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逐风化尘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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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礼尚往来(2)

羽朵望着周遭银霜般的雪景,心中又气又疑:听说魔族向来惧怕严寒,故而才被昊海天尊驱赶至绝命苦海尽头的北荒!可这里也很冷啊,为何对魔头毫无影响?

从前的你,是喜欢欺负我玩,现今将我忘了,可这想吃我的念想还残留着。莫不是他体内魔性又在作怪?可为何只喜欢咬我一个人呢?难道,待魔性将他完全吞噬,之后便会见人就咬?这魔性还有得救吗?苍衫仙君他们怎得如此大意,也不当回事?或是说,日子久了能自愈?

“你也真是的,怎得如此淘气?把自己的手指拌在鱼肉中,哎!我说怎么咬不动呢?”蓝尘瞧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事情?索性青天白日下,颠倒是非,先发制人,说得好像自己很是无辜。

羽朵惴惴不安,眼见蓝尘还等着自己继续来喂食,又捏起一块鱼腹肉,抖着手缓缓送来他的唇边,心中不断祈祷,保佑自己的手指,能长命百岁地长在自己身上,千年万年不朽!

为了缓解气氛,羽朵主动开口,不过她多半是觉得,说说话分散蓝尘的注意力,也可让自己不必如此紧张害怕,还可震慑一二,“之前与你们言,我乃仙家的弟子,此番来到这凡间的千嶂山,是历练修行,不是诓你们!都是实言!那千嶂山的岚峰,真的是我弄塌的,我当时取其山髓,是为朋友治病。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乱子,故而停留此地。我不便用法术帮你们,但也能助力。一则,在凡间乱用法术,会引来天界关注,于我、于你们,都是麻烦,会被处罚的;二则;我是怕你们知道,我入仙门前,其实是个妖精!还是妖精大王!并不是个稚嫩仙童,手无缚鸡之力!我可是……”

蓝尘胸中好似燃起了火苗,打断她的话,问道:“敢问白面仙童的那位朋友,是何方妖孽?”

羽朵听他话里有话,又语气颇为不善,居然飘飘然地赌气不答,转头望向奔流滚滚的双叶江。

蓝尘顺着她的目光,睨了眼江水,极其不屑地问道:“怎得?那位朋友姓‘江’吗?”

羽朵将手中的一小块鱼肉塞进蓝尘口中,堵了他的嘴,没好气道:“关你何事!”

蓝尘一怒,便故技重施,将鱼肉含在口中后,复齿间轻咬着羽朵的手指不放,随即眸中带着丝丝怒意,面色徐徐黑了下来,定定瞪着羽朵。

我虽知道,你说过要为江映雪在六界内遍寻良药,可此刻,我不想去关心那些,然则!我与你生气,是因为!你就是用的这只手!给江映雪喂的药是吗?他还握了你的这只手!我看你如今,是愈发不将我放在心上。

长本事了,有人给你撑腰,哼!从前你咬过我多少次,咱们现在是在清算,本君还礼于你。不若我狠狠咬你一口,让你长长记性,知道疼了?才能让你永远记住,我对你说过,你是本君的!永远都是!你此番再次自己送上门来,我可不会将你让给江映雪,即便你们说我不择手段,亦是无妨!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得羽朵颤抖地更加明显,可蓝尘依旧咬着她不放,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头:献媚讨饶!羽朵旋即变脸,噙了泪光后,楚楚可怜望着蓝尘,柔柔软软道:“你这样咬着我不放,何时才能吃完?日落前怕是无法回萍芜城去,嘿嘿,将军大人,您看,要不换个喂法,行吗?”

蓝尘慢慢启齿,松开她后,见她紧张地慌忙撤回手,随即悠悠一笑,倾身问道:“也不是不行!敢问羊肉羹想用什么方法呢?”言毕,便牢牢盯着羽朵的樱唇,给以暗示。

羽朵僵硬地坐在蓝尘身边,垂眸望着地面,也不回答,默了半晌,缓缓将整条鱼捧来蓝尘面前,嘻嘻狡诈一笑,说道:“我觉得还是这样吃比较好!”

