪石的山丘中,糅合着秀丽温婉之景,一团阴沉沉的乌云随风飘荡,那不知名的挂一处高峰,隐在其中若隐若现。
陈香饶有兴趣地朝此一望,眼中似掠过一丝暧昧的笑意,又似沧桑洗礼中的豁达,将托盘上的鸡汤放于桌上后,忽而说道:“我们女子的心思,可比你们这些男人细致多了。唉~!那日见你与羊肉羹卿卿我我,本是觉得恶心,可后来一想,再观羊肉羹的样貌举止,我便猜测她是女扮男装,哪里还会有旁的心思,早就看穿了。”
蓝尘微感惊讶,眉心一敛,抬眸望她,问道:“你看出什么?”
陈香见蓝尘也没什么食欲,便邀了他在院中走走,舒展筋骨。陈香慢步徐行,半晌不答蓝尘方才之问,待吊足了他的胃口,才嗤笑轻叹后,幽幽道:“看出你们二人感情甚笃!”她说完这句后,再观蓝尘那全然不信的神情,居然把她逗乐了,掩口嘲笑了须臾,又乐得反问道:“怎得?这么对自己没信心吗?如你这般样样优秀,长得俊美的男子,害怕姑娘不动心?”
蓝尘黄连笑笑,垂眸望着脚下的雪地,轻声道:“若你身边有两个这样的男子,另一个与我脾性不同,虽是冷淡些,但心细如发,体贴谦让。换作是你,你作何选择?”
陈香摸了摸下巴,想想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这两个品性,都不是我所好。”
蓝尘觉得问了等于没问,轻叹后转身朝凉亭走去。陈香跟在他身后,赶忙笑着道:“你也别灰心,我就瞧着羊姑娘对你很是上心呢。”
蓝尘坐下后,百无聊赖地用汤匙搅着碗内的鸡汤,“何以见得?”
陈香坐于他对面,将汤碗朝蓝尘面前推了推,“你还是快喝了吧,莫让袁内侍再担心。”说着,见蓝尘仍然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来宽他的心,“旁人问话,小暖最硬,什么也不肯说。我特地过来,就是想告诉你。那日羊姑娘离开前,告知了小暖,她是去为你寻药,还让小暖先帮忙好好照看你,说她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蓝尘听后有些将信将疑,“她,她说去何处寻药?走了多久?”
陈香回忆着答:“小暖说,那地方好像叫什么?虚什么山的,算是日子,走了快五日,想必是回自己从前修炼的仙山,怕是路途有些远。”她忽而想起件要紧的事,“对了对了,还有件事,你之前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只黑甲小兽,那日也听见了羊姑娘的话,之后那小兽好像有所怀疑一般,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也火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陈香见蓝尘听后若有所思,有些羞愧地为难说道:“也真是你那只小兽,突然离开,才是小暖有机会对你下了药,羊姑娘走时,刻意交代过,让它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你,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能让它不顾你的安危,就那么急急跑了。”
蓝尘徐徐狞起了眉心,以他对江映雪的了解,江映雪一定在城外等着羽朵,既然如此,羽朵为何要独自回虚眀山?想必墨麒麟也是想到了这点,才出城去查探,也不知墨麒麟查到了什么?或是有了其它的发现,才让它迟迟未归。
不待蓝尘将整件事透彻分析,空中一道剑影疾驰而来,旋即左仲御剑落于院中,将一道带了的宫中医官撇在一旁,便急如星火般冲到蓝尘面前,抓着他的臂弯,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间急切嘘寒问道:“听说你病倒了,可把我吓得不轻。这些年,哪曾听你说过自己有个痛疼脑热?上回听你这般说,是你装病想骗那妖精回来寻你。我猜想,以你的心智,绝不过故技重施!”
蓝尘舒了口气,提起精神来,淡淡笑道:“想是被封了法力,有些弱不禁风了,无妨的。”
左仲说话间,回头招呼医官上前来为蓝尘把脉,回头又不放心地说道:“既然人都给你带来了,好歹也瞧上一瞧,省的闲闲让我带着他来一趟。”
医官这边请蓝尘落座于凉亭内,他便上前来把脉,左仲望了眼陈香后,随后跟着过来,立在旁边说话,“你那只墨麒麟呢?”不等蓝尘的答复,他又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刚才从军中过来,正巧听见此事,便赶了过来。来之前,还听余家二郎在闲聊,说前几日见羽朵跑来了此地,而后去了离此不远的蒹葭潭。怎么也不见她的身影呢?”
蓝尘一惊!迅即起身来问:“你说什么?她去了蒹葭潭?”
“啊!我是这样听说的!”左仲很是诧异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
陈香听到此处,快步上前,惶惶道:“你们说的羽朵,可是那位羊姑娘?”
左仲讪讪一笑,回头来问蓝尘,“你倒是别出心裁,还给你起了个这样合你胃口的名字!”
蓝尘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陈香忧心忡忡道:“只怕羽朵姑娘在蒹葭潭出了意外,你们还是赶去瞧瞧的好!”
蓝尘心中七上八下,踉跄着就朝外跑去,没跑几步,脚下虚乏,险些跌倒。左仲紧跟在他身侧,忙扶着他的臂弯,双眉紧蹙着说道:“你怎得病成这般?”
蓝尘有些气喘吁吁,反握上左仲的手臂,“我没事。左仲,我如今不能腾云驾雾,你……”
“知道了!”左仲打断了蓝尘的话,一番无奈地神情道:“我陪着你去!”
两个时辰后,左仲和蓝尘十万火急地赶来了蒹葭潭,遥遥望见,前方一名全身穿着绿油油的小妖,在地上挖了两个大坑,旁边还有两具尸体。
蓝尘和左仲对望一眼,迅即朝此处赶来。左仲出手极快,一道捆妖索扔出,便将那小妖擒下。
蓝尘走近瞧地上的两具尸体,望见他们二人的脸后,惊得他贴了一背冷汗。
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即便满脸是血,还是能认出一个是尤四,一个是卢小叔。
左仲见蓝尘如此受惊,便知情况不妙,随后押着那名小妖,快步过来查看情况,望了望地上的两具尸体后,一把提起那小妖的衣领,恶狠狠地怒斥道:“你是活腻了吗?”
小妖被吓得两腿发软,颤颤巍巍地清清发干到难以发声的嗓子,便心惊肉跳地来回话:“小的是坐在此处的草藤精,并未害这二位好汉的性命。小的是看他们死在我家门口,好心来挖了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大仙饶命,大仙饶命,不关我的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