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痴嗔几回错与对(七)
她冷静地为病人整理好一切,然后错了一步,隔开距离。
“多谢。”
玉生烟眼神豁朗温暖,拖着身子就往外走,一直到门口,男子背影硬挺,拉出清明的影子。
就连影子,都让人觉得正直清明。
“你……没有要问的吗?”林南缺眯起眼,说道。
“问什么?”玉生烟停了步子,却没有回头。
问什么?
把所有问题都复扔给了她。
她分明已经做好准备,包括解释,阐明,甚至必要时采取极端手段。她需要为自己的一次不理性负责,先不说是伤着了质子大人,就光身为梨园乐师武艺高强这件事,已经足够惹人怀疑。她从进宫以来因着性子的原因已经招惹了不少目光,再生事,只会更加不利于她。
可是,满腹的情绪,被他轻轻巧巧的一句堵了回去。
林南缺只觉气闷。
“林乐师,你进宫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不管。”男子语音清淡,却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只是我知道,若今夜不是我玉生烟,而是他人,你将承担的,绝对不会是这两句多谢。”
“我曾于你说,‘在此深宫,一味狂傲冷绝,终不是为人之道。’今日我再提,绝不是老话重谈。若不想自己受苦,南缺,识时务者,俊杰也。”
一字一句,恍若掷地有声。
他最后唤她,南缺。也是第一次,没有叫她林乐师。
玉生烟微微侧过脸,声音低沉,“你可以相信我,可以。”
语落了,像是害怕她冷情的回答,男子不做停留,转身离开。只留下了空空敞开的大门,零落的光影从午夜深处照了进来。
仿佛那字句间,男子如玉生烟般的温暖尚徘徊在指间,盈了满面的酸甜。
如玉生烟,玉生烟。
他说可以相信他。
林南缺没有说话,眼色却愈发深沉。
第一次,怨恨起自己的所谓的高贵的执拗来,进宫不过半月,事端凭生,又白白被自己错过了一次本唾手可得的机会,一直自诩的冷静清明,到现在看来,竟不如一个背影挺直的路人。她要学做的,是韬光养晦,是甘愿委身,而不是仅仅为了那放在高处芬芳的自尊一味的暴露了自己。
最光明的地方,其实也最危险。
怎么能忘记呢,这些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林南缺暗忖着,冽若冷光的眸子一点点在暗处隐下了高傲的眼角。
在我们的中间,隔着一条用以忘却的江湖。清浅,宽阔,无以泅渡。倔强和高贵是这个年纪有的最张狂的性格,是最宝贵的初心,而在人逐渐成熟长大的过程中,或许浅浪翻滚过金山,时光迢迢无依,你终究会磨砺成你从未想象过的样子。你无法抗拒,也无法阻挡,你只是知道,这之后,我们再没有勇气将年少时的镜花水月一捧一捧的揽起,宁肯敛下凌冽的眉梢,在冷漠的夜里抱臂取暖。
夜很深了。
垂着眼的佳人,忽而忆起,方才靠近那男子时,胸膛上开出的兰草般温柔的清香。