蓝尘望了望天色,估摸时辰该是不早了,从羽朵手中将烤鱼拿过来,自己举着递来羽朵面前,诡异笑道:“我觉得还是你用嘴喂的好,你说呢?”

羽朵瞟了眼蓝尘,倏而抬手一推,将那条烤鱼抹在蓝尘脸上,自己立马起身就跑。

蓝尘愣了少顷,气得将烤鱼一扔,便迅即起身来追羽朵,还做出凶狠的表情,边追边高声指着威喝道:“羊肉羹!我看你是活腻了!站住!给我回来!你再跑?……让我抓住,今晚必受重罚!”

“你都要重罚我啦!还想我站住?有本事,在我回城前,你抓到我,我就听命,让你来罚!”羽朵在前方边跑着,不甘示弱地回头喊道。

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羽朵望见后,心中欢喜,她大可跳进林中躲藏,而后施展法术遁逃。

羽朵的本领几乎都是蓝尘教她的,蓝尘又怎会不知她的小心思?

一追一撵间,蓝尘凌空跃起,跳落于她的面前。

羽朵刚要钻进林中,却被蓝尘堵了去路,她抬眸望了眼蓝尘,转身要往后跑去。

蓝尘迅即解下自己身上的裘皮斗篷,呼啦一下,将羽朵套住,而后五花大绑地将她扎裹严实,便抱起羽朵抗在肩头,哈哈大笑着朝回走去。

羽朵这样被裹着手脚,又不敢用法术,挣了几挣后,认清事实,即便蓝尘现在没有法力,自己依旧不是他的对手,乖乖认怂讨饶,“宣墨大人!我错啦……您是神勇无敌将军,放我下来好吗?……宣将军,我不跑了,也不淘气,您近日着实繁忙,怎好让你再受累?”说话间,望望周围银装素裹的雪景,委实担心,天气这样寒冷,蓝尘现在没有仙气护体,将裘袍脱掉,受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越想越着急,喃喃哑声道:“我真的不会逃跑,你快将斗篷穿好,否则生病了怎么办?”

闻言,蓝尘脚下住了住,徐徐停步后,将羽朵放了下来,瞧见她焦心地都要哭了,想她心中定是担心自己,凝着她浅笑,帮她把斗篷解开。

羽朵刚刚脱困,忙从自己身上揭下斗篷,便踮起脚尖来,为蓝尘披好裘皮斗篷,还不忘整理一番,系好绑带。待她做完这一切,缓缓抬眸,发现蓝尘就那样一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为了不让蓝尘起疑,找个借口道:“您是万金之躯,凡胎肉骨,怎可此时病倒?若是因我之过,害您生病,我还当什么随从呢?我是来弥补过错,是帮忙,不是来添乱……”

蓝尘沉吟片刻,盯着她的神情,淡声问道:“仅此而已吗?”

羽朵犹豫再三,轻声道:“小生会些粗浅的法术,这些风雪奈何不了我。岚峰倒塌之事,我的确也有一点点的责任,故而前来弥补。除此之外,别无它意!”

“原来是这样……”蓝尘沉了面色,轻浅说了句后,绕过羽朵,先行朝前走去。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我于你而言,只是个需要帮助的凡人?

羽朵忙跟上,见蓝尘走得又快又急,她也加快步伐,紧跟在蓝尘身后。

即便此时此刻,蓝尘对她的态度,和看着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自己,可羽朵却并未发现端倪,依旧认为,蓝尘并不认识自己了,且还当她是个男子。

……

城外山势连绵,白雪映衬下,犹如一条冬眠的银龙。他们二人一路缄默,急促地脚步声下,踩着地上厚实的积雪,咯吱,咯吱,留下两排足印。

半个时辰后,蓝尘和羽朵方回到萍芜城,远远便见城门口处,那位身披蓑衣的摆渡女,陈香,领着十几名衣着褴褛的少年,气势汹汹地将韩用团团围住。

这些年来,雪崇和夏姒的接壤处并无战事,长此以往,双叶江两岸的百姓便养成了习惯,将萍芜城当做通商贸易之处,每月的初一十五,猎户、渔夫、以及其他的小商贩,都会不约而同的聚来此地赶集,而两地的百姓也会纷至沓来,采买各自所需,或是兑换物品。

因此,双叶江上除了往来的渔船,便还有着独一无二的一位摆渡女,靠此维持生计。陈香早些年间是生活在夏姒城中的,可是姒互征调劳工,为他和锦妆修建奢华陵墓。陈香的哥哥和年迈体弱的父亲,相继被带去修建陵墓,十年了,她的兄长和父亲一去不返。

家中母亲年迈,本就身体不好,当年刚刚产下孩儿的嫂嫂,同母亲一起阻拦兵士将父亲和哥哥带走,却被兵士毒打,嫂嫂为了保护母亲,不幸被兵戈砸击了腹部,当时嫂嫂只说无事,可当外出做工的陈香夜里赶回家中,才发现嫂嫂已经面色苍白,想是腹中出血,她疾疾请来郎中,也是回天乏术。

而后几年,母亲病逝,豆蔻年华的陈香独自抚养侄女。他们前前后后,在夏姒城中欠下了不少债务。陈香一个女子,着实无力偿还,未免这些债主急了眼,抢走年幼的侄女陈苏暖,将其卖掉来还债,她只得带着侄女陈苏暖,背井离乡,躲来双叶江处,靠摆渡为生。

即便这些年再穷,日子再难过,陈香却依旧好好珍藏着,当年哥哥送她的那对红头绳,她要将此物,留给陈苏暖做嫁妆。

陈苏暖自幼跟着姑姑陈香讨生活,所以将自己扮成少年,时常同雪崇城内的一群无父无母的乞丐帮混在一起,他们大多年龄相仿,平时行乞骗钱外,还时常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尤其是每月初一十五,他们便会混进人群中,行扒窃之事。

今日他们聚集来萍芜城的城门处闹事,全因前几日,有人在雪崇城中乱散布消息,弄得雪崇封城,本就因战事往来行人稀少,现今以往惯例,初一十五的赶集之人,也全然不见其身影。听说雪崇和夏姒的关系已经非常紧张了,若是战事一起,何止是断了他们的生路,更是令其再无栖身之所。

“你们这不是无理取闹?”韩用气得面色铁青,一甩衣袖后,旋即要转身离开。

陈苏暖即刻带着一群少年将城门围堵住,陈香顺势而来,抱了韩用的腿后,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哭喊道:“天杀的黑心狗官!欺压百姓,殴打妇孺!呜呜呜呜……”

城墙和城门口,都是修筑的劳工,还有一些做杂役的妇人,听见陈香如此凄惨的哭声,都朝此处瞧来,还有好事的几名妇人走了过来,想询问情况。

韩用为人清廉刚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儒风君子。他被陈香这样抱着自己的腿,惊得韩用戳在原地愣住,抖着手惊慌失措,瞧都不敢去瞧一眼陈香,唯有口中不断念叨:“男女授受不亲,礼义廉耻丢尽,伤风败俗,毁我名声……”

蓝尘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逐而快步上前来解围,厉声喝斥道:“休要再此胡搅蛮缠!否则即刻抓尔等下狱!”

一群乞丐少年见蓝尘的衣着和装束,猜他该是此地的父母官,又听他如此言说,纷纷有些作罢之意,然而陈苏暖却并不畏惧,据她几日观察下来,这位新来的守将大人,只是脸黑吓唬人而已,并未真的对百姓施加过任何暴行。她迅即带头冲了上来,一面高声哭喊:“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恶贼!乡亲们,快来评评理啊!”一面想抱着蓝尘不放,撒泼耍赖。

蓝尘一怔!忙闪身躲避,却又被一群少年乞丐围在了中间,他们齐齐朝蓝尘身上又抱又摸。蓝尘望着这群脏兮兮,却甚是可怜的少年,虽又气又恼,可也不忍动手伤了他们,旋即高声命令城门处的兵士,“将这群闹事者!统统抓起来!”

七八名兵士洪亮地,“诺!”了声后,迅即跑了过来,三五下就将这群乞丐少年制伏。

陈香一瞧情况不妙,掉转矛头,抱着韩用的腿,指着蓝尘,对后方人群,伤心欲绝地高声哭喊道:“这两个天杀的狗官!趁着月黑风高,狼狈为奸,潜入江边小船内,玷污小女的清白!还不负责任!我不要活了,啊啊啊啊……”

她如此一喊!惊得人群沸腾,齐齐瞠目瞪向蓝尘和韩用,难以想象,这二人原来是人面兽心!

韩用愕然到脸色煞白,冷汗直冒,抖着腿抱紧自己的双手,期盼地望向蓝尘,等他想办法脱困!

蓝尘怔了怔,便望向身旁的羽朵。她平静地回看蓝尘,而后说道:“这位姑娘是来找你们,兴师问罪的意思吧?若是如此,你们不该推卸责任。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参与!”

真真是气得蓝尘怒瞪羽朵,想此刻就狠狠咬她一口,让她清醒明白下,自己并非登徒浪子,那些与女子行为亲密之事,只同她一个做过!

韩用听见羽朵的话,回头一瞧蓝尘的神色,忙干干吞咽,想润润自己发干的喉咙,一舔已经吓得惨白起皮的嘴唇,磕绊道:“羊羊羊,羊肉羹,你这几日,都都都见到本官了,是吧?”

羽朵诚然点头,为其作证。

韩用热泪盈眶,连连拜谢后,带着哭腔道:“你可要为本官作证,我整日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从未离开过萍芜城,我可是个堂堂正人君子,绝不会行禽兽之事!”

羽朵点头肯定:“自然是,韩大人是个好官,也是个刚正不阿的君子。我可作证!”

话毕,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了蓝尘的身上。

蓝尘一撇嘴角,余光冷凝羽朵,心道:对!别的男子,都是正人君子,就我是禽兽心性吗?好呀!你对此诬告,竟然也是全无醋意?哼!让我自证清白是吧?你别后悔!

他气得喘了喘后,不等众人开口责问,旋即做了件让众人,纷纷惊愕到扶着下颌跌倒的事情。

羽朵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片黑影晃过后,复明亮刺眼。

原是方才,蓝尘单手拦腰将羽朵抱住,倏尔俯首贴在她的额上,娴熟地轻轻一啄吻,便泰然自若地望向众人,朗声道:“还需解释吗?本将所好,诸位可明白?岂会对她生出恶念!”说话间,他指了陈香后,翻手攥了羽朵的臂弯,拉着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呆住的羽朵,就朝城门口走去。

路过韩用和陈香身边时,打量一番目瞪口呆的二人,亦是说道:“韩老弟,委实无法替你分担,本将向来不近女色,实数独好龙阳小生!”拍拍韩用的肩头,叹息摇头道:“哎!既然人家姑娘都看见了你的脸,你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你们二人,不若明日就将婚事办了吧!”

待蓝尘拉着依旧没明白发生什么的羽朵,离开此地后,被蓝尘方才之言炸得灵魂出窍的一众百姓徐徐回过神来,这些愕然到冒冷汗的围观者,旋即开始激烈地讨论!全然忽略了,还纠缠不清的韩用和陈香,他们才是此事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